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如何不走?怎么回事?”一名剽悍的骑兵军官纵马过来,扯着嗓子嚎叫道。
“长官,你看!”士卒们七嘴八舌,手都统一指向前方。那军官朝前一眺,顿时呆若木鸡!良久,他拿马鞭顶了顶头盔,口中嘀咕道“背他娘的时”,说完,调转马头就往回跑。当他找到李成卫和杨再兴时,二将正打算下令部队准备作战。因此还有两里地,就走出滏山,进入河北平原了。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邯郸,今晚再连夜行动扑往大名,明天大名府的金军一睁眼,就跟他们亲近亲近。
“两位都统!”那军官勒住战马,脸上满是懊恼之色。李成卫一见,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军官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晓得这两位长官都是暴脾气,这话一旦说出去,保不齐就暴跳如雷了。但军情紧急,不得不说,他暗暗定了定神,沉声道:“前方出口被堵住了。”
“什么?”杨李二将异口同声,震惊都写在脸上。
“前方出口被堵住了。”军官战战兢兢地再说了一次。
“有他娘的鬼!”杨再兴骂了一句,打马就往前走。李成卫嘱咐部将一声,也跟了上去。沿途,只听得将士们议论纷纷,显然已经从前方传到了后面。当他二人先后赶到时,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所困扰,杨再兴在马背上骂起了娘。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堵石墙,正好将出口封死!墙高一丈有余,看样子,应该是新砌的,显然有些简陋而草率,完全不似城墙那般工整和坚固。但说老实话,这堵墙挡在此处,要拆掉它,那是个费时费力的活。
“我怎么说的?河东那帮吃货,窝在山里当流寇还行,就办不成一点正事!去他娘的!烽火台不报就算了,这他娘的还墙都出来了,他们怎么侦察打探的?这帮王八蛋,老子回去先一刀剁了邵翼那蠢货!”杨再兴破口大骂。
李成卫盯着那堵墙,小声道:“这事恐怕怪不得邵翼,这墙是新修的,至多一两天的时间。你看,那泥浆都还还有往下流的迹象。”
“这眼看就出滏山了,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我这么跟你说,这堵墙要是去拆,起码弄到明天,人家早发现了!我日他个娘!”杨再兴陷入极度焦躁地状态。
李成卫因为半路出家加入的虎儿军,所以他一直以来,对资历极深的杨再兴很是尊重,但此时,他拉长了脸:“杨都统,稍安勿躁!”
杨再兴白他一眼,哼道:“罢,你是主将,你拿主意吧!”
李成卫没多说什么,直接召来了向导,鞭指石墙问道:“怎么回事?”
向导脸都绿了,先前的烽火台已经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活见他娘的鬼,这里居然冒出一堵墙来,这怎么解释?怎么跟火冒三丈的长官交待?
“你别急,好好想。”李成卫见他慌得不行,竟安慰道。
“李都统,恕小人直言,小人也不知情,这,这前些天还没这堵墙啊!”向导哭丧着脸回答道。
“难道是我们暴露了?河北金军得到了消息,所以赶修这堵墙来抵挡?这也说不过去,要是早知道我们会来,何不伏兵阻击,岂不强似,这个。”李成卫道。
“都统说得是,但这墙……”向导急得满头大汗。或许是急中生智,也可能是为了开脱,他突然叫唤起来“对了!之前磁州发生民变,金军还专门从真定府抽调了兵马来弹压。起事的民众就有人走这条滏口陉逃往河东……”
杨再兴此时插话道:“别说你们的情报,就是从那些百姓嘴里打听来的吧?”
“当,当然不是。”向导结巴道。“两位都统,这堵墙可能就是金人为了防止起事百姓逃往河东,所以新近修建的。”
杨再兴又是一声冷笑,正要说话时,李成卫已经抢道:“搞掉它。”
“搞?怎么搞?拿俅去搞?”杨再兴不快道。
“你俅硬,你去试试?”李成卫也没好气道。说到这里,见杨再兴把头转到了一边,才命令道“派人,快马加鞭,到后头步军处,取火药来。”
旁边一名马军副兵马使骇了一跳,脱口道:“都统要炸了墙?”
