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荣对北狄的战争在所难免。点将台上,云霞满天。
出征的队伍很是壮观,诗青一身铠甲,银光粼粼,不知道晃花了多少男子的眼。她戴着头盔,只露出两只眼睛,厉目一扫之下,众人皆屏气凝神,心里纷纷暗忖:仅凭一个眼神便能慑人心魄,此等人物若不是为大荣尽忠,则大荣危矣。
军队成两列分开,诗青居于其正中央。点将台位置较高,能俯瞰其下站着的众人。布衣百姓多为女子,一脸艳羡崇拜,也有那嫉妒的,但为数不多的男子却是羞红了脸,半遮着面,时而朝诗青投以一个眼神,娇媚而羞怯。
众人站得很挤,在军队的强大摄力下也不敢多动弹。四周静静的,那一抹左窜右钻的小身影很快便被诗青捕个正着。
“将军,该出发了。”
“嗯。”
丹冬接了令,高高举起长戟厉声喝道:“将军有令,出发!”
“战!战!战!”将士们齐举长戟朝天上扬三次,掷地有声地发出三声战叹,气势如虹,直入云霄。严浓云小大人地端坐着,一脸严肃认真。
“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众人跟着诗青震慑人心的宣战声吼了起来,场面极其热烈,极远处的人也举起了手振臂高喊,女子激昂,男子竟也舍了娇羞,尽管还是不敢大声嚷叫,却也把双手拍将起来。
那抹小身影定定立在了原地,似乎是被吓傻了,但下一瞬却极快地朝着诗青所在的方向跑了起来。此时队伍已经开始朝前行进,丹冬眼尖,看见那个小身影奋不顾身地上前来,立马遣人去拦住,免得出什么岔事。想着还是个孩子,也不好为难,丹冬对人道:“等大部队走了,就放了她,不许为难。”
“是。”
诗青走在前方,自然也看到了那抹身影。对于她不懈余力地奋勇上前的毅力倒也觉得有意思,待走远了些,人群少了点儿,才对附近的副将、参将道:“咱们总有老的一天,到时候握不住刀戟,上不了战场,还得靠着年轻一辈来守卫边疆。”
有副将笑道:“将军年少英才,国之栋梁,怎么忽生此番感慨?”
“感慨而已。”
丹冬赶了上来,低声朝诗青说了几句话,诗青皱眉往回望,正见到那抹小身影徒劳地挣扎,还一蹦一跳地喊着什么,动作间丝毫不见她有想要放弃的念头。
“这孩子有点儿意思。”诗青赞了一句,拉着马缰的手一抖,马儿快行了几步。“她是要拦军队?”
“回主子话,她不是要拦军队,她是要从军。”
“从军?”诗青倒是愣了下,随即嘴角扬了扬,说:“倒是有些志气。不过年岁尚小,十二岁从军的规矩不能变。过几年再来投军还差不********>丹冬顿了下才道:“主子英明。”
“好了,你去让后边儿的队伍跟上,别掉队了。”
“是。”
两列长长的军队渐行渐远,高壮的马匹也慢慢消失,看着那抹小身影的军士这才放开了她,揉着自己的手臂骂道:“臭丫头,咬地还真狠!想从军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那么小,从什么军?你爷爷的……”
“为什么不能从军?我就要从军!”小女孩儿竖了眉头瞪着她,身板虽小,声量却很大:“从军有了钱,我就能给我爹看病了!哥哥也不需要每天出去卖糕点受人白眼!你干嘛挡着我?坏人!”
“我坏人?”军士好笑地拍了拍小女孩的头,被她嫌弃地挥开。指了指大道方向飞扬的尘土,“看见没?那是摄政王的军队,是咱们护国公主的军队。她可是定国将军,咱们大荣可全仗着她才能没什么内忧外患。小不点儿知道什么,想投摄政王的军?做你的美梦呢!”
