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着竹篾,踏着五彩云霞归来,可惜,佳人不在。
贺子庸一进门就摘掉斗笠,摆了个自认为美得不像人的姿态往罗琦院子看去,可惜,平时总在这个时候在院子里的人儿,今天没有了踪影,只有半开的房门显示着屋主人在家。
轻咳了几声,干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看见相见的人,有些失望的,转身往自家屋里去,一进门就看见贺氏坐在桌子边,一脸的迫不及待的看着他,看的他一阵发毛。
“有事?”
贺氏连忙摇头,殷勤的在贺子庸洗漱完后递上脸巾。
“娘,您真的没事?”
“呵呵,也没什么事……那个……子庸,你觉得七娘怎么样?”
贺氏这会儿心想打铁要趁热,跑了一个,还剩一个,先探探口风。
贺子庸心里冒出一个小小的人影,生机勃勃活灵活现的让他微微一笑,“挺有趣的……”
可话说一半,他心下明了母亲的意思,压在心底不愿意面对的自家旧事,让他所有的欢快便一泄而空,那些事,如何坦诚……七娘,会不会因为那些而疏离……还是再等等看吧……贺子庸闷闷的声音从脸巾里发出来,“你别自作主张。”
阿弥陀佛,小姐保佑!
贺氏欢欣的都傻了,庸儿居然说有趣?天呐,您终于开眼了!她是完全忽略后面那一句话的。
从此贺氏对七娘那是一个嘘寒问暖,只是,后来她实在是怕了罗琦这个小娘子。
“贺姨,贺姨?”
罗琦捧着一碗菌菇炒面敲门,贺氏一脸菜色的从屋里出来,纠结了一下才陪着笑脸打开门,“七娘来了?”
“是啊,贺姨你快尝尝,我把上一碗作料的比例调了一下,这一次绝对不咸了。”
“呃……好……只是……我,哎呦,我肚子不舒服……我得去茅厕……”
……
捧着面站在门口看贺氏屎遁,她不死心的往屋里瞧,“贺子庸?”
屋内没有回应,只要捧着碗去敲隔壁。
“十郎?”
十郎萎靡不振的开了门,一看那碗就哀嚎一声,“姐姐,我都吃过两碗了……”
“一中午才吃两碗,不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没关系的,况且我做的量很少。”
“可是……可是我已经连续半个月中午都吃炒面……呜……好姐姐……”
“不行,赶紧吃,然后告诉我口味怎么样。”
“不算咸了,就是菌菇有点……老……”
强迫十郎吃完面,得到了一个中肯的答案以后,罗琦才出来,正巧隔壁院子里有一个人,贺子庸,两人对了个眼,后者掉头就要回屋去,她已经甜甜的招呼,“嗨,好巧啊。”
“不巧。”
砰的一声,屋门关上了。
罗琦翻了个大白眼,小气男人,不就是帮忙鉴定一下口味嘛,她又不是让他吃毒药。
最终,在三个人义正言辞的拒食下,罗琦终于不再做一些稀奇古怪的黑暗料理搭配折磨大家,从大家一致认可的口味里,定下了餐单。
她还取了个好记又好玩的名字,七娘美味餺飥。
十郎一脸不敢认同,贺氏拍拍胸口喝了几口水压压,贺子庸想想那些被淘汰的菜色,斜睨着她,“明明是很奇怪的味道。”
好吧,罗琦偷笑,大笔一挥改成:七娘怪味餺飥。
全票通过。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开张,贺氏翻着黄历选了个吉日,定在了阴历十月初十。
可是,事不凑巧,千乘县要来大人物了。
街头小巷盛传是一个来自长安浑身挂满金元宝的财神爷。
县令大人亲自下了命令,整治千乘县容县貌,监市们全体出动,各街坊小巷的泼皮早就提前得到了消息,遣散了摊贩,所有不合法规的小市,全部停市五天。
井巷子,听着不大的一个地界,真要说起来,却住着上千户人家,大都是没有田地,靠着做短工或小营生为生的穷人家。
错综复杂的小道,七拐八绕的,不熟悉铁定转不出来。
这几日休市,人们都闲在家里,过道上分外热闹。
李巴头家的二小子今天哭闹着要肉吃,天上下雨潮糊糊的让人难受,当家的闲的正心烦,一巴掌拍下去,在家打儿子,鬼哭狼嚎的。
李巴头婆娘急了眼,护着儿子,跑出家门去。
一时无处可去,小东西打滚哭闹的还是要肉吃,他娘受不得宝贝儿子闹,娘俩一路贴着墙沿走,往刘屠户家去,看看有没有下剩的便宜货,却在半路上被七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拦住去路,“宰羊的刘存善家住哪里?”
