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后的半个月是一道分水岭, 学校对高二的所有学生进行了一次模拟考, 随即文理分科, 留下该留下的, 筛掉该走的。岑枝的成绩吊车尾，勉强度过难关, 糊口理科。



    临近午后放学时刻，班主任又对班上的座位进行了一次大幅度调动, 坐在高级避暑vip专区的她光荣地被班主任提拔到vip娱乐区, 每日饱受娱乐区的狂轰乱炸。而尚语和周游叶则是毫无疑问地位于尊贵的学霸区, 周围一群秀丽佳人围绕，境况相当美好。



    似是瞟到了岑枝在望着这边, 周游叶推了推椅子，起身朝她走过去，重复着半个月以来的话题，“宋滕怎么还没来？”



    好像他们之间除了“宋滕”这个借口以外, 再无其他多余可以聊的，也或许是他们之间可以聊的话题本身就少之又少，以至于从来都聊不到一起。



    她照旧答：“我不知道。”



    周游叶有些恼火, 说话的语气倒是幽幽的：“那我放学后和你一起去他家。”



    岑枝整理自己的书包, 头也不抬就答他的话, “他搬家了，不和我住在一处。”



    周游叶抱着双肩, 哼, “说不定他是骗你的呢。”



    岑枝手上动作一顿, 抱着书包在聒噪的人声里望着他。



    她眼神清澈如水，与她不甚白皙的肤色不成对比，看久了他反倒觉察出自己挪不开眼，他强行撤开视线，抛出一句，“放学后，我和你去一趟宋滕家。”



    “不好意思，没时间了。”



    “哈？怎么没时间了？大不了今晚晚自习不上了，我们出去找找他。”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明显带着诧异。



    叮铃铃，放学铃声响起，岑枝起身，淡淡地讲：“要找你自己去找，路上注意安全。”她又不是他，自带了优秀学生这一属性，干什么不考虑后果，把一切都抛诸脑后，造成的结果却也什么都影响不到。



    她拽着书包，匆匆忙忙往外跑，生怕耽搁一秒。周游叶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头疼不已，他想问问宋滕的消息，没想到碰了无数次的钉子。



    “又吃了哑巴亏了呀。”尚语在一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取笑。



    “笑什么笑啊，看我吃瘪的样子很爽？”周游叶丝毫不爽，以前觉得岑枝这人是隐形人，真正相处起来，发现完全就是一块顽石，雷打不动又面无表情，还离群厌世，孤僻得厉害。



    尚语手肘撑在课桌上，歪斜着脑袋瞅他，“去问班主任宋滕家的地址不就得了，傻了吧，偏要去问她。”



    周游叶嘴角抽了抽，说得好像也是。



    尚语话还没停，她向来古灵精怪，也会看人脸色，“我出去买晚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随便吧，能吃的就行。”



    “随便你妹，不给你买了。”她一瞪眼，头一扭，潇洒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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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边小摊打着灯光，逶迤一线，学生在仅留出的一条道上来往穿梭，岑枝停在卖煎饼果子的摊上，正预掏钱时，一道娇气甜美的女声截断她的话，“阿姨，再来一份 ，钱给您，我和她的。”



    尚语付了钱，转身对她笑脸相迎，“我请你。”



    岑枝受惊，也不好驳回，索性说：“谢谢，下次我请你。”



    尚语挥手，猛地咬了一大口煎饼果子，嘴上直呼呼：“不用不用，喝奶茶吗，对面就有奶茶店，我们去坐一会儿吧。”



    她话说得直接，动作行为也更加直接，挽着她的胳膊，推搡着她往那家所谓的奶茶店走去，好像怕她下一秒就跑了。



    岑枝无法，看了眼手边的时间，好算时间还够，她也许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几句，只是对方的态度似乎不那么平和，眼神里都带着尖锐，好像是要对她实施质问和惩罚。



    尚语搅着手中的自管，眸光落在人来人往的涌动中，笑着问，“你喜欢周游叶啊？”



    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心内突然惊慌又瞬间安静下来，岑枝盯着她的脸，漂亮的脸蛋上表现出不符合在这个年纪该有的讥讽。果然人都是善于伪装的动物，前一秒你或许觉得她美艳动人，楚楚可人，下一秒就会揭开裹着的糖衣，露出真实面目。



    岑枝握着手里冰冰的金桔柠檬，倏尔一笑：“你很喜欢他？”喜欢到，看见他与别的女生靠得太近，就会焦躁不安，恨不得跳脚吗。以往倒是没察觉到，尚语这样的娇娇女竟然会这样。



