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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人脸渔村(二)
    “阿宁?!”刘子安失声叫道,同时俯下身来寻找着阿宁的踪影。



    该不会是食物中毒,魂飞魄散了吧?刘子安觉得自己的想法又荒谬又可笑,但却不由得担心起阿宁来。



    宝禾先生也是一愣,脑中仿佛闪过些什么,紧接着,怀里便出现了一只白色的“野鸡”。那“野鸡”通体雪白,脖子要比寻常的鸡要细长一些,咽下的须毛又硬又长,泛着柔光。



    宝禾先生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怀这只“野鸡”,那“野鸡”也睁着灵动的双眼看着他。“阿宁?”宝禾先生试探着唤道。



    那野鸡点了点头。



    曹大夫起身从宝禾先生那里接过阿宁,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阿宁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刘子安看到阿宁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颇为好奇地问道。



    宝禾先生看出曹大夫的为难,轻声道:“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变成了只鸡?刘子安的话刚要脱口而出,便看到宝禾先生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只得闷闷地闭上了嘴。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此刻变得有些尴尬。



    “呆子,还不快帮我解围。好不容易找到先生,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生了间隙。”阿宁心道。不过,虽然此刻她内心焦急万分,却无法口吐人言,无奈之下,只得扭动着身体,用嘴轻啄着曹大夫的手,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曹大夫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就这么任由阿宁在自己怀里折腾,既不说话,也不动。



    阿宁有些慌了,一时没有控制好力度,居然把曹大夫的手啄出一个血窟窿。



    刘子安一脸肉疼的表情,问道:“你还不放下她?不疼吗?”



    “放不下了。”曹大夫轻声道,也不知是不是在回答刘子安的问话。



    隔了半晌,曹大夫又道:“我会解释这一切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宝禾先生也觉得这驿站的环境有些太过嘈杂,实在不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于是点头笑道:“那咱们回头边走边说吧,路上有的是时间。”



    刘子安虽然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但他心知此刻即使曹大夫愿意说,宝禾先生也是不会同意的。为了使自己不那么难耐,刘子安主动唤招待过来结账,并按照宝禾先生平日所做的那样,询问些当地的风俗趣闻。



    招待虽然有些奇怪他们人数的变化,但想到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也就没再介意,拿了刘子安的打赏,热情地介绍起当地的种种,末了还送上几句吉祥话。话无非是些“一路顺风”“出入平安”之类的,刘子安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宝禾先生好像颇为受用,乐呵呵地又赏了点儿小钱。



    “我先前已经打赏过了,先生又何必多费钱财?这种人本就是市井小民,您多给他一笔钱,他也不一定念您的好,说不定还背地里说咱们是‘冤大头’呢!您又何必如此呢?”



    刘子安自打出了那驿站便一直碎碎叨叨地说着这事,显然是对宝禾先生的做法不能苟同。



    “出门在外难免发生些意外,能够出入平安自然是最好的了。更何况我也没给他多少钱……”宝禾先生虽然理解刘子安的想法,也很欣慰他懂得省钱了,但还是觉得有些聒噪,于是转移话题道,“阿宁这到底是……”



    刘子安见宝禾先生提起阿宁,也就不再纠缠打赏的事,问道:“是啊,阿宁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地变成只鸟了?”



    曹大夫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我跟阿宁,都不是人。”



    “哦,那阿宁是野鸡精?”刘子安饶有兴趣地问道,脸上看不出一丝惊诧的表情。



    阿宁一听“野鸡精”这三个字可不干了,炸着羽毛,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鸟语。



    刘子安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词,心底冒出一股无名邪火,气鼓鼓地向曹大夫问道:“她是不是骂我哈士奇?”



    曹大夫顿了顿,道:“哈士奇……其实是一种很可爱的生物。”虽然有点蠢吧,他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刘子安还想再反驳几句,只听得宝禾先生在旁边悠悠地说道:“她现在又说不了人话,你跟她吵个什么劲啊……”



    刘子安想想也是,跟个“畜生”吵架,平白拉低了自己的档次,但假如什么都不说心里又憋屈,于是道:“好男不跟……畜生斗,今天我就先放过你了,回头等你变回来了,咱俩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阿宁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宝禾先生猜测大概是在反击刘子安。



    这俩孩子还真是对儿欢喜冤家。



    “阿宁说她才不是什么野鸡精,她可是血统尊贵的上古异兽‘当扈’。”曹大夫一边给阿宁顺毛,一边说道。



    “当扈?没听说过……”刘子安很不给面子地说道。



    “当扈,其状如雉,以其髯飞,食之不眴目。《山海经》中倒的确有这方面的记载。”宝禾先生解释道。



    “先生,当初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阿宁就在您身边,您还记得吗?”阿宁扬着脖子激动道。



    “她又在说什么?”刘子安觉得阿宁即使变成了一只鸟,也是一只贫嘴的鸟。或者,正是因为她原型是只鸟,所以才那么多话?



