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青篱挑帘。
岳行文抬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青篱走到他桌案前描了一眼,认出是今日传来的邸报,伸手取了,一目十行看完,放下才道:“还不是为了躲那小候爷。”
自三天前的下午他突然造访,接下来竟是每天一大早便去李府,问他有何事,他也不说,喝茶看闲书,外加一日三餐,一事不拉的做完,才动身回候府别院。
青篱对这李谔实在无法,又猜不透他到底要干什么。只好他来她走,这么躲着了。
岳行文黑眸闪动,一言未发递过一杯茶。
青篱喝了两口,放了茶杯,“先莫提他了。刚才进衙门时,看见金钱二位大人匆匆的出了门,说是又有大股的灾民入城,赶去安置……”
岳行文点点头,“已有约二千灾民进入了长丰,现在天气还暖,只供些吃的还成,再过些日子,便不成了,安置灾民的灾棚现在便要开始搭建,他们二人一人去做灾民的安抚工作,另一人去筹划灾棚的事宜。”
青篱看向他眼下淡淡的阴影,叹了一口气,“先生定然也很为难吧?”
岳行文轻笑,“有何为难的。”
“灾情蔓延,长丰百姓已然开始惶恐,更有不明真象的人将北方的灾情夸大了十倍百倍,更是引得百姓们不安,这个时候先生还要迎灾民进城,听说百姓们和乡绅们意见很大……”
几个邻县一见势头不对,早早的关了城门,将灾民拒之门外,那些灾民听说长丰仍然大门畅开,一股脑儿的都直奔长丰而来,每日从北城门入城的灾民都排成了长龙,拖家带口的,现在双墩大街俨然成了灾民安置点。
岳行文从桌上拿起一封信函递给她,“州府的政令今天早上下达,命各县大开城门积极安置灾民……”
青篱扫了一眼书信,放到桌上,“不是我小看朱大人,他一个新上任的知府,想必下面的人有许多不服气罢?这政令……”
岳行文轻弹她的额头,“你确是小看他了。现在的朱大人与先前的不同了……”
青篱听他说的肯定,虽然不清楚朱起云与先前儿有何不同,心却稍安。
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先生,为何这几日不见半夏?”
岳行文一笑,“你操心的事儿还不少。有事要他去办。”
青篱“哦”了一声,他没说是什么事儿,想必是不需自己知道罢。
门外传来紧急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在外面焦急的响起:“禀大人,出事了!有灾民在魏府酒楼门外闹事……”
岳行文“哦”了一声,“进来回话。”
一个衙役应声而入,面带急色,犹带喘息:“方才有人来报,说上百灾民将魏府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王捕头已带人前去查看,叫属下来禀报大人。”
青篱心中一凛。这可是大事儿。
岳行文站起身子,“可知道有无伤亡。”
那衙役摇头,“来报的人只说灾民情绪激动,具体情况不知。”
岳行文交待了一句,“你在这里等着……”
一言未完,随那衙役出了房门。
魏府酒楼外,数百灾民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王捕头匆匆头到现场,三两下便将事情闹了个明白,这围在酒楼外的灾民都是来自并州武陵县广武镇柳洼村的村民,因他们村中有一个叫小牛的孩子贪嘴,偷偷溜进酒楼,偷吃了一嘴客人剩下的东西,被店小二发现,一通的好打,待孩子的家人知道时,小牛已被打得面如白纸,昏死在酒楼门外。
孩子的父母气不过,到酒楼理论,结果又被魏府的狗腿子一通的好打,父亲张大元被打断了腿扔了出来,这下可激怒了柳洼村的村民们,在血性青壮年的带领下,全村老老少少一齐出动,将魏府的酒楼围了……
魏府的狗腿子一见王捕头来了,原本因对方人多而弱下去的气势登时又高涨起来,冲着灾民们嚷嚷:“你们也不打听听咱们魏府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再不走,一个个抓你们进大牢……”
“你要抓谁进大牢……”一个淡然含怒的声音响起。随即有人叫道:“县令大人来了……”
王捕头领着两个衙役在前面开道,岳行文跟随其后,进了内圈,只见一年约三十五六岁的妇人一身的尘土呆呆的坐在地上,张大元满脸的血迹,脸上青仲一片。小牛面如白纸,躺在那妇人的怀中,只有胸部微弱的起伏昭示着这孩子的生命未尽。
岳行文蹲下身子,把了把脉,眉头紧皱,从怀中掏出瓷瓶,取了一粒药丸,王捕头见状连忙从酒楼中取了水来,敲开小牛紧闭的牙关,将药丸强灌了进去。
起身朝着后的衙役道:“去找擅长治内伤的郎中来。”
那衙役慌忙点头,飞速跑去。县令大人虽然不苟言笑,可是这般冷着脸色还是头一遭,让人心头发怵。
岳行文抬头看了魏府酒楼的黑底描金招牌,淡淡道:“封了!”
