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天下一等一的繁华所在。
赵子殷领着马栓儿,带着刘元德大人的书信赶到京城时,见着城墙雄伟的两朝古都,一时有时空错位之感。
前世,他在此壮观的城墙前,惊叹。
今生,他在此壮观的城墙前,仍然惊叹。
“两朝八百年,十九紫薇星。
雄壮真气势,一一留丹青。
游人闻歌舞,酒肆胡女行。
英雄血溅落,潜龙照帝京。”
赵子殷立于那儿,一时思绪万千,最终,还是吟了一声诗。一诗前朝大诗人,留下来的朝代更替时,新衰间见证的五言《望京都》。
因为,除了这一首《望京都》外,赵子殷不知道哪一首诗,能代表了他此时的澎湃心情。
赵子殷在心中,只对他自己想说一句:京都,我来了。
前世种种,今生他赵子殷要看个分明。
在赵子殷于京都,坚定了寻得前程的决心时。还在路途上,坐于马车中赶路的米未央,就是有些后悔了。
“哥哥,还有爹爹……”
“你们待未央太狠了……”
泪在米未央的眼中蓄了许久,还是默然无声的流了下来。
马车厢内,一片的安静。米未央没有留了丫鬟在内侍候,所以,此时她只是一个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回想着她所做下的往事。
去年,米未央怀孕了,她推出去侍候了良人刘元德的侍女,同样怀孕了。
对于赵子殷夫妻,米未央是试探。何尝,又不是太清楚了,他们米家不会想她动手,暗害了良人刘元德的子嗣。
在米氏一族出生的女子中,米未央的容貌可谓是最出色的。所以,从小她就被家族培养,以备将来联姻之用。
唐国公一系,何等高贵的世家。
米家能攀附上,自然是巴不得。
米未央本来,也是心怡了她的良人刘元德。她本人所受到的教育,自然告诉她不能嫉妒,要懂得在男人面前,表现了女子的温柔和善良。然而,那是不爱啊。
若真是爱,爱的心中发疼时,哪个女人又真的愿意把自己的良人,分享给别人呢?
米未央只是良人刘元德的妾,在灵安县城的后宅中,日子太美好,以至于她忘记了她的身份。所以,那个丫鬟暗中催吐了避孕药,偷偷怀孕之后,米未央才会嫉妒上心头,份外不能容忍啊。
亲哥哥的劝解,米未央没有接受。
结果也显而易见了,依着米家在良人刘元德跟前的体面,留她在灵安县城中待产下孩儿后,再是起程回京,也不是没可能的。但是,她的哥哥没开口,给她求情。她的爹爹,更是没许了一言半语。
无外乎,就是她忽视了他们的要求,没有留下那个丫鬟腹中的孩子。
米未央想到这时,就是咬紧了牙关。她呢喃道:“三爷的第一个孩子,我只想是自个儿生的。难道,真要我养了别的女人为三爷生下的骨肉吗?”
“爹爹,哥哥,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啊……”
嘤嘤的哭泣着,米未央的声音是轻微的,得凑了她的嘴边,才能听清楚她压低了的声音。
未来,是怎么样?
京都,又是怎么样?
米未央前所未有的迷茫。因为,那个唐国公府,她是如此的陌生啊。
七月,天气依然是炎热的。
这个季节,中原四州大地上,继续着去年一样的大旱。
赵子殷离开徐州后,从豫州到兖州,再到雍州,见到的都是流民四起。以及那些紧闭了寨门的家堡。
这时节的中原,在酝酿着,一场大危机。
只是,歌舞升平的京都长安,又是另外一翻的奢靡与繁华。
若是未离开长安,若是一直生活在这座帝京,看着太平盛世在眼前,赵子殷一定以为大梁朝的江山,还会安稳如磐石,再延续许久许久。
然而,事实却是,大梁朝的社稷危如卵石,它就是一座沙滩上的城堡,一场海浪来时,便是烟消云散。
“少爷,有管事来传话,说国公府的二爷,找您前去说话。”
在京城的大街上走动着,赵子殷在观察了京城的市井如何?便是此时,马栓儿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话道。
唐国公府,唐国公有两个儿子,分别是世子和刘二爷。当然,还得加上被称呼为三爷的刘元德大人。
打回了京城后,刘元德就是高升正六品,成为了正六品的内阁侍读。可谓是一步登天,近了帝王身边。
难怪常有人言,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二爷寻我问话,那快快去吧。不能让贵人久等。”
赵子殷对来寻他的唐国公府小厮拱手,神色正紧的说了话后,还是递了一个小小的红封。
