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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大街宽阔,两边道路通畅,因为是午饭时间,故而街上走动的人不多。李蕴一个个店面逛过去,一路到了首饰铺里头,马车已经远远的停在了后面街口。



    同来的小厮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半合着眼睛打瞌睡。手上的马鞭跟着他无力的拿捏慢慢的往下坠,正当鞭尾要从他手中滑落时,小厮的手猛地握紧,一下清醒过来。



    “还好还好,”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松了一口气,又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从首饰铺里拿着一只小盒子满面笑容走出来的李蕴,连忙轻轻挥了挥马鞭准备过去迎他。



    却不想鞭尾才划过马背,马儿乍然长啸一声,头颈与前蹄一起高高的抬起,后遽然向前狂奔而去。



    坐在车前的小厮惊呼一声,竭力想要拉住马脖子上的缰绳控制住马速,却全是徒劳,眼见着马儿要一气儿冲到李蕴面前。



    李蕴低头查看手上的首饰盒,对近在眼前的危险半点儿不察。



    街上零星几个行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四下闪躲,惊叫声引得李蕴注意,他这才抬头看去,然而马蹄已经眼见着到了他的眼前,下一刻就会将他踩成肉泥。



    他完全忘了应对,指尖一松,首饰盒掉在地上,里头的玉镯子飞出来落成个粉碎的。



    众人不忍多看,纷纷转头以袖掩面。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闪了出来。林靖一把将李蕴拎了起来,足尖踢在马脖子上,使那马止住往前的趋势,整个横拖着车身斜倒在了路上,自己则和李蕴一起毫发无损的站稳在了路的另外一侧。



    坐在马车上的小厮滚了一圈,身上蹭了点灰手掌破了点皮,除此以外半点儿就只剩下惊吓而已。



    李蕴惊魂未定,抬头看向林靖,哆哆嗦嗦的连话也说不出了。



    “可伤着了哪里?”林靖脸色关切,上下的将李蕴拉扯着看了一遍。



    转折来的太过突然,众人都是一阵呆滞,后才爆发出叫好声。



    “实在好功夫!”



    “好险好险,差点儿就是一条人命了。”



    李蕴给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前后问看。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十分感激的像林靖行礼道谢,“谢过靖郎,若非是你仗义相助,我今日恐怕无法安全脱身。”



    “无碍,”林靖道,“二郎的衣服刚才牵扯中有损,不如去我家铺子里换一身?”



    李蕴听林靖这么道,才发觉自己的衣摆处不知怎么破了一个大口,看着很不雅观。



    从马车上摔下去的小厮这会儿也爬起来,他年纪还小,遇见这种事情已经吓得够呛,更不说还差点儿伤到自家主人,当下眼泪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坠落。



    李蕴脾气好,自己没出事也不欲为难小厮,只对他道,“你自己去药铺里让大夫帮你上药,我这里跟靖郎去馥郁一趟。”



    小厮忙不迭的应了,目送着李蕴与林靖离开。



    原地众人还在说着,“靖郎是梁捕快的徒弟,听说武艺精得很,今天一见果然厉害……”



    “何止武艺?听说读书更是头筹。”



    “少年英才,不可多得啊。”



    小厮听到这里,心道无数次万幸万幸,自己擦擦眼泪转头去了医馆。



    那头,林靖与李蕴一起走到人少的地方,没几步抬头就是馥郁的牌匾。



    劫后余生的李蕴还在感叹,“还好还好了,有惊无险,多亏了靖郎,如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靖打断,“以后离阿羡远一些。”



    “嗯?”李蕴被他忽然这句弄得摸不着头脑,抬眼疑惑的看着林靖,“这与林小娘子有什么关系?”



    “若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阿羡身边,”林靖唇边露出一抹冷笑,眸光一瞬不瞬的盯在李蕴身上,哪里还看得见什么关切热心,反只剩下阴测测饱含深意的话语,“那么下次马车就不仅要从你身上踩过去了。”



    李蕴愕然,随即面色转为大惊,从后背脊梁骨一路凉到了脚心,脸色惨白的一句话也支吾不出。刚才那样竟是靖郎特意安排的手笔?



    说完这句,林靖的神情却又骤然一转,拉着李蕴就往铺子里走,迈步进去同正在吃面的雪英道,“英娘,李二郎要在隔间里换身衣服,我头前放在隔间里的衣服还有没有,你去看看。”



    雪英有些莫名,隔间里哪里有什么衣服?