“怎么?不行?”李成卫问道。
“都统官人,这一声炸响,声传数十里!我们这一炸,邯郸可就听得真切!万一打草心蛇,如何是好?”副兵马使担忧道。
“不怕,他怎知我们从滏口陉过来?等我们炸了墙,出了滏山,一个急冲到邯郸城下,只怕金狗连城门都不及关。”李成卫镇定道。
听他这么一说,众将都不言语。未必是信服了,但主将发了话,那就是军令。因为骑兵轻装简从,除了器械以外,没有携带多余的装备,就算是突火骑,也只带了火铳和随手的弹药,要炸这么大一堵墙,那肯定得找步军的弟兄帮忙。他们可是带了足够的火器。
在等待的过程中,没奈何,大队骑兵只能停下,好在此处地势还算相对开阔,不至于挤得难受。本来已经憋了一肚皮火的骑士们下了马,毛焦火辣地等着。真他妈的睡醒了才尿一泡,这还有两里地就是咱用武之时了,偏偏出这么档子事!
百无聊赖的骑士们抽出了马刀,没人头砍,就只能先砍砍谷中的草啊树啊什么的。李成卫趁这空档抵近观察那堵墙,确实是最近几天才新修的,那石块之间用于粘合的泥浆都还没有硬,还能抠得下来。而且这活多半是金人强征民夫干的,活儿也干得太粗糙了!那泥浆里头本来应该混些草,结果他拿刀一挖,啥也没用。就这破墙,挖个洞,埋一桶药,保证一炮炸塌!
“来了来了!”将士们叫了起来。
只见两名骑兵,马背上各自驮着一个袋子过来,不晓得的,你还以为他里头装着粮食。其中一名骑兵马背上还带着一个军汉,到了李成卫面前,那军汉跳下马,抱拳道:“李都统,卑职是神机军第九指挥副都头……”
“干活。”李成卫才没闲心记住对方是谁。
“是!”那副都头应了一声,也不含糊,当即便叫骑兵将火药卸下来。骑兵们看着新鲜都围过来瞧热闹,副都头一见,大声喊道“弟兄们都后退,至少退两百步!”
骑兵们一片哄笑,两百步?就突火骑手里那五眼铳,撑死了打一百步,咱不是没见识过火器,哪怕震天雷下来了,也不用退两百步吧?当我们不懂行呢?
见骑兵同袍们这模样,副都头正色道:“弟兄们莫拿性命当儿戏!”
李成卫随即传下命令,前头部队后退两百步,只留了那副都头一人在石墙下来摸摸搞搞,也不知干些啥。等了好一阵,又见那厮撅着个腚,一摇一摆地往后退,好像播种粮食一般。等那大屁股摇近些才看到,他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往地上洒东西,估计是火药。
约莫洒了十几步远,他收了袋子,在身上摸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只见那副都头撒丫子就往后飞奔,还一手打着手势。众军只瞧得他身后腾出阵阵硝烟,显然是已经点着火了。
“哈哈!你看那驴日的,跟逃命一般!”骑兵们都笑出声来。徐卫这些骑兵,装备比步兵好,这没说的,待遇也比步兵高。而且,因为宋军有缺骑兵的传统,因此骑兵地位在军中自然压着步军。所以,这些马军将士都有一种荣誉感,或者说优越感,认为自己比步军高一头。
就在骑兵们的嘲笑声中,一声惊雷震天地!
如同一声炸雷在脑袋上放响,巨大的爆炸声惊得骑兵们瞠目结舌!随着那一声巨响,这些兵退二百步的将士们甚至都感觉到了两侧的山崖在摇晃。而前方那堵石墙,就在爆炸的同时,突然腾起无数石块,那情景,让这些骄傲的骑兵想起了威远砲抛射石弹的模样!
爆炸之后,浓烟从石墙处升起,一时看不清炸成什么模样。直到这时,那些被炸飞上天的土石才下雹子一般噼里啪啦落下来,最近的,距离他们不过就三四十步远!
这就不得不服了,倘若不听那副都头的话,要当咬卵匠,只怕还没出滏山,就让这些“流弹”给报销了。看来那神机军的副都头没少干这种事,咋就算得这么准?他正好就快跑到跟前!
“两位都统官人,卑职完事了。”副都头奔到李成卫和杨再兴面前抱拳道。
杨再兴才不鸟他,将鞭子一挥,催动战马大声喊道:“走!”李成卫点点头,说了声“有劳”,这才率领部队前进。
墙虽然被炸毁,但并没有完全坍塌,还需要人手作进一步清理。但这下干起来就快了,再加上豆腐渣工程的缘故,不消一盏茶的时分,将士们七手八脚给扒了个精光,腾出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