小厮望着赵子殷的识趣,自然便是前头带路。
在这条正对着城门的大街上,行人非常多。赵子殷随着小厮到了一家装饰华丽的酒肆前,店小二就是忙迎了出来。
小厮一摆手,道:“二楼雅间的,你不必随着。”
瞧着小厮的那气派,店小二是哈腰告退。
赵子殷跟着小厮的背后,从转角的木梯处,是拾阶而上。
酒肆内,中间的台前,有胡女在舞蹈。四周坐着各色的酒客,不断有叫好声传来,一片的喧嚣。直到上了二楼,进了雅间后,屋内是一下子静了许多,只有优雅的琴声,萦绕于耳边。
赵子殷没有打扰了刘二爷的雅性,而是站了那儿,等着一曲结束后。他才是上前,行一礼,道:“小的赵子殷,见过二爷。”
“哦,你就是三弟身边的帮闲啊。”
刘二爷拿起一樽酒盏,浅浅饮一口后,说道:“坐吧,正巧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话罢后,他是拍拍手,有人给赵子殷搬来一个小案几。然后,是小小的酒宴,摆于小案几之上。
“退下吧。”挥一下手,刘二爷话落后,屋内就剩下了他与赵子殷二人。
“来,先陪你家二爷喝一杯。”
刘二爷举起了酒盏,笑呵呵说道。
赵子殷自不拒绝,他再行一礼,然后,坐于上案几之后。赵子殷给他自己倒一杯酒,说道:“小的担不起二爷的赞,小的先喝,以示敬意。二爷,您随意就好。”
接着,赵子殷就是一饮而尽。
尔后,赵子殷又给他自己倒一杯酒,再道:“小的让二爷久等,小的失礼。小的再敬二爷一杯,小的先喝,以示歉意。二爷,您随意就好。”
接着,赵子殷就是又一饮而尽。
有一有二,自然有三。
赵子殷给他自己再倒上第三杯酒,他双手举杯,因为酒喝得急了的原由,已经脸色微红。但是,赵子殷没有在意,他道:“小的不知道哪处,得二爷抬爱。小的先喝,以示感激。二爷,您随意就好。”
三杯下肚,赵子殷的脸,彻底变成了绯红色。但是,他却是神色激动,道:“二爷,小的就是高兴,您是何等高贵人,能瞧上小的,小的实在是三生有幸。”
似乎酒意上脑一样,话到后面时,赵子殷的舌头有些微微打卷儿。
“哈哈哈……”
刘二爷笑得高兴,举起手,给赵子殷一个大拇指,道:“你是个爽快人,二爷喜欢。”
“冲你这一连三杯敬酒,二爷有好事,一定不会落下你。”
刘世子和刘二爷,都是唐国公和嫡妻所出。所以,这兄弟的感情,在外人眼中是非常好的。不过嘛,在刘二爷心里,还是嫉妒他哥的。
都是同一个娘生的,刘二爷就悔着他晚生了两年。就这点差距,他哥将来是国公爷,他呢,将来靠兄长混口饭吃。
刘二爷心头,是不痛快的。
特别是这些年来,越是参与了家族中的隐秘事后,刘二爷就更加不平衡了。
因为,家族的资源,在将来会源源不断的往他哥身上倾斜,他刘二爷一辈子就会成为被他哥压了身下的可怜虫。
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死去。
刘二爷不想寂寂无名,百年后,后悔的死去。所以,刘二爷准备撬他哥的墙角。
这挥锄头的功夫嘛,自然是从他堂弟刘元德的身上开始。只是,直接拉拢堂弟,太显眼了。这不,刘二爷想从小处开始着手,一点一点撬动他大哥的根基嘛。
“继续,咱们吃酒。”
刘二爷招呼着赵子殷,继续是杯酒不停,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直到赵子殷喝醉倒了,是趴在了案几之上。
“来人。”
唤一声后,有侍卫进屋,刘二爷说道:“送他去玲珑那屋中。”
“告诉玲珑,好好侍候着。这可是她将来一辈子的依靠。”
“诺。”侍卫应一声,把酒醉的赵子殷是搀扶起来,往屋外行去。
玲珑,玲珑,这自然是喻意着七巧心思的聪明姑娘。
哪怕是出身章台之地,容貌算不得绝美,只是身材丰盈的清秀佳人。但是,玲珑姑娘凭着会看人眼色,揣摩人心思的本事,在刘二爷的棋子中,还是有点小小地位的。
这不,侍卫把赵子殷一扶进玲珑姑娘的屋中,再是一提刘二爷的话后,玲珑姑娘就忙表示了她的忠心。
除了要拢络好赵子殷这位未来良人外,还一定劝服了未来良人,一起效忠于刘二爷这位主子。
只不过嘛,在侍卫与玲珑姑娘谈话时,本来应该酒醉的赵子殷,却是在趴于榻上时,睁开了他的双眼。
赵子殷那睁开的眸子中,是炯炯有神,分明没有半分的醉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