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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父亲
    接到消息的莲韵阁,一阵人仰马翻,收拾齐整的白悠悠不情不愿地半靠在枕头上,这么多天了,终于想起这个女儿来了,他想来就来,也不看看时辰,心里抱怨着,脑袋里也回想着记忆中的齐家大老爷是个什么样,想了半天,她撇撇嘴,这具身体的原主见齐家大老爷的次数也不多,这话也没说过几次,顶多算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吧。

    正在思忖间,齐恒恩就进屋了,白悠悠暗自打量着,皮相挺不错的,不愧是当年的金科状元,给人的感觉及其儒雅。

    齐恒恩一进屋就觉得有一道目光直盯着他,他抬眼朝床上看去,“见过父亲,请恕女儿身体不便,不能给父亲行礼了,”白悠悠见齐恒恩看过来,收回目光,毕恭毕敬的学者古人说话。

    齐恒恩摆摆手,坐在白悠悠正对面,接过银针递过来的茶,指着年龄最大的紫笋,“你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我有话和二丫头说。”

    莲韵阁的内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多谢父亲关心,已经好多了。”

    “嗯,田太医开得补药你继续喝着,缺啥药材了,告诉你母亲就是。”齐恒恩边说话边打量着白悠悠,看到白悠悠脸色已经基本正常了,说话也不是有气无力的,就琢磨着怎么开口。

    “母亲拿了许多药材过来,祖母和二婶也送了好多。”白悠悠看着齐恒恩捧着茶杯,皱着眉头,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父亲,您有什么话要吩咐女儿吗?”

    齐恒恩清清嗓子,“二丫头,你被山贼掳走那次,父亲就同你说过,外面的谣传不用惧怕,只要自己行得正,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白悠悠点点头,心里想着这个父亲还不错,还能明辨是非,知道护着女儿。

    “你前几天又怎么了,上吊,那种逃避责任的事也做,你知不知道现在府外面怎么传你的,那些话都传到朝堂上了。”

    白悠悠疑惑地眨眨眼,什么谣言,这几天她什么都没有干,就一直躺在床上,思考人生啊,这又是怎么呢?

    齐恒恩看着自己女儿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压着的火气蹭蹭往上窜,“我们齐家虽说不是百年世家,但也是书香门第,家风清正,女孩子应该最注重名声,你被山贼掳走后,族里就有人建议把你送去家庙静修,可我觉得我齐恒恩的女儿是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来,而且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所以我顶住压力把你留在家里,朝里的同僚们因此都觉得我齐家女儿坚韧,能在逆境中求生存,而你也最终不会祸及到你的兄弟姐妹。”

    白悠悠越听心里越冷,这是父亲吗,没有把她送到家庙,原来是她还能帮助齐家女儿挣一个坚忍不拔的名声,还要给他齐恒恩博一个宽厚心善的形象,亏她刚刚还想着他的好。

    “可你干了什么,简直有负我对你的期望,这府外的传言风向刚好有利于咱们,你就在四皇子退婚的消息传开后上吊,被救下来还不知悔改,一蹶不振,还什么生无可恋,本来四皇子退婚的事处理得好的话,对齐府和你都是有利的事,毕竟咱们是受害的一方,但你这样一做,人家只会说我们齐家有辱清流的名头,只会说我齐恒恩教女无方,女儿只想攀附权贵,被山贼掳走后不求死,听见四皇子退婚就上吊。”

    齐恒恩长长的一段话说下来,没有一次停顿。

    听到这样毫无理由的指责,白悠悠很想问一句,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她看着齐恒恩,平静地问道:“父亲,您是觉得女儿这个吊上得太迟了,应该在被救回来就抹脖子,还是觉得您没有把我送去家庙,现在后悔了,您觉得整个齐家都被我连累了,现在找我撒气来了。”

    听到自家小姐的回话,紫笋猛地抬起头,刚刚的气愤全化为欣喜,她就知道,自家小姐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人,只要小姐想通了,看透了这些人,是不会任人摆布的。

    看着嘴角带着嘲讽的白悠悠,听到这样讥诮的话语,齐恒恩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被人当做驴肝肺,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到地上,摔碎的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云雾和银针就站在门口,把一切好事者都隔绝得远远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你一个做女儿应该说的话吗?”

