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的脸上……”张护院等景少谦训话完毕,走近景少谦悄悄地提示。
景少谦回到玉馨院照镜子一看,脸庞上一片青淤,再检查一遍身体疼痛处,也是遍体伤痕,到处是青淤。景少谦又是伤心,又是气恼,虽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却从中看出云皎心中对自己的痛恨。
“这,这个小东西,走就走了,居然还敢给我留下颜色。”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在小李村农庄的后院里。云皎坐在屋檐下,与张老大的妻子张大嫂一起做针线活。一个月前云皎来小李村时,云皎是穿着狐裘来的,现在只要穿夹袄就可以了。
张老大的一双儿女在庭院中玩耍,不时发出欢笑声。
云皎刚到这农庄时,这里只有宁总管居住,云皎感到自己与四个大男人居住在一起多有不便,就在这小李村中找了一个叫小青的孤儿来服侍自己,后来又叫张老大把他的妻儿接来一起居住。于是,在小李村这个小农庄里,云皎与小青居住在后院的正院,张老大一家子居住在后院的东小侧院,张老2、张老三和宁总管一起在前面的大院居住。
云皎剪掉线头,抖开手中这件小小的衣服,实在是太小了,让云皎不敢相信是给小孩子穿的。云皎望着手中的衣服傻笑:“张大嫂,这衣服真的合适小孩子穿?”
“主子,刚出生的小孩子,只能穿这样大的衣服。再大就不合身了。”张大嫂笑着看云皎,她的手中缝的也是一件小小的衣服,是要缝给云皎未出生的小孩子穿的。按照时间估算。再有二十几天,云皎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主子,你真是心灵手巧,这样快就学会缝做衣服了。”张大嫂夸奖云皎。云皎跟随张大嫂学做衣服,第一件不成样,这是第二件,做得还真不错。
小青从外面走来,说是宁总管急于找云皎说话。
宁总管在前院的大厅中,焦急地转来转去。看到云皎进来,宁总管愤愤不平地说:“主子,不好了,周家村的人又抢占我们两亩的水田。”宁总管并不知道云皎与周家村田地主人景少谦的关系,对于周家村的总管强占田地非常痛恨又无可奈何。
赫赫有名的景爷,咱惹不起。
“又占了两亩水田!”云皎愤怒地叫喊,却又很快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老天真会开玩笑!
五天前,宁总管忽然跑来报告,云皎的两亩水田被周家村的人强占去了。云皎惊愕之下细问,暗暗叫苦,原来与云皎相隔的周家村的田地,就是景少谦的。新来周家村的总管倚仗有景少谦作靠山,人为地让周家村的田地倒塌到小李村的田地来,再强行说小李村的田地是他们周家村的,泥土散落到哪里就侵占到哪里。小李村这些田地原来的主人李员外不堪其苦,这才贱价卖掉田地的。
“只有你要得起”这句话的意思,云皎现在是明白了。这周玉卿当时一定在想,云皎是景少谦的夫人,云皎买下小李村的田地。周家村的总管绝对不敢侵占云皎的田地。可是,云皎现在对外公开的身份是一个从清州城来的小寡妇,根本就不想在周家村人的面前显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五天前,云皎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强忍下这口恶气,任由周家村的总管叫人在相邻的自己的两亩水田上插上秧苗。
现在居然又来强占两亩水田。按照这种速度,云皎在小李村的田地很快就会被蚕食掉了。
云皎十分痛恨景少谦,这景爷本人是横行霸道,家中的奴才同样是无法无天。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冷静。冷静!”云皎暗暗警告自己,好不容易躲开了景少谦,安静地过一个月的日子,要是为了田地的事暴露身份,被重新捉回景府,就是得不偿失了。最好能够据理力争,要不给这个恶奴小小的惩罚就算了,不要把事情闹大了,惊动了景爷就不好了。
“走,带我去看看。”云皎心平气和地对宁总管说。
云皎坐在一顶小软轿上,由张老2和张老三抬着,小青撑伞在旁跟随,张老大和宁总管走在后面。
来到周家村和小李村水田相邻的地方。云皎看到紧邻的自己水田里,有两块水田里的秧苗已经长得绿油油的,有三块的水田里正有七八个庄稼汉正在插秧苗,田梗上有个总管撑伞在指挥。
那位周家村的总管很面生,云皎并不认识。
云皎希望能和周家村的总管谈谈,她走下软轿,小青紧跟随为云皎撑伞,百里湾三雄不放心跟随在后,宁总管也跟着走。
周家村的那位总管心虚,看到有人走来找自己,赶紧叫正在插秧苗的人统统到自己的身后,与云皎这群人形成对持之势。
云皎望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位总管,压下心头的怒火,用平静的语气问:“这位总管,你为什么叫人在我的田地里插秧苗?”
