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芬芳小心翼翼穿过人群,这琳琅满目都是她没听过没看过的宝贝,她这趟便是找不到玗琪玉,也是看到了新鲜,长到了见识。
“穿碧色道服的就是紫翠丹房的修士。”伯服提醒道,“紫衫的是天墉城,黄衣的是琼华派——这个你已经见过了,黑衣的是蓬莱派。”
五大门派的人都有,灵宝样数自然也全。但路芬芳要买的东西偏偏是紫翠丹房珍宝玗琪玉,恐怕除了紫翠丹房的掌门和六大药师,其他弟子根本接触不到,又怎可能出现在天隐互市呢?
路芬芳看了一大圈,什么渊品级的星泉双剑、治品灵药万花玉露丹统统提不起她的兴趣。她现在好歹也有二百多株玉桃树,今年第一熟的收获已让她富可敌国,这些灵器灵药只要她有钱,什么时候买不到呢?
路芬芳正五脊六兽没着落,忽然一个摊位吸引了她的目光。这个摊子上没有幌子也没有货品,只有一张麻将桌,四个穿天墉道服的男修围桌搓麻,哗啦哗啦的响声简直要盖过了四周讨价还价的声音。
这四个男的不会是专门来互市搓麻的吧?有点意思。路芬芳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却听那麻将声里分明夹杂着一句“小姑娘的剑不错”。
人家好歹夸了路芬芳一句,路芬芳也不能不过去打个招呼了。她径直走过去,看那色子正在四个人中间陀螺似的急转。路芬芳熟记太素宫的门规,严禁弟子任何形式的赌/博,违者逐出门墙。同是修仙正宗,天墉城不可能如此纵容弟子赌/博吧?
路芬芳就在旁边静静看着,对面那男修生得眼带桃花笑含春风,抬眼一看路芬芳,险些把她整个人暖化了:“小妹子,坐下来两圈?”
路芬芳没打过麻将,但是从前吕掌柜家里常打,她就在桌旁伺候茶水,稍微也懂些玩法。她摇头道:“我不会玩。”
“不会玩?那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俊修士旁边的高个子修士说道,“我们这儿没有灵宝卖,你若无心来玩,便站远些,别挡了我今天的财气!”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说没灵宝,那就是有了不得的好宝贝。路芬芳镇定得说道:“我不玩,看看还不行吗?”
“四师哥,没事,让她看吧。”俊修士修长的手指向牌堆里伸去,又冲路芬芳微笑,“这小妹子乖巧的很,没准她来了,你就能把刚才输的魔炎腰带赢回来。”
“闭嘴。”高个子修士眯着眼睛,嘴唇微动着分明是在算牌。东首那修士看着年龄大些,服色却比其他三个修士都低了一等。他两根手指捏着麻将在桌面上敲了敲,坏笑道:“四师弟,还想什么呢?你已经没东西可押了,这把要是再不赢——只能把给君璇师妹的寿礼押上了。”
“四师哥才不会押给君璇师妹的东西呢。”俊修士语气淡淡,说的话却十分撩火,“最后一把。玩完了咱们就收拾东西回去吧。”
他说完瞟了一眼北首那个最年轻的修士,示意该他摸牌了。这年轻修士样子极小,看着比路芬芳还要小一两岁,眸子晶亮无伦,淡淡的微笑中尽是狡黠。他随意摸了一张,两只眼睛直盯着那位四师哥。哟,四师哥已经紧张得口干舌燥,汗如雨下了。
小修士手指腹轻轻探在那牌下面,已经摸到那牌的花色了。他神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澜,四师哥刚刚舒了半口气,小修士也刚把牌码好。就在三个人目光聚焦的瞬间,小修士将面前的牌一推,轻声道:“自摸,胡了。”
“哎哟——自摸了!还是小君定厉害!”中年修士抚掌大笑道,指着已经傻眼的四师弟道,“君山,你还不快把天孙扳指拿出来!清了帐,咱们快回山去吧!”
“你们都不许动!”高个子忽然吼了一声,止住刚刚站起来的其余三人,脸色青白转红,继而骂道,“你们……你们三个合伙骗我!”
俊修士脸上的笑僵住了,重新坐下,一边玩指甲一边说道:“四师哥,咱们都一块打了一年麻将了,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吧?”
“哼哼,叶君亭,这件事恐怕就是你的主意吧?”君山瞪眼道,“你就是见不惯君璇师妹对我好,所以设了今天这个局坑我!”