    齐恒恩气得有点语无伦次,家里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你能这样跟你的父亲说话,你的规矩学到哪了,你娘没教过你吗,看来你这十多年呆在别庄,把该学的礼仪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齐恒恩暴跳如雷地指着白悠悠吼道。

    “那父亲就教教女儿,如果有人不关心你的死活,一味指责你败坏门风,不如死了好,您怎么回答,刚刚父亲有句话好没道理,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关做娘的什么事,所以应该问问父亲大人,您这十几年是怎么教的我?”

    齐恒恩气得手都在发抖,“好一个强词夺理,目无尊长,你这样的巧舌如簧,简直像......”

    白悠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齐恒恩,乌黑的瞳仁里闪耀着不知名的光芒。

    齐恒恩话一顿,看着这一幕怔住了,心里一痛,忘了自己要训斥白悠悠的话,也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这样的白悠悠像极了被他藏在记忆中的人,那人渐渐地和眼前的白悠悠重叠在一起。

    当年他为了子嗣,不愿在等,纳了曹氏,她也是这样静静地无爱无恨地看着他,幽深的瞳仁深不见光,他怕极了这样的目光,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如坐针毡,他总是想用手盖住这样的一双眼睛,每当他抬手时,那人总是扭头避开,就这样,他俩越走越远,最终,她带着孩子搬去了她自己的别庄,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人已经走了,连骨灰都不愿留在齐府的祖坟里,死后都不愿见他,她还恨着他吧,不然临死前,怎么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给他。

    指着白悠悠的手颓然地放下,齐恒恩闭了闭眼睛,把受伤的情绪掩饰好,看着越来越像她母亲的人儿,“好了,以前的事我就不管了,从现在起,你就得把齐家女儿的样子拿出来,别再寻死觅活,救得了你一次,谁也不能保证还能救你第二次,你好好把身子养好,只要不做出有损齐家家风的事,不管外人怎么说,我齐恒恩还能保住自家的女儿。”

    齐恒恩既然已经退了一步,白悠悠也不愿死磕,不过她也不傻,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她也想得差不离了,该说的话她还是得说,不然谁都把她当病猫,想踩时就踩一脚。

    “父亲,女儿知道错了,以后会注意的,是女儿的不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该轻言生死,让您劳心,”先放低身段。

    “但是父亲您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女儿上吊的事传得那么快,咱们府里的人就那么喜欢搬弄是非?再说女儿大病刚愈,身体无力,所以在床上和房里呆的时间久一些,这是常理,而且田太医也说是正常情况,不知为什么会谣传出女儿生无可恋,那些好事者是怎么知道女儿的情形的?”

    齐恒恩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白悠悠,这个女儿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已经长大了,和她母亲一样,一样的言辞犀利、寸步不让。

    齐恒恩久居官场,能坐到目前的位置,自然心机和手段都是常人比不上的,虽然不曾理会后宅的那些阴私,但官场上的落井下石、背后使绊子的事他也见得不少,所以白悠悠问的问题他也想到了,只不过不愿去深思罢了。

    “你既然还能考虑到这些问题,说明你也差不多好全了,你不用考虑那些没用的,做好你自己的事,别整天在房里窝着,多出去走走,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还是想着齐府的名声,白悠悠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还算渣得不彻底,还想着护着她。

    “好好歇着吧,等你好了,让你母亲给你找个教习嬷嬷,好好学学规矩,学学如何尊敬长辈。”

    “啊?”

    看到往外走的齐恒恩回头瞪着她,白悠悠识趣地闭上嘴,“女儿知道了,父亲好走。”

    紫笋恭送齐恒恩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