    不过她还是依言从柜台后面跑出来,一进隔间却果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套林靖的旧衣裳。



    “有的,”她探出头来,又看向咬着牙瑟缩着的李蕴,“出了什么事了?”



    “李二郎差点儿给受惊的马儿踩着了,好险,”林靖笑道,“让他在里头换身衣服,我先走了。”



    明明酷暑难消的天气,李蕴指尖发凉,只觉得自己刚才见了会变脸的阎王。



    林羡对街上的小变动没什么知晓,她隐约听见有人说起这事时林靖已经回来,正笑和她道,“恰好路上遇见去书院的同学,书就让他带去了。”



    在下面出的事前林靖只字未提,还是夜里雪英回家和她说起的。



    “李二郎走了没多久,后面还有两个来铺子的人也说起这个事情,原来是靖郎出手救了李二郎。”雪英觉得自己前面误会林靖会不喜李蕴全是想多了,靖哥儿性子说不得多好,可好坏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至于他和娘子,多还是从小依恋现在没改过来罢了,雪英想,以后自己也不能再大惊小怪才是。



    “明天李二郎再来铺子里,娘子可以问他,真是十二万分之一的惊险。”



    不过第二天李蕴就没来铺子了,第三日也没来,一直到第四天才来了一个李家的小厮,给了后面的订金将脂膏领了回去。



    雪英奇怪问起李二郎,小厮却也一脸迷茫,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二郎那日受惊回去以后似乎身子就有些不适,不喜出门了。”



    看来是吓得不轻,雪英想,她道,“受惊养养也能好,这个倒不怕。”



    小厮点头也道,“还是谢过你家郎君了。”



    李蕴是有苦说不出,憋得心里又怕又委屈。他也不是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事情,当天原本是一回去就和家里老太太说了的,可老太太却道,“胡说八道,才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能有这么多心眼?马蹄子底下救人可是要舍命的,你倒好,反怪人家了,莫要喜欢那林小娘子喜欢傻了,她可是克夫命,你且给我收住心思。”



    这话说完还要催李蕴去给她拿脂膏回来用,李蕴哪里还敢见林靖,忍了两天给催促的没法子了,这才差了个小厮过去,自己还依旧面如菜色的在房里蹲着不愿出门。



    又说铺子里另外还有不太平的事情。



    这日有人闹上门来,在铺子门前吵吵嚷嚷,直说从馥郁买去的脂膏涂坏了脸,引来不少人围观。



    彼时雪英一个人在铺子里,她嘴笨不知道怎么辩驳,硬给人骂了好几句黑心黑肝,只好匆忙请人回去帮忙告诉林羡,以期她来解决这事情。



    中间还是旁人帮着辩驳,“这铺子里的东西我都用了好些年了,都是好的,怎么忽然会有这样的事情,我是不信的。”



    年轻男子却斜仰着下巴,“谁知道你怎么,反正我用了是不好,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卖,不是坑人是什么?”



    雪英半天好歹憋出一句,“那你哪里用了不好?”



    年轻男子道,“不是我用了,是我送给别人用了她觉得不好,原本好好的脸现在长满了红疹,还怎么出门见人?”



    他说着掏出一个空瓷盒,的确是馥郁用的,又拿着在围观人面前转了一圈,“喏,你们看看这个,再去他们铺子里摆在架子上的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东西,咱们这儿还有谁家是做这个的,我岂是说了空话?”



    这的确算是铁证了,众人一下七嘴八舌各持己见。



    “用的不好怎么还是个空盒子?”有人忽然问。



    年轻男子给这个问题问的哑然,有些期期艾艾起来,“我,我这是后面觉得不好都拿去扔了,为了佐证才将将这个空盒子捡回来。”



    人群里自然也还是有不信,且觉得馥郁的东西很好的,免不了刺他一句,“那谁知道你用过没用过,还是打从一开始就是捡来的,就为了讹人呢!”



    给人这么一说,年轻男子越发气愤,“你们都帮着这样的黑店说话,我告官去!看看官府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正说到此处,人群里忽然让开一条路,众人视线随之望去。



    “林小娘子来了,林小娘子来了。”



    雪英见了林羡,都差点儿要哭出来了,连忙快步过去站在林羡身后和她小声说明了前后的事情。



    林羡将视线落到那年轻男子身上,认出他来。上次在成衣铺里拦住她问脂膏还颇多抱怨的不就是么。



    “不知您的脂膏是什么时候买的?”林羡看了一眼年轻男子手上拿着的盒子,语气平缓的开口问。



    “还能什么时候买的,就这月十二。”年轻男子道。



    林羡忍住笑,霎时没什么着急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