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小则比林靖大三四岁,大则比他大上六七岁的徒众开口一齐称林靖作“师叔”。
林靖不退却的受下。
既然是师出同门,又是这样巧合,不留饭说不过去。中午于是就去了梁家吃酒,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还从隔壁借了一张桌子来才算作下。
林靖吃饭前回家和林羡招呼,她听了这事情也觉得巧,又说是还好孩子找回来,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末了掏出几两银子让林靖去买些好肉好酒带过去。
唐仁义家住在距离清溪镇有五六十里路的付霞镇里,虽然是付霞镇上的人,但是其实住在乡下,因为早年习武收了不少徒弟,然而并不是以此为生。
当朝虽然尚武,可光是会武功还是不能像读书一样坐着有饭吃。唐仁义主业还是在家务农,手下十个徒弟也都是同镇人。
练武之人遇见同好难免手痒,林靖年纪小却大了他们一个辈分,难免让人觉着想探一探他的底。
和唐仁义一块过来的五个徒弟也是常年习武,哪一个都不比林靖入门时间短,可一个个到了林靖的面前竟都吃不下他三招,俱是败下阵来。
这么一来才都算是心服口服。
梁鸿义就收了林靖这么一个关门弟子,此时自己的徒弟争脸了,他难免还有些炫耀的意思,开口道,“靖哥儿不仅武艺上的长进很快,一点就通,书院里读书也是头一筹的。”
旁的还好说,这一点让余下众人羡慕不已。
“读书好啊,”唐仁义说,他将唐中杰拉到自己面前,硬将他的脑袋掰过来看着林靖,“向你师叔学一学,不仅武艺要好能防身,还要会读书。”
“要是我当年读了书,现在就不留在乡下种田了,我们村上有个小子不过读了一年书,如今在镇上做小账房,日子过得滋滋润润,连一培土都不用碰,哪儿像我们,空有一身力气……”
这话一出,唐仁义的五个徒弟脸上都露出有些不服气的神色。
杰哥儿却将自己的脖子一梗,“我不想读书,读书没有用!”
唐仁义面色一凛,抬手就要揍他,“瞎说什么?老子给你攒了一年的银子了,明年你不去我打断你的腿!”
“打断就打断吧,”杰哥儿犟嘴,然后满面期盼的道,“你打我我就跑来这里和师叔一块儿住,师叔家里的姐姐人可太好了,长得像天仙,我早点过来住在她家里,等长大了就将她娶回家里做娘子,岂不美得很?”
若不是当着这么些人,林靖都想一脚将这小玩意儿踹到天边去。、
不过其他人听了这话只觉得是童言稚语,纷纷大笑起来。
酒肉一番,人还是不能多留就要走。
“家里的那个已经急的哭了两天,我再不快些回去眼睛都得哭瞎了去,此番实在是多谢师弟,别的客套不多说,你若有事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仁义的话说的直白,林靖也不委推,“师兄告辞。”
回程路上唐仁义还与几个徒弟说起林靖,“小小年纪稳重的很,你们还要多学学。”
也不管杰哥儿给搂在怀里嘴巴撅成了一朵喇叭花。
这本来要去拿药的一趟行程给耽搁了,虽然后面第二天林靖就重新上路,可许多脂膏的出产还是比原定的日期晚了一天。
李蕴不知情,到了约定时间就早早的出门,还做了好一番打扮,直将自己的风流气度全都整理出来,衣服都挑了上好的云锦,只怕林羡看不见他的气度与富贵。
他一路坐马车晃晃悠悠从邻镇过来,行到半路官道上,忽见一个老妇坐在路中间。赶车的小厮连忙停下来问他,“二郎,路中间坐着一个人如何是好?”
李蕴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仔细看那老妇,见她面上脏污一片,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大早上的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要是再过会儿还这么坐着恐怕就不好办了。
“老人家,”他扬声道,“你可是走不动了?”
老妇抬起头看向他,面色可怜兮兮,“我累得慌,饿得慌。”
李蕴哪里知道什么骗术弯绕,只动了恻隐之心,当下道,“那你上我的马车,要去哪儿,我捎带你一路?”
