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里吹来煎饼果子的味道, 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岑枝咬了口煎饼果子, 没有预想中的好吃, 反倒是生出一股涩味,真苦。
她坐在阶梯上观望在天台上的男女,女生小脸微红,手中提着礼品盒, 伸在空中的手犹豫不决;男生则是浅淡的笑着, 笑得有些薄凉。
许渔鼓起勇气, 递过去礼物, “生日快乐, 我们能进一步发展关系吗?”
周游叶眉头微蹙,为难地讲:“抱歉……”
许渔显然不相信这样的结果, 手中的礼品盒掉落在地,砸了自己的脚,砸得有些疼她却不自知,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周游叶, 你这个伪君子。”许渔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跌跌撞撞地跑走, 就连路过坐在阶梯上的岑枝她都没注意到,仅觉得心中难受。
岑枝也讶然, 她酝酿已久的结局可不是这样支离破碎的结局。这世界果真是千变万化, 人心也是变化多端。她狠狠地咬了口粽子, 直身也准备走,以免碰上周游叶,不然她还假惺惺地做样子,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到的模样。
可惜为时已晚。
他说:“嗯?你也在这里。”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掉,他的身影因逆光而显得影影绰绰,声音也在暗夜里显得有些散漫冷淡。大概是剥掉了最外的一层皮,露出了真实面目。
她平和应对,“被班主任训斥得狗血淋头,想寻个地方冷静一下。”
“狗血淋头?结果哪里有这么坏。”
“你还不相信我了,我这成绩放在一班,会被喷得狗血淋头理所当然,你不会觉得狗血淋头这词儿都配不上我吧,太差了,不够档次。”
他愣了一下,对于她故意的扭曲的事实感到尴尬,嘴里却又吐不出来更好的词语,索敛眸垂首,心不在焉地靠在门上,盯着自己的手机走神。
气氛怪异地沉默,谁也没开口说话,任由楼道里偶尔传来一点风声。
“确实是,智商不够用。哎,笨死了。”她故意换了个欢快的语气,惋惜自己,“我不求自己成才,只求成人,以后能去迪拜捡垃圾赚钱就好了。”
周游叶扑哧一下,轻笑出声:“首先你得有机票钱。”
“俗!不谈机票咱们还是同学。”
周游叶霎时抿嘴,微眯着眸瞧她,笑得有些抽搐,抽搐得有些汹涌,像是随时随地都要倒地,笑得胃抽筋。
气氛就在这莫名其妙的小声中缓和了。周游叶整理好衣服,单手撑在脸颊上,说:“走,我带上你,你带上钱,我们一起吃大排档去!”
“你确定你的话没有说反?”
“好像没有哪里有错。”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该去上班了。再见。”
她作势转身离开,他疾速跳下三层台阶,一把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跑,跑得她气喘吁吁,脚酸腿软,直到她彻底没劲儿了,走不动了,他才停下来放过她一马,牵着的手却没有放下。
他掌心余温微凉,凉着她发热出汗的手心,凉得她脑袋也有些眩晕。他和她牵手了,就这么简单的就牵手了?
