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没有说话,就直接越过莫晚,朝着那块被固定在解石机上的毛料走去,他熟练的将明料卸下来,从口袋中拿出强光手电筒照了起来。
莫晚紧随其后走了过去,“喂,你这人怎么在这样,我又没有同意。”
楚律看了几眼之后,将那块被半解开的毛料放在手中颠了颠,“那就赌裂好了,我赌这些裂纹只有一半。”
莫晚从他手上将自己的毛料拿下来,“我说了不赌就是不赌。”
她拿着毛料径直走过去,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
阿江就快速从莫晚手中接过毛料,固定到解石机上,准备切下第二刀。
来的都是客,尤其是像楚律这样在行内有知名度的人,要是在自己这里生了气,回去后发出什么话来,再将自己的店给封杀了可就不好了。
白老板就干笑了两声,“既然楚先生都看好了,我看这块毛料肯定是要大涨的了。”
阿江忙着解石,莫晚站在一边紧紧的盯着,即使是自己的异能都不能看出这裂纹的多少,这个楚律尽然只是看了几眼就能判断出裂纹的多少……
她嘴上说不想跟他赌,但是作为一个年轻人,哪个不是争强好胜的。
莫晚对于结果更加看重起来。
等着切石的空档,冯老板几人就凑到楚律的身边,纷纷拿出自己的名片,平时难得一见的人,现在见到了自然要好好套一下近乎。
冯老板抛砖引玉,开始说起行内最近的趣事来,“……今天下午据说老荣的场子里有个大老板要解石,据说是个大货,附近听到动静的人都赶着过去看看……不知道楚先生有没有兴趣?”
虽然一般中档点的赌石铺子都会有自家的解石机,但是那都是些小型的,几百公斤重的毛料,还是需要用到大型的解石机。
老荣经营的就是这样一家专门负责解石的场子。
南都市的赌石一条街上,关于赌石和赌涨、赌跨的消息流通最是迅速。
有个大老板要解石的事情,已经在经常在这里活动的人中间,传得人尽皆知。
楚律看来是刚到,估计对这个消息还不知道,冯老板就当时卖个人情。
之所以说是人情,是因为在解石的时候,毛料的主人不看好的时候,就会将半解开的毛料低价出手。
其中不乏有许多中间捡漏的人。
冯老板这样说着话,右手就伸出三根手指。
楚律看得清清楚楚,那意思就是说,他所说的大货能价值三千万。
价值三千万的毛料,他自己都经手过许多块,甚至于他曾经还买过一块一亿的毛料,但是无论如何那块毛料还是非常值得过去看看的。
在一边等待解石的莫晚,不忘竖起耳朵偷听几人的谈话,自然也就看到冯老板伸出的三根手指。
三百万?果然是个大货,她是看过价值一百来万的毛料,但是对于三百万的还没有见过。
自己来之前,封老头告诉自己首要的一点就是多听别人的故事,多看别人是如何反应的,来增加自己的经验。
她就暗下决心,下午的时候也要过去看看。
楚律一边听着冯老板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留意莫晚的反应,心中一动就对着莫晚说道,“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对于这个一来就叫破自己身份的人,莫晚明显没有好心情去敷衍他,“我去不去的关你什么事。”
冯老板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再神秘兮兮的看了一眼楚律,虽然在行内是出了名的行家,但毕竟还是个毛头小伙子。
他就笑着打哈哈,“成少东,有时间的话不妨咱们就一起去看看,万一货主要出手,这三千万的货咱们也可以合伙么!虽然这些钱对于您二位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总归可以降低一些风险的。”
三千万?莫晚就在心中倒抽一口冷气,怕别人看不起自己,就尽力的保持面色上的平静。
被吓了一跳之后,心中却是暗暗惊讶,看来封老头的日记是过时了,他在日记上曾经写过他见识过的最贵的毛料是五百万的。
她自己也只见过百来万,没想到现在的人们伸出三根手指就是三千万的意思了。
看来自己这一趟过来,还真是来对了。
原本站在楚律身边的几人,听了冯老板的话,也开始随声附和。
莫晚本来就想去,在这盛情难却之下,也表面装着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几人商量定之后,莫晚的那块毛料也解了出来。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明料解出来之后只有鹅蛋般大小,其中一半都是裂纹,只剩一半是好的明料。
将这些坏的去掉,剩下的半个鹅蛋般大小的冰种苹果绿翡翠,也就能出几个戒面。
由于有了下午的大事,众人对莫晚新解出的明料也只是表现了一些兴趣就略过不提。
莫晚看着手中的毛料,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震惊不已,这样的结果竟然跟楚律说的一模一样!
自己有异能这个作弊器,而人家是没有异能的!