“这……”李巴头婆娘小心的陪笑,“宰羊的有好几家呢,姓什么却是真不清楚,平日里哪里有钱买肉吃。”
一边说一边拉着儿子往墙边上站。
李家二小子一听没钱买肉,当即一把甩开他娘的手,“你骗人!刚才还说要领俺买肉吃,俺要吃肉!俺要吃肉!”
“混小子胡说什么呢!”李巴头婆娘吓得去捂儿子的嘴。
那为首的大汉似笑非笑的看着额头冒汗的张口结舌的李巴头婆娘,朝身后一个汉子使了个眼色,那汉子一脸横肉,超起地上打滚的李家二小子甩在肩头,“爷爷来掂量掂量,看看你小子的斤两。”
“哎呦,娘!娘!”
李巴头婆娘傻了眼,扑过去抱着那汉子的腿哭嚎,“好汉饶命啊,儿啊,俺的儿啊!”
为首的汉子这会儿半蹲下来,拍拍李巴头婆娘的肩膀,“前头带路吧。”
“英雄,好汉,俺……俺真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家……”
那汉子一早嫌弃了,这会儿听她还想装傻,皱着眉头一脚踹开她,“大哥跟她啰嗦什么,看我的!”
说罢,双手一举就把那二小子举过头顶,孩子早吓傻了,只会喊,“娘!娘!!”
李巴头婆娘被踢的滚出去一圈,晕糊糊的抬头一看,立时目呲欲裂尖叫着咚咚咚的磕头“我知道,我领你们去,各位爷饶命!饶命啊!”
那为首的汉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小家伙被扔进娘怀里,哆哆嗦嗦的,走了没两步,一泡骚尿顺着裤腿流了出来,后面的汉子们一阵嘲笑,娘俩战战兢兢的领着一众人往巷子西北那边绕。
……
罗琦筹备开业的时间宽松了一点,总算喘了口气。
一大早就带着长长的清单,到贺家报道,清单如今完成了大部分,还要多亏在家休息的贺子庸帮忙,不然她再井巷子里根本找不到那些做买卖的人家。
只是,今天贺子庸决定罢工,直接丢开。
贺氏在一边缝补衣裳,想帮忙,歪头看几眼,许多字都不认识,直能听罗琦一项一项念叨。
到了车子这个大头,贺氏哎呀一声,一头扎进自家小房里翻找,不一会儿,推出一辆手推车,“这是以前种地的时候运料用的,还将就着能用呢。”
“太好了,我真是爱死你了,贺姨!”
“哎呦呦,你说你这小娘子,又要没个正形了。”
贺氏笑眯眯的任罗琦在她怀里撒娇,罗琦拿着毛笔开心的在清单上划掉车子。
再接下来是菜单,罗琦打算省钱,就写几页纸哪浆糊黏在破板子上就行了。
隔壁贾氏今天上午也没出门,在家哐当哐当的不知道干什么。
如今贺家垒高了墙,偷偷看一眼也不行了,罗琦心里挂着十郎,这小子好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在忙什么,她这两天也忙,倒没顾上他,抽贾氏不在的时候,得去看看。
等到了下午,天上飘起了小雨。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十郎来了,从外面一阵拍罗琦家的大门,贺氏忙去开了门把他引过来。
这小子一路小跑进屋,紧紧的护着怀里的一包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