    尚语自言自语起来，“我和周游叶从小就在一起了，两个人的家毗邻而居。他人很好，会纵容我、会讨我欢心……”



    陈词冗长，像是旧时的收音机，里面广播一些要催眠的话语。岑枝实在听得有心无力，不得不出声打断她，“我赶时间，先走了。”



    “喂，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周游叶吗？”她像是沉浸在回忆里，脸上的笑容有些傻，又有些懊恼，但语气偏生又是命令的口吻，是人听了都不大会舒服。



    岑枝轻轻地拽下扯着她书包手，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周游叶喜欢的是你，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成绩也是杠杠的，还记得上次庐山旅游吧，他都一路上护着你，逗你开心呢。”



    听到这样的话，尚语似是很开心，她没了在宿舍里的张狂的气势，这会儿实实在在像个小女生，让人误以为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是哦，我那么优秀，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



    岑枝心想，是啊，他怎么会不喜欢你，你那么优秀，不像她，平庸且碌碌无为的一类人，要怎么样才能站到与他们肩并肩的高度呢。



    趁尚语还在走神，她默默地背上自己的书包，往靠近学校步行街的楼房走去，楼道里昏暗无光，她看见有几个人身形看似高大的人站在楼道里，打架打得风起云涌。



    她是不是踩了狗屎，才会有这等运气，偶遇学生斗殴，还是认识的人。她盯着楼道里那几声近乎鸡叫的的喊声，琢磨了下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然而嘴巴比身体要诚实，她站在楼道最外，对着空无一人的路面上喊：“陈老师，晚上好，您怎么在这里啊？”



    话刚落，楼道里顿时安静如鸡。



    岑枝捏着鼻子，假装“陈老师”回应：“咦，是岑枝啊，我备课本忘家里了，回来拿。”



    “噢噢，老师您赶紧去，节约时间。”



    乒乒乓乓，楼道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岑枝暗自喘了口气，抬脚往里面走，小声对靠在墙上的人说：“跑。”



    周游叶冷哼，“一群傻缺，打不赢还要装逼。”



    岑枝弯腰，抬脚招呼了一下他的小腿 ，“我让你跑。”



    周游叶回过神来，颇是惊奇，“你怎么在这里？”



    岑枝听着那群人上楼的声音不对劲儿，没时间和他废话了，赶紧拽住了他的手腕子就往外跑，“我让你跑啊，你听不懂人话？”



    “不是，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没回家吗？正好顺路去宋滕家。”



    “轴人一个，都说了宋滕不在。”她气喘吁吁，时不时望着后面那群人，“你招惹谁了？”



    “六班的几个傻缺。”



    岑枝瞟了他一眼，想说话奈何连言语的力气都提不上来，只能动作上行动，带着他山路十八弯，最后到水库边沿的桥上停下。她甩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只差心脏爆裂而亡了。



    “没什么事儿了，你想走就走吧，我歇、歇会儿就走。”



    周游叶背靠在墙上，一条腿曲着，双手放在后脑勺，好笑又疑惑地问她：“你怎么出现在那里？不应该是回家吗？”



    她拍拍裤子，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七点过十分，约好的家教迟到了，她不免心慌起来，都是大脑一时短路，做出了不明智的选择。她抿嘴，盯着手表，眸光失落。



    “你要是不赶着回学校，就在这儿坐会儿吧。”她淡淡地说。



    “没打算回去，现在这脸上、胳膊上都是伤的，回哪儿去都要被骂。”他垂首碰自己侧脸上的一道划开伤，“哦呼”一声，“疼疼疼。”



    岑枝偏头凝视他的侧脸，如精雕细琢的远山林木，却偏偏带了粗糙莽撞的气息。她想了想，觉得真适合，适合这个年龄的血气方刚与风花雪月，又适合妙龄少女心陷其中，臆想出一副地久天长的纯爱画面。



    “附近有便利店，我带你过去买创口贴。”



    “没事儿啊，一点儿小伤，你还是过来坐着陪我说说话吧，反正闲着。”



    “我不闲，刚还被你耽误了工作。”她故意说道，像是在试探，“你要是觉着闲的话，我不介意你支付我今晚家教的工资。”



    周游叶“啊”了一声，“你在做家教啊，你冒着大学生的名义去的？雇主给你一天算多少？”



    岑枝笑了，“你算我多少？不然请我喝奶茶好了，很渴也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