就这一点来说,比自己强远了,她要学习的东西还太多太多。
莫晚收拾好自己的明料,冯老板就朝着她递出名片,“成少东,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以后有明料要出售,可以打这个电话。”
莫晚双手接过来,认真的看了看,就朝着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惜我还没有名片。”
没想到竟然这么好说话!
冯老板看着面前的莫晚,她跟楚律是熟悉的,本以为她也会像楚律这样少年得志的人一样,自命不凡,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和蔼可亲,态度谦虚。
看到这样的情形,刚才围着楚律的几人,就纷纷递上名片。
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现在这位成少东还默默无闻,指不定一夜之间就一鸣惊人,成为楚律这样少年大赌石师呢!
几人寒暄几句之后,冯老板就提出大家这次见面就是有缘,下午又要一起去看解石,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一块就吃顿便饭。
莫晚就看出这个冯老板的意图,分明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跟楚律结交,只是但对着楚律说,又怕人家出口就拒绝自己没面子,所以就借了请所有人吃饭的势,请楚律。
这样楚律不去,他也不落面子,去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几人当然也清楚明白,不由纷纷转头看向楚律。
楚律犹豫了一下之后,就点点头。
冯老板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脸上就浮现出怎么也遮不住的笑容,能跟楚律一起吃顿饭,在今后的饭桌上那将是他足足可炫耀的谈资了。
冯老板目光落到莫晚身上时,她就笑着说道,“我就不去了,中午有个朋友要过来,我得去他。”
那还行!冯老板就看了看楚律沉下来的脸,这位肯去赏光分明是看着莫晚的面子!
冯老板就努力邀请莫晚也去,“……有朋友来就一起嘛,大家正好多认识两个朋友……这大家相见就是缘分,以后指不定都是合作的对象……”
楚律就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不去就算了,人已经够多了,少一个不少。”
说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冯老板就对着莫晚抱歉的点点头,几人就跟着楚律出去了。
莫晚耸耸肩,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此前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老板和阿江就凑了过来,“成少东,没想到你竟然还认识楚律。”
对于莫晚之前骗自己姓莫的事,他也不介意,毕竟大家都是陌生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人家没必要什么都说出来。
其实对于少东这个称呼,他感觉怪怪的,还没有莫小姐这个称呼来的好。
莫晚就笑着说道,“谈不上认识,也就是偶然的机会在赌石的时候见过。”
白老板就笑了笑,年轻人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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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晚匆匆赶回酒店,就看到了正在办理入住手续的封老头和唐七。
“你怎么也过来了?”莫晚皱着眉问道,唐七上次被打断了两根肋骨,这才几天的时间竟然就出院了。
他跟着封老头来的时候,并没有敢通知莫晚!
唐七看到款款走过来的莫晚,一张古铜色皮肤的脸就微微发红,更多的是愧疚,没来的时候想来,来了就见到人就忍不住想躲开。
都是自己这个笨蛋,本想为莫晚撑腰的,却没想到最终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封老头看着怯弱的不敢说话的唐七,心中暗自好笑,这么个大男人被打的那么凄惨的时候,都没有害怕,现在竟然会怕一个小女人。
封老头就好心的为唐七解围,“好了,阿晚你就不要再责怪他了,唐七来这里也是好心不是。”
他就无休无止的唠叨起来,“……你一个小姑娘单身来外地,身上又带着那么多的钱,加上要买明料的任务,唐七当然不放心了……你也不想想你赌出明料之后,这些翡翠要放到哪里?又要怎么运回去……”
说是让自己独自一人过来体验的是你好吧!
莫晚看着唠叨不休的封老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心中却是淡淡的充满温暖。
自从老妈走后,她很少能体会得到这种来自家人的关心,明明是想让自己出去闯荡一番,却始终是放心不下。
唐七就一劲点头,“是啊,是啊,我保证这次再不会冲动了。”
莫晚就瞪了他一眼,“这是冲动不冲动的事情么?你还想伤上加伤么?”接着就对封老头说道,“真是的,你也不管管,这才几天的时间就出院,是不想活了么?”