“我今儿个也上班,陪你一起咯,顺便请你吃大排档。”他扭头冲着她笑,笑得像细腻的钩子,步步都是在引诱她,“刚看见教导主任上天台来了,要是被她发现我撬了天台门的锁,我就麻烦了。”
“这个好,那除了大排档,外加酸奶冰淇淋吧。”她内心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小小窃喜,明明该是个难过的日子,但却在见识到结果后,恶毒地觉得许渔这样的结果真是令她松了一口气。
“行啊,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别把我吃穷了就行。”
在到达肯德基门口时,他忽然放开她的手,自个儿率先走进去同周平打招呼。周平心神恍惚,对他的招呼不闻不问,呆若木鸡地擦着桌子。末了,才有气无力地讲了一句:“今晚没什么人,九点半打烊歇业。”
“怎么跟半身入土似的,这么没精神。”周游叶拿话呲儿他。
周平掀了掀眼皮,看向周游叶这个弟弟,长着一副纨绔子弟的脸,行事也是吊儿郎当,总是貌似不可一世的模样。可是在隐藏的表面下,却藏了一颗捉摸不透的心,因而总让人误以为是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欠收拾的小子。
尚语总是说就是因为周游叶那样放荡不羁,所以她才喜欢,所以那么多年总是跟在周游叶身后,期待着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周平不觉好笑,都是太年轻还不懂。他想起下午尚语给自己发的短信,周平,好久没见了,晚上一起去吃东西吧。
好久不见,久到他都快了淡了对她的思念,她又回执一条消息,轻易扰乱他的心。
“啊,没精神啊。生意糟糕透了,哪里有心情,不如打烊。”周平怏怏说道。
“行啊,那就关门陪我过生日呗,正愁没什么人,现下好了,人来了。”周游叶摸着下巴,乐呵,“不高兴,好吃好喝一顿就什么都过去了。”
岑枝在后台观察他的脸,思索:是吗,从他的眼睛里辨不出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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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大排档,结果去的时候地点更换成了主题音乐餐吧,里头人山人海,轻柔的音乐铺天盖地而来,有那么一丝丝浪漫情调。
岑枝无心听音乐,好笑地打量着桌上的位置情况,周游叶身旁坐着许渔,尚语身旁坐着周平,她自己与宋滕挨着坐,何笑笑则是与郭彭彭,都是男女搭配,这选座真特别。
岑枝兀自笑:“人真多。”
“我也大吃一惊,会选位子啊。”宋滕低下头,在一边附和。
他的话音刚落下,室内灯光盎然起舞,炫彩灯光在每个人脸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轻柔缓和的音乐从音响里缓缓倾泻出来。
有人唱: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唱歌人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清润婉转,岑枝偏开眸光去望坐在台上的人。他什么时候上去的?就在她和宋滕说话的间隙吗,人就奔窜到台上去了。她不禁凝视着着台上的人,他脸上的灯光柔度刚刚好,侧脸的弧度也刚刚好,就连偶尔抬起的一个眼神,都恰到好处的与mv中葱郁的夏天融合到一起。
那样的他,不是他,又是他。
许是她看得太专注,他的视线在与她相接的瞬间忘记收回,她就那样一副痴呆的表情与他对视,简直要多傻就有多傻。
他望着她,唇边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眼中星光闪烁,却又在刹那收回表情,闭上眼动情地唱着歌。
“k歌之王的表演开始了。”宋滕砸吧砸吧嘴,叹气。
“喂,不要你一个唱啊,能不能找男女对唱的歌曲,不然你让我们这些女孩在这里干坐着听你唱歌。”
尚语喝了几口酒,似乎有些上头,说话开始吐字不清。
周游叶扬扬手,“可以,你上来点歌啊。”
尚语嘻嘻一笑,拽开拉着她衣袖的周平,摇摇晃晃地往台上走过去,在路过岑枝身边时,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走至她身边,弯腰与她耳语,随即哼着歌曲往前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越来越痛。
“她说了什么?”宋滕见她发呆,拿筷子敲她手。
岑枝咽下一口果汁,轻声说:“走着瞧,她对我说的。”带着无比的恨意,恨不能将她拆穿入腹,毫不留情的。
“你和她节下梁子了?”
“我这么低调老实的人,能和谁节下梁子?”她斜乜着他,露出一个松快的笑。
“得了,她比较会来事儿。你少理她就行,理她了也没关系,反正还有我在,靠得住的实在人。”宋滕夹了个大鸡腿放在她碗里,示意她多吃些。
她点点头,筷子在碗里敲着,眼神早已挪向其他方向。
宋滕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在那瞬间又被自己咽了下去,最后只得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心提醒:“你唱歌也好听,上去露把手,让我听听。”
一席话刚说完,周游叶的声音再场上响起,他拿着话筒,撒泼般地问:“谁会屋顶啊,有没有和我一起唱?”
宋滕对着岑枝眨眼:“好机会,快上。”
“我……”一个字的音节还没吐出来,她便被人推下桌子,推上台上。尚语还在台上尚下来,现下见到来的人是她,不由得心中怒火更甚,想也不想便快步走向靠近场子的桌上端过来一杯饮料,在音乐前奏尚未响起来之前,将岑枝浇了个透心凉。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橙黄色的汁水在发梢滴滴答答,她的白色t恤被染得深一块儿前一块,周围的人投过来议论的声音。不用想,她现在定是狼狈至极,可她居然还能听见自己冷静地询问尚语。
“你和你妈一样,都不个好东西!”尚语咬牙切齿,嗓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