    “先生,您还记得……记得《山海经》是何人所作吗?”曹大夫答非所问地说道。



    宝禾先生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迟疑了半晌才道:“这《山海经》成书时间已不可考,作者更是不详,您这问题可难住我了。”



    “这《山海经》可是您亲手所撰,里面的插图也都是您一笔一笔描画出来的啊!”曹大夫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阿宁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先生才多大?这本书又流传于世多久了?难不成先生也不是人?”刘子安觉得曹大夫所言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是因为先生……投胎转世了啊。”曹大夫怅然道。



    紧接着,三人一“鸡”陷入了迷之沉默。



    “你是在逗我吧……”刘子安干笑道,“好歹我也是看过不少话本的人。既然投胎转世,便与前世再无瓜葛,你们又怎会认得出他?”



    “先生自是与常人不同。”曹大夫抛下这么一句便死活不愿再多说些什么。



    宝禾先生虽然对投胎转世这类事情兴趣颇浓,但毕竟牵扯到自身,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转移话题,向刘子安问道:“子安为何一点也不惊讶于阿宁本体非人这件事呢?”



    刘子安耸了耸肩,道:“我之前又不是没见她变过鸟。”



    曹大夫有些惊诧地看向刘子安,奇道:“你又是何时见阿宁变过鸟?”曹大夫心知,阿宁虽然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但对于自己的本体向来掩饰得很好。更何况,阿宁离开秘境也没多少时日,这刘子安又是在何处见到阿宁的本体的?



    “自是见过。”刘子安故意卖起关子来,“那会儿,就我们俩,左面是山壁,右边是山壁,前面是山壁,那后面啊……也是山壁。”



    “不对吧,前后左右都是山壁……那不就是个坑吗?”曹大夫觉得刘子安一定是在耍他。



    坑……宝禾先生好像明白了刘子安所说的,笑问:“莫不是在那山贼的老巢里?”



    刘子安点了点头。



    见曹大夫依旧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宝禾先生解释道:“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之前也是见过阿宁这副模样的。当初,子安被山贼困在洞穴里,阿宁便是变成这副模样飞来找我的,当时还唬了我一跳呢。”



    说到这儿,宝禾先生顿了顿,抚了抚阿宁的头。阿宁也邀功似的扇了扇翅膀,把头扬得高高的,叫了两声。



    “知道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刘子安翻了个白眼,怪声怪气地说。



    宝禾先生奇道:“怎么,你能听懂阿宁的话了?”



    “鸟语我可听不懂,但阿宁怎么想的我可知道……瞧她那得瑟的眼神。”刘子安说完,瞪了阿宁一眼。



    “你们俩别闹了,看这天气大概是要下雨了。咱们抓紧时间赶路,争取在雨下大之前翻过前面这座山。”宝禾先生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说道。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声响雷之后雨便大了起来。三人不再冒雨前行,就近找了棵高大的乔木,在树下打开行囊,取出桐油纸做成的折叠式防雨斗篷披在肩上。只要雨不大太大,用这个就足够应付。不过走在他们脚下的阿宁就可怜了,淋着三人踢溅的泥水,羽毛脏兮兮的,成了褐色。刘子安虽然有些看不惯阿宁,但他从小就喜欢小动物,看阿宁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便伸手一捞把它抱了起来,放进袋子里面抱着它走。



    阿宁从口袋里探出个脑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仰头望着刘子安,倒也没挣扎。



    “这里大概离海不远吧。”宝禾先生觉得他仿佛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先生,咱这可是在山上,离海可有十万八千里呢。”刘子安笑道。



    “但,如果是先生领路的话……离海近不近就说不准了。”曹大夫想了想,补充道。



    “或许是听错了吧。”宝禾先生道,毕竟雨声这么大,一时听岔了也是有可能的。



    三人休整片刻后便继续前行,豆大雨滴打向他们的身躯,眼前只看得到蒙蒙霭气。细细的小路两侧,树木延绵夹道,明明是白天,四周却昏暗得好似夜晚。凝神细听,耳畔传来“轰隆、轰隆”好似来自地下的响动。说不清是雷声,还是海潮的轰鸣。



    沿着山道继续前行,走了一阵,道路突然中断,三人抬眼,愕然发现自己来到一处海滩。灰色的的大海掀起波浪,不停向岸边猛烈拍击。



    “怎么会碰见海呢!”刘子安怔怔地说道。



    曹大夫倒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倒也不算太意外……先生刚才大概没有听错。”



    “你这是什么态度?咱们明明走的是向上的山道,从山麓出发,往山顶攀登,一次也不曾遇见过下坡,可竟然在上坡的尽头撞见了大海,岂不怪哉?这等于就是说,在山上有一片大海。那么,海水难道不是要顺着山坡流下去,把整个山麓都淹没掉?不过……尽管匪夷所思到这种程度,但先生在的话,倒也不算是太稀奇。”虽然刘子安跟着宝禾先生遇到的怪事不少,也已经基本习惯,但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吐槽几句。



    “都是我这个路痴害的,对不住啦!”宝禾先生语带歉意。



    刘子安摆了摆手,道:“我啊,对于这种离奇之事早就习惯了。”



    “凡事最要紧是看得开。”曹大夫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且从神情上来看还有些许的兴奋。



    刘子安罕见地没有同曹大夫叫板,点头赞同道:“没错,跟先生同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凡事不要想太多,否则迟早得崩溃。”



    宝禾先生看这两人一唱一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道:“不过,比起这事,更重要的是得先找到今晚的落脚处。在大雨中露宿,那可吃不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