“好了,好了,我也不说你们了,做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快去休息休息。”
唐七和封老头就低着头跟在莫晚的身后,边听她唠叨,边点头称是。
莫晚觉得说了还是不解气,“你也是的,有什么不能回去再说,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说的这么凶,脸色这么黑,还不是担心自己身体不好?唐七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强烈的感动,原来这才是来自家人的温暖。
现在是旅游旺季,两人也是好不容易才跟莫晚订到同一家酒店,房间是标准间,但是面积很小,两人住在一起还是有些挤。
莫晚就留了两人现在房间内洗漱,本来是想叫餐的,但是唐七声称吃腻了飞机上的饭,想要吃顿好吃的。
三人就决定休息一下之后,去吃当地的特色菜。
等三人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
莫晚和唐七就跟着号称是本地通的封老头去附近的一家饭店,去吃据称是最具有南都市特色的饭菜。
之后,他们就到了一家仿佛是农家饭一样,看着很破烂的小餐馆前。
莫晚看看这家黑乎乎的仿佛是鬼屋一样的小餐馆,再看看四周象征着现代城市文明的高楼大厦,只感觉一阵阵的怪异。
这里会有好的饭菜?
封老头当然也看出两人的不以为然,“你们可别小看这个地方,这家的饭菜可是非常好吃的,要不是我跟这里的老板是熟人,你们就是想吃,那定位子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经常来这里赌石的人,都知道这家铺子,你来这里赌石,要是不吃这家的菜,那就是没有来过南都。”
两人被他说起了兴趣,对这顿饭也期待起来。
封老头进了店铺,就朝着后厨走去。
莫晚和唐七就打量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打量的,一条窄窄的过道,两边是一个个挂着半截竹帘的厢房。
只是从中传出阵阵的饭菜香,就能看出这家菜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就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快步跟上封老头的步伐。
封老头呆呆的站在后厨的门口,在他面前是一位神情激动的年约三十五六的青年男子。
“封叔,我爸在世的时候就说您一定会再回来的,没想到您真的回来了,可是我爸他……”
封老头感伤不已,“老余,竟然就这样没了?”
青年男子就是封老头的好友老余的儿子,就是现在的小余。
小余先是将莫晚三人请到后院,在一架长满紫色葡萄的葡萄藤下有一个石头雕刻的圆桌子,周围放着四个小方凳。
请了三人入座。
一位圆脸胖乎乎的女人就端了托盘来,每人面前放了一杯茶,她只是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小余就挥挥手让她回去准备饭菜。
老余铺子向来是不允许客人点菜的,只能是有什么吃什么,根据厨师的心情而定。
封老头看着走远的背影,诧异就问道,“这位是?”
据他所知,铺子里是不请外人的。
小余就说道,“这是我老婆。”
“你老婆?”封老头再次诧异的扭头,看了看方才的那位女子消失的方向,仿佛只要自己再看一眼,那位女子就不存在一样。
为什么他会这样认为?
小余自小的愿望就是娶一个脸蛋漂亮,身材好的媳妇,而刚才的那位……
身材胖的已经没有身材,肤色发黄,脸上还都是痘痘,气质?气质一看就是农村妇女。
据他所知,这家铺子的生意是非常好的,小余没必要委屈自己。
小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苦笑的摇摇头,“……当年封叔走后,我爸还是一心沉迷于赌石,只是运气不好……后来更是借了地下钱庄的钱,也输了,全输了,就剩下这么间铺子……人家看不上,就砍了我爸的一只手……”
“我们就只能靠着这家铺子,努力赚钱想要将赌债还上,封叔你也知道我不是做菜的料,我爸也不能掌刀。”
“家里就招了一个帮工,就是我现在的老婆,您别看她样子不好看,却非常有做菜的天赋。”
“我爸就想将全部的手艺传授给她,只是余家向来有家规,就是传媳不传女。”
“人穷的时候,哪里还想得到好看不好看的?我就娶了她,在我们结婚的第三天我爸就去了,我们的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下来。”
封老头听着唏嘘不已,嘴里不停的重复,“我走的时候,你爸明明答应过我不再赌的,怎么又赌起来了?”
莫晚听着心中沉重,虽然他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是这其中的艰辛,有岂是一眼能尽的?
她来到这里只是几天的时间,看到赌涨的时候少,大部分都是赌跨的事。
赌之一字向来害人不浅!
她不由就看向封老头,或许这才是他让自己过来的真正用意,只有知道赌石的危害所在,才能正确的对待它。
不沉迷、不鲁莽!
小余看着沉闷的气氛,在空中大力的挥挥手,“不说了,晦气,好在现在都过来了,都挺过来了。”
小余的老婆就笑呵呵的上了四菜一汤,“你们先吃着,我再去做两个菜。”
小余就说道,“拿瓶酒来,我跟封叔喝两杯。”
封老头就立刻拒绝,“下午还有正事,今天就不喝了,晚上有机会咱们再好好喝一杯。”
小余就朝着他老婆摆摆手,小余老婆就点点头,默默退下。
莫晚就看着这个总是笑着话不多的女人,在这个家中明明是她付出的最多,却是被小余一直将就着不得不娶的女人。
在人前,自己的丈夫却连个正式的介绍都没有。
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