“那、那我不管!”小女孩还来了劲:“就算不投她的军,总有别的军给我投!我不管,反正我就要投军!不投军我没有钱!”
“哟,你还要钱呐?你家人不养你需要你投军去赚钱?小不点儿我告诉你,就算你要投军,也得等你满了十二岁。这可是咱们摄政王的规定!”
“那……我还要等七年啊?”
“你五岁?”
“嗯。”
“那可不得等七年嘛!”军士坏心地又拍了拍她的头,说:“瞧你这个子,不还得吃几年饭嘛!”
“别拍我!”小女孩推开军士,遥遥望着大道消失掉的地方,委屈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滚动。
“虹儿,虹儿!”
军士正要再逗逗她,却听见有人焦急地呼喊,且喊声越来越近,带着急切,却有一股清爽之意,顿时觉得这声音可真好听。回头一看,一个瘦削单薄的男子正朝她跑来,布衣钗裙,打扮得很素净,却自然有一派疏离之感予人。
“哥哥……”
小女孩顿时停住了眼里的泪,狠命擦了,扬起脸冲着来人笑。
“虹儿。”男子停在她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喘气,样子很狼狈,没有大家公子的那种矜持,却让人觉得很自然。
“没事吧?”男子担忧地摸了摸她,为难地望向一旁还站着的军士,将女孩揽在了身后。“这位将士,舍妹有哪儿得罪的地方,还望将士看在她年小,不与她计较。是我、我没看好她,您大人有大量……”
将士似乎不太擅长和男子打交道,听他这么说忙摆手:“没事没事……”
男子赶紧道谢,拉着女孩朝她俯身拜了下,便急匆匆走了。将士搔搔头,一看日头,顿时拍了下脑袋朝练军大营跑去。
男子走得很急,女孩年小,跟不上他的步子,几次都几乎踉跄的要摔出去,男子都及时把她拉了回来。走了一段路,男子往回看了一眼,没见有人来,这才舒了口气,喃喃道:“没事了,没事……”
“哥哥。”夏扬虹抱住他的腿往他身上蹭,声音里满是委屈:“我从不了军。”
“你那么小,怎么能从军?”夏烨煊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蹲下身子来和她对视:“爹爹的病你不需要操心,有哥哥在呢。”
“可是哥哥每天早出晚归,糕点做了,总会有卖不出去的时候,我一点事情都不能做……”
“傻妹妹,我是哥哥啊,当然有义务照顾你的。”
“可咱们家已经……”她想说她已经连着两顿吃的都是稀饭了,家里的情况必是很艰难的,可哥哥还硬撑着。再一想到从没见过的娘,夏扬虹到底还是小孩子,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为什么我们没有娘?”
“娘……”夏烨煊眸子暗了下来,想着一直苦撑着的爹爹,还有被撵出家门的时候娘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夏烨煊镇定了下心神才道:“没有娘,我们也可以很好地生活。困难总会过去的,虹儿,相信哥哥好不好?”
夏扬虹抹着眼泪狠狠点头,夏烨煊欣慰地抱了她在怀里,柔柔笑道:“走,爹爹半日不见你,都急慌了。以后不可以那么任性地跑出来,知道吗?”
“嗯,不跑出来,不让爹爹和哥哥担心了。”
夏扬虹人虽小,但极其懂事,回到家主动认了错,乖乖坐到了饭桌上等着开饭。依旧是稀饭咸菜,但一家人一起吃,却总是那么温馨。虽然依旧有无奈心酸,但只要家人还在,什么难关不能过呢?
正吃着饭,忽然有人敲门。他们家位于一处弄堂,位置偏僻,但临着河,平日浆洗衣裳很方便。夏烨煊的爹正是靠着替人洗衣裳,而夏烨煊开点心铺子卖糕点维持生计。平日他们鲜少与人交往,听到有人敲门,三人都很是诧异。
夏烨煊打开门,门外是个陌生女子,见了他忙问:“可是夏公子?我是醉情楼的主事,有些生意上的事儿想与你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