看见闺女的嘴,撅得能挂上油瓶子了,文氏点点文玉的额头:“你是个女娃儿,出不得半点差错,不像他们,粗粗拉拉的,摔了再爬起来,是一样的混日子,女人家,不行!”
“可不是?”文强也点头:“你自己进了京城,可把你娘折腾坏了,天天跟爹怄气,说俺把闺女给看丢了,夜里做梦,都是你在外面受委屈哩!”
文良看着妹妹微笑,原来,心里是有一点儿小疙瘩,觉得父母对自己的关爱少了些,现在懂了,那是对自己放心啊!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回店铺,现在,那所最久的“百姓美食店”已经摇身变成“旗舰店”了,里院,依然是两大间卧室,还铺着原来的被褥。
“乐儿还住这儿么?”文玉转一圈儿,房檐下,鹅卵石早就没了踪影,原来热热闹闹的小院子,现在,倒是显得宽绰了。
“我跟文乐都还在这里住,柱子倒是早就搬走了,在另一家分店里住呢。”文良解释,一边忐忑的观察妹妹的脸色,一边暗下决心,早日把新添置的那个院落拾掇出来,即使妹妹跟爹娘不常住,也要随时有房子等着他们。
“明儿一早,咱再回文家村吧!今儿可是累了,早歇着。”文强定下行程。
“良儿,京城里刚刚才算都安稳下来,这几个月,你们都辛苦了,乐儿也多亏了你看着。”文氏盘腿上了炕,拽了大儿子在身边,喉咙里有些哽咽。
“娘,说啥呢,儿子长大了,支应着这几个店铺,还没问题,老家里又不用经常回去,姥娘现在可是大功臣,把田里、作坊里、养殖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呢!”文良不好意思居功,把文家村的情况说了一下,对于老太太坐镇的安稳,颇为佩服。
所以说呢,一个人的潜力那是无限的,只看你被放置到了什么位置上,当年的那个被儿媳妇百般嫌弃的穷老太太,如今竟然能独自管理这么大一片家业,可敬可佩啊!
说道文家村,文玉就归心似箭,要不是想着再看看文乐,真就得马上启程。
“乐儿的功课,没问题吧?”文玉探问,她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没有长辈在身边提醒着,小男孩儿,很容易学偏了去,甚至,可能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把一个规规矩矩的小男生变成一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坏典型!
“没问题。”文良脸上胸有成竹的表情:“我抽空去拜访过他的先生,赞他是最用功的弟子呢,还说,想让他早两年参加会考,不用非得等年龄熬到了时辰。”
“还说哥哥厉害,把弟弟看管的这样优秀。”文玉竖起大拇指,文良又不好意思了。
“其实,还幸亏有文乐在身边,晚上,店铺里都关门了,还怪冷清的。”
文玉做个鬼脸儿:“哥,别怕冷清,等过了年,把二丫嫂子娶进门,可就热闹喽!”
文良的脸,又红了。可惜,不但文玉这个无良的妹妹打趣,老爹也帮起腔来:“再等一年,你们生了娃儿,俺跟你娘就哪儿也不去了,专门在家里看孙子孙女!”
两口子相对而望,显然,对这前景很动心。
还没等文良脸上的红润退干净,小文乐回来了,很凑巧,蒋智也跟在身后。
“爹,娘,姐姐——”文乐奔进来,抱了这个的腰,又搂搂那个的胳膊,亲热的劲儿头,没法用语言表达似的。
文氏把小儿子揽在怀里,眼眶湿润润的,这次,丢下的时间可够长的,想的心尖儿疼!
文强招呼蒋智坐下,文良去安排晚饭,文玉就倚在炕沿儿,微微的笑。
“文玉,我又收了一些松香,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下次,给我说个时间,我送来。”蒋智个头又上窜了点儿,站在文玉对面,高出了一个头去。
“哼,不是听我说了么?我姐他们中秋节后就回来,这几天,你不是天天陪我回来等着的?还不知道?”文乐在母亲怀里探出头来,挤鼻子弄眼睛的揭发检举内情。
文强夫妇面露尴尬,文氏还顺势拧了文乐的耳朵一把儿,然后,“唰”,蒋智的脸,就充上血了,文玉哩?手脚都没地方放了,想装作跟自己没关系吧,又怕反而是画蛇添足,更欲盖弥彰,只能傻傻的,继续倚着炕沿儿。
关键时候,还是老哥知道分寸啊,文良在外面喊:“出来吃饭啦!还有蒋智最喜欢吃的粉蒸肉呢!”
