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十一纹
    浮生散记



    第十一纹



    忙忙碌碌、手不叫闲了一整个早上才勉强将买来的一小堆柴火劈完,胳膊上的酸痛让他有些同情之前家里的烧火佣人,他想着若是战乱之后,物价恢复以前模样的时候,他一定要请父亲给佣人多加一些工钱。没真实经历过的是不知道这种疲累的,他今天足足地感受了一番才知其中的辛苦。



    但江雨不知道的是,这对于佣人们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小菜一碟罢了,根本不值一提。若是此时,佣人们没被遣散,都站在江雨身旁,听到他的这番话。他们是绝对不会点破的,不但不会点破感到愧疚,反而会在心中一阵窃喜。这不,工钱又要加了,谁不想呢?



    其实相比其他主顾来说,江家给的工钱已经是极高的了,但是在这乱世之中谁跟钱有仇呢?不说乱世就算是安定时代,谁也不会嫌着自家钱太多,不是吗?



    刚放下斧头没过一会儿,大约还没有一盏茶的时间。江雨的两只胳膊、两条腿便开始变得酸痛起来,比他之前拉肚子在厕所蹲久了的那种酸痛来的更加猛烈。



    身体两边的胳膊,身下的两条腿全都没了知觉似的,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了。可是那胳膊上、腿上的针扎一般的酸痛又时时刻刻不忘提醒你它们的存在。



    干了一早上浑身酸痛的同时也口渴难耐,拿起圆形石桌上放的茶壶,又翻起来一只瓷杯,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水。茶壶提在手上更加剧了手臂上的酸痛感,这剧烈的酸痛竟然令他微微地晃了一下,差点茶壶便与这地上的石板来了个“亲吻”,粉骨碎身了去。



    好在江雨及时放下了左手上拿的茶杯,用左手帮了右手一把,将茶壶扶住。才向石桌上放的茶杯里倒水。



    说起这在院子里布置这个石桌的想法还是母亲提出的呢!石桌上摆放的茶杯与茶壶也是母亲的手笔。先前因为父亲与自己在屋外天气良好之时都有个癖好,喜欢在阳光下看书下棋。而这院内便是最好的读书下棋之地。



    还在老家之时,母亲怕自己与父亲读书下棋久了会口渴,但江雨与父亲一样,若是看到精彩处或是对弈到激烈之时是绝不肯离开去寻什么水来解渴的。母亲心疼父亲与自己便布置了这个茶桌,桌上茶壶里的水也是整日不断地。茶水凉了便会换掉,茶杯每日也会有人清洗。没想到战乱逃难之后母亲也将暂住的院子里布置了一个,不过先前是由用人来更换茶水、清洗茶杯的。而今佣人因故辞退,这些事情便都压在了母亲身上。他曾劝母亲不要太过操劳,逃难嘛!一切从简便好。但母亲不依,他也就那时便没再提过了。



    而此时此刻,正在端着茶杯,和一口清茶的他却突然觉得母亲当时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有备无患,正因母亲那时地坚持准备,他才能在精疲力竭的此时喝上一口清凉的茶水,不是吗?



    江雨想着,这世间之事呀!又有谁能预料呢?在这乱世之中没准你的一个小举动,会就你的性命,同时也有可能令你丢了性命,着未来之事悠悠谁能真正准确无误地预测到呢?佛家学说之中讲究“因果论”,说的是前世种的因,今世的果,因果循环之理。



    江雨在之前是绝绝不肯相信的,可历经战乱的逃亡,亲眼目睹了战争的结果之后,他却不得不信以为真了。



    在江雨个人看来,佛家所说的因果之论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迷信邪说。经过五四运动、反清运动的批判,人们似乎早已分不清也辩不明这所谓迷信与传统文化习俗以及信仰这东西,这三者之间的界限了。当然主要还是指的是传统文化习俗、信仰二者与迷信这一概念的界限。似乎这三者在运动倡导者的眼里都没了界限,都是一体的。似乎在他们看来,传统文化习俗就是迷信,迷信就是信仰。



    但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若是这样的话,那还过什么清明节,年关之时又何必去祭祖,给祖宗烧纸送亮呢?因为这都是迷信呀!都是糟粕的东西,我们应该剔除的。历史虚无主义者们一味地向着日本、向着西方实行拿来主义,一点都不曾变动。



    他们将日本的、西方的东西拿来的时候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捧着无价之宝一般,一拿来便忍不住地四处宣扬、炫耀,根本就不关你什么民众接不接受?到底懂不懂?



    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自己就是拿着金钥匙的人,而普通民众都是被封闭在没有一扇窗户的人。在他们看来,民众都是愚昧蠢笨的,他们是如何也寻不到个什么工具将那黑乎乎的铁屋子凿个洞的。愚蠢无知、落后蠢笨的民众只有等着他们这群伟大的开启民智的救世主们来拿着金钥匙拯救他们逃出伸手不见五指的铁屋子。



    运动的领导者们,他们永远是站在云端、手执真理的宙斯,而身为普通民众的我们只是地上黑压压的、不足为道的蝼蚁。掌握所谓真理的永远是他们,愚蠢的永远是我们!



    呵!愚蠢的永远是我们!



    江雨这个人的思维似乎永远是天马行空、飘忽不定的。一会儿想到这儿,一会儿是那儿,总没个定数。



    这不刚还在想着茶水的事情,现在就又飘到了历史虚无主义里面去。



    狠狠地喝了几大杯凉茶之后,腾在身体里面的热气终于渐渐地消散,嘴里的干涸也因这及时雨的到来而慢慢变得湿润。像极了夏日里被烈日灼伤的大地,布满着裂痕。而一场瓢泼大雨的浇灌则让这片干涸的土地伤口逐渐愈合。



    身体上的那种极度的酸痛也在春日上午的凉风中被逐渐吹散,但若是动动手臂还是有不适的感觉,庆幸的是,这手臂与双腿终于又重新回到了江雨身上。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变得格外的珍惜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