“四师哥,你给君璇师妹准备的礼物还好好在你乾坤袋里,我几时坑了你?”叶君亭正色道,“咱们刚才买完了东西,是你说现在回去太早,要玩两圈的;输光了灵石就押上灵宝,也是你提议的;还有今天这最会玩的君定师弟,也是你喊来的,怎么就成我坑你了呢?”
“这……”叶君亭三言两语就把君山说得理屈词穷。他觉得面上无光,输得又亏,摆摆手道:“那也没有赢了就走的道理!再玩!”
“不玩。”叶君亭摇头道,“你要押给璇师妹的东西,我不敢赢你。”
“不敢?好大的口气!即便是你们三个串通了,也未必能赢得了我!”君山将另两人按回座位上,“君康君定,你们俩不许走,咱们继续!”
看到这幅情景,路芬芳不由捂了眼侧过身去。都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季君山以为他一个脑子斗得过另外三个,路芬芳站在旁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叶君亭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她的眼睛,他们互相打的那些手势路芬芳全都看在眼里了。
路芬芳扭头的动作很快引起了叶君亭的注意。他招呼路芬芳道:“我们今天玩的大,怕是吓着你了。妹子,还是别处去玩吧,这牌局不适合你看。”
叶君亭这是在警告路芬芳,却反而激发了路芬芳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笑道:“怕倒是不怕,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若你们不着急走,可否带我玩玩?”
“你上一边呆着去。”季君山心里极烦,伸手便要把路芬芳推远。路芬芳没叫他碰着,脚底踩风,自己向后滑了两寸。
这一圈的结果自然在料想之中,季君山果然又输了。他块头不小,面对着叶君亭刺眼的珍珠翡翠大/三/元,整个人连惊带吓,如遭五雷轰顶全无知觉。
“嘿,嘿,君山师兄——”刘君康伸手在季君山眼前晃了晃,“你给璇师妹的晴翠轻剑呢?拿出来呀。”
“诶。”叶君亭按下了刘君康的手,“算了吧,我本来也没想要。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呵呵,还是九师弟仁义啊。”刘君康装模作样冲叶君亭树起了大拇指,“四师哥早就答应了璇师妹的东西,等师妹芳诞时若是拿不出来——师妹该有多伤心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师妹知道她将真心付与一个玩得起输不起的怂包,估计会更伤心吧?”
“刘君康,你别拿这种话恶心我!”季君山拍桌而起,将自己乾坤袋掷在桌上,接着对叶君亭道,“你早就盘算着整我了对不对?我一时不稳,竟还是着了你的道!天墉城里日子还长,我就不信你没有犯在我手里那一天!”
季君山说着拂袖而去,其余三人并未拦他,却是路芬芳横臂拦了他去路:“季道兄,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若眼下就能雪耻,又何苦等上十年呢?”
“你——”季君山虽然气昏了头,但还是注意到路芬芳的身法,飘忽如鬼魅,迅疾如闪电,竟是他从未见过。他心下起了警惕,敛容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牌局没结束,我还没上呢。”路芬芳大模大样往椅子上一坐,另外三个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瞪着她。她本以为叶君亭要出手阻拦,谁知他竟忽然改了脸色笑道:“好,小妹子,你押什么?”
“慢着。”路芬芳忽然捉住了叶君亭急着要洗牌的手。叶君亭快速抽出手,将他面前的牌堆搅乱了,接着说道,“小妹,押什么?”
“你们押多少我押多少。”路芬芳说道。
“不行。我们师兄弟已经尽兴了,现在是陪你玩。”叶君亭狡黠得说道,“灵石我们赢够了,你若押灵石,那还是不要玩了,没意思。”
“那你要灵宝?”
“就要你背上那把剑!”叶君亭这一声,把其余几个人都震住了。刘君康和关君定都低头不语,那季君山却急道:“叶君亭你疯了心了!小姑娘的剑一看便是师门之物,你让人家押这个,万一输了该如何跟师门交代!”
“赌/钱已经是触犯门规了,再输把剑怕什么?”叶君亭扔着手中一张幺鸡说道,“这小妹今日是来为你打抱不平的,你怎么还不领情啊?”
“哼。”季君山瞪了叶君亭一眼,忙拉路芬芳道,“小妹,你还是快些走吧,我这几个师弟胡闹惯了的,尤其是君亭师弟……他说要赢你的剑就是志在必得,不是和你开玩笑啊!”
“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我也不能不认真啊。”路芬芳解了背上的覆雨剑立在桌边,“还一张牌都没打呢,季道兄怎就知我一定会输?”
“哈哈哈……小妹子果然女主豪杰!”叶君亭笑道,“废话不说,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