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店里上班的时候, 店长站在收银台前魂不守舍,眼镜框后藏着的一双眸子来来回回注视着肯德基门口, 像是在等待希望。本文由 首发
而他却不知道对希望的期待越高, 往往会陷入失望的恶性循环。
岑枝拿着抹布兀自蹲下, 擦洗着墙角, 嘴上咧开一个弧度,企图打破这二人间的诡异沉默的气氛。
“店长,你以前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吗?”
周平回过神来, 忙摆摆手,“并不是,但如果硬是要算, 也只在你们学校上了几天学, 都是很早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未免感伤,显然是对旧时光念念不忘。其实哪里是堵旧时光念念不忘, 不过是对旧时光里的某些人念念不忘而已, 所以才会舍不得那段时光,因为那段时光里有再也回不到过去的你,有别人不曾知道的你。
她对旧时光算来可是憎恶又欢喜。
她笑了笑, 转身扔了朝桶里扔了抹布,“上了几天学也是上学了啊,也算是我老一辈的学长了。不知道店长你往年这个时候, 学校都举办了哪些活动?昨天晚上的时候, 我的班级上接收到通知, 说是学校‘体恤民情’,大发慈悲地给高二学生十月的尾巴上举行一场交谊舞会。”
岑枝觉得交谊舞会这种东西,像是电影电视剧里的那些情节,没想有朝一日竟会被搬到自己的学校,并且放上台面,大肆宣扬,但这一活动明显群情亢奋,个个似打了鸡血,只差没跳起脚对在课桌“爱抚”一番。
周游叶眼中水光流动,偏了头过来同她讲:“学校的这个活动倒好,千百年难得遇见一次,简直奇天下之大稽。不得了、不得了。”
彼时正在奋笔疾书的岑枝毫无感觉,满脑子里都被头顶上层层叠叠的试卷挤满。天知道她不过是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打了小盹儿,悠悠转醒时便遭遇试卷风暴。她拽下试卷,数了数,十几张试卷,语数外理化生,样样都不少。
看着头疼。
“学校这样的钓鱼活动挺适合你,舞会上可是能见到很多其他班的美女。”她趁着找橡皮的时间,抽空回了他一句话。
周游叶侧目而视,盯住她的半张脸,这才发现本就是被刘海遮挡住的一部分脸,这时多了一副黑框眼镜的阻挠,更是看不清楚她的眼睛。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的她令他想起宫崎骏老爷子的一部动画电影《千与千寻》里的那个无脸人,因为无脸,所以他的喜怒哀乐,唯有自己知道。
他问:“以前没见你戴眼镜,你眼睛近视了?”
我每天上课都有戴眼镜,你现在才发现?岑枝如此想着,视线却是微微抬高,偏向于尚语的方向。尚语的桌上贴了一层碧蓝色壁纸,桌面上放着可爱的文具盒和书本,甚至于课桌的边沿上,她还置了一盆小小的多肉,随时随地都在发布自己的与众不同。
尚语手肘架在课桌上,撑着腮帮子,对准了有周游叶的地方微笑。
岑枝想,噢,原来还是有人关注交谊舞会的,毕竟班级上多得是陷入热恋单恋暗恋的人儿,怕不是想趁着这次能放纵的机会,难得认真地愉悦一下。
毕竟越往后走,机会越少,时间越少,高三的时间经不起蹉跎,尤其是她这样蠢笨的人。
“岑枝。”
宋滕拿软尺敲了一下她的胳膊,他趴在桌子上,脑袋往前伸。
“交谊舞会去吗?”他问。
“没什么可去的啊,你看看我,一不会跳舞,二不会说话,三还浪费时间。哪儿像你,学习交谊两不误啧啧,真是人间喜事。”
“有可去的啊,你看看我,一是长得好看,二是会说话,三还可以浪费时间帮你补习。照样的学习交谊两不误,是不是很快活?”
两个人都互相盯着对方的脸,岑枝带着眼镜,加上隔得又近,她必然能知道宋滕眼里掺杂着故意的态度,她不想这种发觉是正确的,索性取了眼镜,眯着眼瞅对方的脸。
太好了,还是看不清楚。
她吐字,“天使滕,脑袋顶上的光圈闪闪发亮。”
宋滕愣住,啊了一声,过后才反应过来,便作势要给她一个爆栗。
“天使滕是个什么东西,你让我……”他越想越觉得好笑。
岑枝朝他吐吐舌,同样笑得灿烂,“就是天使咯,扑哧扑哧,还可以煽动翅膀飞起来的那种。”
说罢,她还故意做样子,演示煽动翅膀的模样,结果演示出一个扑棱蛾子,滑稽又搞笑。
“周游叶,好伙计,到时候我们三组队一起去。”
被遗忘在旁的周游叶终于被人记起来,他手中拿着卷子,脸上的神情不是一如既往的松快与神气,反而是添了稍许浅浅的阴郁,却又在下一秒将这一点阴郁藏得完整无缺。
周游叶抓着胳膊,眨眼睛,“没问题啊,到时候可不止我们三个吧,班上挺多人要去的,期待。”
一句话成功将话题打住,也将她的升起的一点小心思打消。她觉得人是一个特殊物种,总是会对自己做出的决定或者想法出尔反尔,明明决定了还是远离这个人一些,上帝却又是非要他们纠结在一起,难道是懂得和了解的不多,伤害不大,或者说实际性的伤害还远没有来临,她才没有彻底放弃?
“啊,学校里的这个活动啊,我听说过,那时候在其他学校可是特别有名儿的,都说你那个学校是贵族学校,所以才会整这些稀奇古怪的活动。”周平从烤箱里拿出刚烤好蛋挞,递给她。
金黄色泽,嘴上面一层还冒着热气,看着便使人食欲大增。她咬下一口,软滑香甜,入口即化,连同整个心情都被软化了。
“店长,有空你可以来看看这活动,学校门卫大叔人挺好的,稍微说两句话就可以了。”她笑盈盈地告诉他进学校的方法以及活动室的位置。
她的笑有些像是初次见到某个女孩儿时的笑容,也是这般笑意盎然,好似春风拂过。以至于他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笑:“一把年纪了,还让我去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活动,不得让我羡慕死啊。再说了,这关店了,店长我可就要喝西北风去了,搞不起搞不起。”
“哈,那可惜啦。”她无比痛心地答道。
周平摸着下巴,叹息:“时间啊,就是金钱。”
转而又问她:“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