老妇人一骨碌起身,一边摆手一边靠近他的车子,“不必不必,郎君大好人,大善人,能给我几个铜板吃饭就成,我饿了好些天了……”
李蕴觉得这事儿不难,于是伸手从荷包里掏出十几枚铜板哗啦啦的递过去,“喏,拿去吃点东西,切莫在路中间了,这来回还有不少快车呢。”
老妇喜不自禁,捧着铜板不住点头,脚步轻快的跑了,哪里有什么饿肚皮的样子。
李蕴自是不懂,他缩回脑袋靠在马车壁上,只笑眯眯的想着一会儿去馥郁要见到林羡。这些日子他想林羡想的抓心挠肝的,日日数着就盼着这一天呢。
路上的阻碍空了,马车行起来畅通无阻,一路到了清溪镇是约莫中午的功夫。
李蕴一刻也不愿意再多等,小厮连马都没有挺稳他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只还不忘在进门前将自己的扇子摆好,衣摆扯平。
“英娘,不知林小娘子今天在不在?”他笑问道。
雪英站在柜台后面,一见李蕴脸色却古怪起来。还不等她开口说话,隔间里忽然传来一点动静。李蕴惊喜的朝那边看去,以为里头的是林羡,却不想里头一只脚伸出来是个男人的。
李蕴愣住,后头就见那人从脚到裤子到腰到手点点从布帘后面显露出真身,不是林羡,却是个年轻郎君。
“李二郎?”林靖笑皮不笑肉,缓步走了出来。
李蕴不知他是谁,但见他准确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便也点头,“我是,你是……?”
“我叫林靖,阿羡是我的姐姐。”林靖道。
一听对方是林羡的弟弟,李蕴连忙摆出亲和的态度,“原来是林小娘子的弟弟,靖郎有礼。”
“脂膏因为前头取药迟了一天,今天还没能做出来,二郎如若还有空,明天来取如何?”雪英一早还不知道林靖今天为何要代替林羡在铺子里,一直到这会儿李蕴到了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等着的是这一出。
她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惴惴,说不上哪里觉得要出事,只敢开口慌慌张张的想讲李蕴支走。
李蕴却丝毫不觉,听了这话还问,“那不知明天林小娘子在不在?”
他问完,余光瞥见林靖面色似乎变了,连忙又补充一句,“我家长辈有些话想让我帮着问问林小娘子。”
林靖冷笑,“恐怕明日也还不在的,连着两日让李二郎过来是铺子里失礼了,不若做好以后我快马送到府上,以作弥补。”
李蕴与人相处没什么心眼,直来直往多了自然不觉得林靖此刻有什么不妥,只还摇头,“太麻烦了,太麻烦了,我自己过来也是一样的。”
林靖此时恨不得捏死李蕴,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李蕴恐怕能给他自己笨死了。
见不到林羡又拿不到药膏,李蕴难免失望,但是多留却没必要了。他于是开口告辞,林靖也不说什么,将他送到了门口。
雪英见状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以为林靖要对李蕴动手呢……
李蕴一走,林靖也就不在铺子里多留,“阿羡让我陪她出门买些书纸,今天中午家里不做饭,你在外头自己吃吧。”他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五个铜板递给雪英,让她足够吃一碗肉丝面了。
雪英见他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才算完全放松,一边小心的收起五个铜板,一边轻快的应了。
林靖出了铺子以后径直回家去,林羡的确早和他说好了出去买东西的事情但却并不知道午饭不在家里吃。
“雪英中午来回幸苦,还要做饭,铺子开开关关也碍事,我让她在外头吃了,咱们两个也随便去小馆子里吃吧,”林靖面上期盼色,“咱们好久没在外头吃了。”
他这般好声好气,林羡没办法拒绝,另说在外头吃一顿饭算不上什么,是以也就顺了林靖的意思。
小馆子在主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他们坐在二楼窗边,往下看视野开阔。
李蕴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首饰铺门前,他今日不准备回去,还想着给林羡买只玉镯子,明天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同小二点了菜,林靖忽然起身道,“瞧我的记性,我将下午上课要用的几本书落在铺子里了,阿羡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书,片刻就回来。”
这里距离铺子不远,来回还不用一炷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