随即朝着王捕头道:“今日参与打人者,全部带到衙门关押,明日开审。”
魏元枢早得了信儿,躲得远远的观看事态发展,见这岳行文来了,才凑了过来,一听他二话不说要封自家的酒楼,气得七窍生烟。
这些日他怎么不知道丁香巷子的李青儿与这岳行文胡流风走得近乎,先前儿几次派人请宴送银子,试图修复一下关系,无奈多次碰钉子,他便知道这二人定然因为先前他惹了李青儿的事儿将他记恨上了,行事已收敛了许多。
可,这岳行文居然要封自家的酒楼,这口气儿他却是咽不下去,高声叫道:“哪个敢封?”
岳行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王捕头,“封了!”
魏元枢一个箭步蹿到酒楼门前,怒喝:“谁敢!”
岳行文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阻挠者,与伤人者同罪,一律关押待审!”
魏元枢气得混身乱颤,“你,你,你,好你个岳行文,我对你一再忍让,你还当我怕你不成,今日我看谁敢封我的酒楼……”
一言未完,只听一个声音从外圈儿传来:“我敢!”
围观的灾民让开一条道儿,李谔拄着拐走了进来,看向魏元枢,“本小侯爷要封,你也敢拦?”
魏元枢呆呆的望着李谔。
岳行文看了来人一眼,朝着王捕头一摆手,衙役们一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酒楼封个严严实实。
再一个挥手,衙役们扭了参与打人者,委随他而去。
魏元枢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小候爷,这……”
李谔望着岳行文与众衙役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柳洼村的村民都愣住了,都说长丰县的县令大人是个清官明官,可事情处理得也太过容易了吧,竟然是一边倒的结局。
青篱本在他的值房等得不安,没成想,不过小半个时辰,门帘一动,那人竟是回来了。
听他三言两语的说完事情经过,青篱失笑,“先生,你这不是借机泄私愤么?”
岳行文摇头,“也不全是。数百灾民围在酒楼外,若不让他们先出了心头的恶气,被有心的人一撺掇,事态发展到不可控也不一定。”
青篱皱眉,“先生是不是想得太过严重了?”
岳行文轻笑,“你先前不还说,这长丰县恨着我与流风的人多着呢?”
青篱默然,这话倒是真的。虽然明面上一派详和,可生生掏了人家的银子,挖了人家的肉,不记恨的人能有几个呢?
“可是,万一魏元枢借机报复先生呢。”
岳行文轻笑:“啊呀,这可如何是好?”
青篱被他的模样逗笑了,算了他这样做,必有他的深意,便不再出声。
有意躲着李谔,她在衙门耗了半天功夫,去自家酒楼用了饭。街上随处可见拖家带口的灾民,虽然面容疲惫,神情委糜,总算有口粥吃,倒也没有想象的那般凄苦。
将衙门设的几个施粥点都转了一遍儿,眼见日头偏西,实在无事可做,只好打道回府。
直到她进了府门,岳行文派着的两个衙役才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却不见李谔几人的身影,不由松了一口气。红姨迎了出来,“小姐,现在外面乱糟糟的,还是少出去的好。”
青篱点头,经过今天这件事儿,她是要多多留心,省得又给那人添乱。
“小候爷几时走的?”
红姨道:“早上来了没一会儿,侯府的人来找,便回去了。”
青篱舒了一口气儿,“但愿明天他不再来了。”
而此时,三天前连夜出城的半夏风尘仆仆的从北城门入了城,快马向县衙狂奔而去。
到了衙门,气也不顺一下,跳下马,将缰绳扔给门口的衙役,匆忙向岳行文的值房而去。
“大少爷,大事儿不好了!”半夏顾不得通传,一挑帘进了屋,喘着粗气说出这样一句话。
岳行文抬头看向他,“究竟何事?”
半夏答道:“按大少爷说的,到并州找到百里公子问京中小姐家的事儿,京中传来的消息说小候爷与十几日前向苏府提亲求娶小姐,苏府已经应了,婚书都作下了。”
岳行文“腾”的站起来,良久,复又坐下,喃喃道:“好你个百里,这么大事儿竟然不知会我。”
半夏道:“百里公子定然不满意大少爷上次不帮他制药的事儿。”
岳行文点头,脸色一肃:“是象他的作风。……这事暂切别让她知道。可明白?”
半夏连忙正重的点点头。
岳行文望窗外突然自嘲一笑,费心费力煮了一年多的鸭子,竟还让别人抢了前儿。
接着又是一叹,以她那样的性子,若是知晓这事儿,该会发多大的滔天怒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