于是,文强“咳咳”两声,带头出门,文氏狠狠的扯着幺儿子跟上,还作势捂着某人的嘴巴。
文玉找回了声音:“那个,三子哥,一块儿,去吃饭吧!”
“嗯,你在京里,好么?”蒋智声音有点儿闷,红润尚未消散。
“好,都好。”文玉感觉像是要演肥皂剧,两个呆子,说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儿,傻透了!
装模作样的拾掇一下炕上,文玉转身,向门口走。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的,从身边伸出来,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没有语言,就这么,紧紧的,不撒开了。
“轰”,身上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似的,从那只手上,开始向全身蔓延,文玉面红耳赤,低低的吐出一句:“别,有人!”
一声愉悦的低笑,从身边激荡,一个热乎乎的声音在耳边:“等我两年,还有一年半——”
那只手,留恋的抓紧,又松开,又抓紧,像是要下一个很大的决心似的,才猛然放开,一个身影大步跨出门去,快乐的大男孩在叫:“文乐,你可别抢光了我的粉蒸********玉收回那只火热的手掌,伸到眼前,犹有余温。
原本,是很简单从容的交往,自从那个少年,出口说出“等我两年”后,就慢慢儿的变了。
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有了别样的含义,温柔又急切的,在心房流动。
从很早以前的鱼丸摊子,那个送水的小少年,从被文玉激的起火,回到学堂,从帮扶着在学堂做外卖、销售七巧板,从玫瑰花酱,到琥珀玫瑰花,从“等我两年”,到今天“等我一年半”,是一种什么样的转变?
文玉开始认真思索,这是爱情么?自己,会爱上这个少年么?一年半后的蒋智,会是自己一生的良人吗?
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常见的就是一个凄婉或悱恻的故事,一个男人最感动的是这个故事,而一个女人最感动的只是故事中的一个场面而已。
和蒋智一幕幕相交的场面,在文玉脑海中放映,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我们在人生路上艰难地走,爱人,被人爱,可惜,不是每一次爱情都能长久,不是每一个爱人都能陪我们走完一程又一程。
地老天荒,总是一个人的。
文玉两世最大的梦想,只不过是寻找到一个感觉舒服的男子,相守着,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一起慢慢变老——
有时候就是一句问候,有时候就是一只温暖的手,有时候就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打开一个女子封闭的心扉。
这顿晚饭,吃的诡异,客人蒋智跟打了鸡血似的谈天论地,与文强夫妇、文良哥俩聊得开心不已,而角落里,那个绯闻的女主角,却吃的呆呆的,捧着碗,一粒一粒米的,往嘴里扒拉。
闺女年龄还小呢,文强夫妇都保持了一副啥也不了解的样子,等到饭后碗筷收拾的声响,文玉才猛然惊醒,急忙忙端了桌上的盘子:“我来拾掇!你们都歇着。”
她动作很急,一阵风似的,迈出的第三步,就用自己的左脚尖,踩下了右脚的鞋后跟儿。
软软的绣花布鞋掉了,褪到了右脚后跟下,文玉身子一晃,险些摔倒,被一只胳膊,扶住了。
观众们哑口无言,貌似,这动作,稍有些——亲密——
更亲密更惊悚的动作,还在后面呢!
待文玉稳住了身形,那个“雷锋”般的人物,竟然弯腰躬身,而且一躬到地,两只手自然的,抚上了文玉的绣花鞋,那个擅离职守的鞋后跟儿,被两根大拇指一捋、又一提,稳稳的,回到了本来的工作岗位。
蒋智直起身子,跟没事人似的,也回头帮着收拾桌子,嘴里,也是那句话:“我来拾掇!你们都歇着。”
文家四口人,被这晴天一个大天雷给轰得外焦里嫩。
刚才那一幕,是真的么?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时代,别说女子的脚,不能随便示人的讲究吧,反正,一个大男人,是从来不会屈身为一个女人提鞋的,别管是贫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不会!
文氏的身子都软了,坐在凳子上惆怅,遇到一个不需要思想斗争就肯俯身提鞋的男人,这是闺女的福气吧?难道,就是他做自己的女婿了?
文强却不怎么开心,这个混小子,还没经自己点头呢,就这么上赶着巴结,哼,给女人提鞋,有什么出息,老子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