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的灯亮了几秒瞬息暗了下去, 悄悄溜进客厅里的月光此刻大放光彩, 沿着落地窗逶迤一线。
岑枝站在玄关处, 单手扶着墙, 想着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地跟上来了,还跟着回到了别人的家里。
她兀自陷入虚空, 思维凝滞,脚下动弹不得。
到底是该回头大步走开, 还是接受他突如其来的好意。
啪嗒,眼前景物骤然被点亮, 他懒洋洋地声音也随之响起:“二楼长期没人住也就没人收拾了, 等会儿你要是需要什么东西, 再喊我。呼, 我困死了,先去睡了。”
他赤着脚,双手揣在裤兜里,摇摇晃晃往一楼的卧室里走,突地,他笔挺的背影静止, 让她错以为他是要回过头来同她道一句晚安。而现实却是他顿了几秒后,又毫无留念地走掉。
不给人一丝丝希望地走掉。
她撑着墙壁的手缓缓垂落, 随即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却又在片霎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要松了一口气, 她的松了一口气到底是带着怎样的情绪?紧张或是欣喜?悲伤或是无奈?她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自己在那几秒千变万化的情绪。
真是病态。
她甩甩脑袋, 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多欣赏屋内陈设,便轻抬脚疾速奔向楼上,从肩上卸下书包,翻出层层叠叠的试卷,咬着牙开始兢兢业业和数理化作斗争。一路艰难斗争,结果对答案,结果相当使人挫败。
她始终太愚笨,就是对数理化的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学不会做不对。
她转眼看向窗外的风景,月色下的城市泛出柔和的气息,不远处的那栋h形建筑同样是被月光照得发亮,却掩饰不住与周围建筑的格格不入,墙皮老得掉漆,斑驳的伤痕在月光下被一丝不苟地裸露出来,供深夜时刻长吁短叹的人打发时间。
她喃喃:“学校真是破啊。”破旧却又在这闹市中独树一帜,生出了些许陈年老酒的味道,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我这都睡了一觉了,你还在点灯学习,现代刘胡兰啊。”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儿,斜身倚门而靠,眯着眼长长地打着哈欠。
那模样要多随意慵懒就有多随意慵懒,就是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这一点有点儿破坏美感。
她歪了一下脑袋,正儿八经地说:“照理来说,我还比较符合雷锋精神,多贴近时代,是吧。”
他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走过来帮她开了房间的大灯,室内顿时灯火通明,亮瞎她的眼睛。她眯着眼瞧那个故意开灯的人,好言相向:“我见光死。”
周游叶走至冰箱处,拿了两罐冰可乐,“见光死要是长你这样,那得多少人连见光死都比不上。”
他粲然一笑,“我说的对吧。”
她盯着冒着冷气的可乐,罐壁上落了一层水珠,空中隐约可以问到可乐的味道。她伸手拿过来可乐,仅仅是放在手里捏着,并没有打算喝掉。
他问她:“不喜欢可乐?”
一边问着的同时,一边又去偏头去看她桌面上的试卷,十道题有七道题空着,也不知道是不会做还是故意空出来的,总是叫人看着就生出一声叹息。
她忽视他的问题,随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试卷上,她看着也头疼。真的是智商不够用,不会做这些题目而已。
沙沙沙,笔尖在纸上摩擦的细微声响在不大的空间里尤为特殊。她一惊,眸光擒住他的握住水珠笔的手,指节分明,手指细长,他敛眸沉思的脸上被头顶上的灯光晕了一滩光圈。
他浅言淡语地讲:“旁边坐着吧,哪里不懂就问,我给你讲题。”
她心中稍有疑惑,但也添了一丝莫名的喜悦。她坐在他身边,听他困顿地分析题目,而她的目光确实落在他的侧脸上。
好看又耐看,又精致立体,这样的面孔的确很容易吸引女生的心生向往,遐想连篇案牍,没完没了。
“说实话,都不太懂。”她收回视线。
周游叶揪着后脑勺翘起来的一撮毛,倒抽了一口气,“这,任重而道远啊。你以前没让其他人给你补一补吗?”
“神话里说女蜗炼石花了九天九夜,补天又花了九天九夜,这些天数算起来当是人间的多少年?”而她这何止是天上破了个窟窿,她可谓是千疮百孔,补都补不回来。
周游叶笑了笑,“能补多少就补多少。”
岑枝耸肩,一笑而过。
两人均不再说话,彼此沉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他摁住笔,耐心沉稳为她讲解题目;她偏着身体,靠近他的肩膀,埋头改错误、记笔记。
窗外起了风,掀起薄纱窗帘,他和她的影子倒映在落地窗上,错了位。乍看上去,像是她窝在他怀中,脑袋埋在他胳膊上,嘴边扬起一抹甜蜜的笑。
她垂眸,单手拂去桌子上橡皮擦留下的碎屑,“你喜欢喝可乐?”
他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句,“可乐?”
她晃了晃手中的冰可乐,“这个。”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解渴的东西。”他忽地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凝视住她手中摇晃的可乐,不明所以。
岑枝浅笑了一下,“我喜欢不开封的可乐。”
因为可乐开封后,里面的“汽”都会跑掉,如果再摇晃一下,可乐的味道变,它不再那么好喝。所以与其冒着变难喝的危险,不如不打开这瓶可乐,倒是给自己留个念想,想着这可乐的味道还是甜的,即使尝不到。
就像此时此刻,她宁愿这个晚上是个带着脾气的晚上的,带着周游叶平日里固有的脾气的那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月色般的朦胧柔和,变了质的深夜。
她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样不至于让人心生可笑。
“哈,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笑着,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还刷不刷题目了,你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丢了个白眼过去,故意说:“满脑子都在想你啊。”
周游叶精神了,止不住笑意:“啊哟,深情不可亵渎,刚好我满脑子也装的都是你。”他顿了顿,笑得坏坏的,“笨蛋的模样。”
岑枝嘴边抽了抽,不与他争辩没意义的事情。
她趴在桌子上,眼皮耷拉着无比困倦地抱怨,“学校弄个交谊舞会,还不如等毕业的时候弄个大型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