这位脸上蒙着面纱穿戴不俗的人,就是小李庄这些田地的主人——那个从清州城来的小寡妇了。周家村的总管轻佻地打量云皎,根本就没有把云皎放在眼里。
“喂,我家主人问你话,耳聋了还中哑巴了?”张老三站在云皎的身后,看不惯这总管的嚣张,大声喝问。
“你嚣张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寡妇的奴才。”周家村的总管瞪眼看张老三,很是不屑,好像只有像他这样成为赫赫有名的景爷的奴才,才值得骄傲。景爷的总管接下来肆无忌惮地看云皎:“谁说我叫人在你的田地里插秧苗的,这些是我们老爷的田地。我在叫人为我们老爷干活。你管得着吗?”
云皎强忍着怒火,耐心地问:“你的上一任总管没有告诉你田地的边界?”
“说了,我的上一任总管对我说,这一带田地都是我们家老爷的。”周家村的总管摆出一副无赖相。用手指云皎身后的田地。看来,这位周家村的总管还打算继续蚕食下去。
云皎被激怒了,高声喝道:“胡说。这官府的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这几块都是我的田地。是你强行霸占了去。你们强行霸占我的田地,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周家村的总管骄横地竖起大拇指,“在这方圆几百里的地方,我们老爷就是王法。”
云皎想起那个高大强壮、一脸胡碴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是王法。云皎不屑地说:“胡说八道!你那个主子怎么可能是王法。”
周家村的总管不可一世地说:“胡说八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清州城的知府大人是我们老爷的大舅子。方圆几百里的知县大人得听知府大人的,知府大人听我们老爷的。我们老爷可不就是王法?”
什么狗屁逻辑,云皎啼笑皆非。
云皎据理力争,对周家村的总管说:“你们就是与知府大人是亲戚,也得讲道理。”
“道理?我们老爷从来不讲道理的。不要说抢了你一个小寡妇的几亩田地,我们老爷连告老还乡的谢通判的女儿、现今福州城谢知州的亲妹子,都敢找抢回来做夫人。谁敢把我们老爷怎样!”
听这周家村总管的口气,景爷比当今皇帝还威风。
听到这恶奴把景爷抢自己的事情拿出来炫耀,云皎气得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只是用手指这周家村的总管,大声地怒骂:“恶霸!不知羞耻!”
百里湾三雄在云皎的身后,听到这里,低头窃笑。奴才不认识主子,当面揭主子的短,等这云皎回府时。还不把这个奴才的皮剥了。这百里湾三雄不相信云皎会真的离开景爷,现在可能只是他们夫妻争吵的一个闹剧。在他们的心里,云皎仍是景爷的夫人,当然更是他们的主子。
不明白其中复杂关系的宁总管,看到云皎与景爷的人闹僵,害怕招来麻烦,心急如焚。
周家村的总管没有想到云皎敢骂人,愣住了片刻,才沉着脸问:“小寡妇,你是骂本大爷呢,还是骂我们家老爷?”
“你和你家主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家主子横行霸道。你这狗奴才仗势欺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好呀,你这个小寡妇,竟敢辱骂我家老爷,你活得不耐烦了。”周家村的总管挽起衣袖就要动手。
“嗯?!”百里湾三雄在云皎的身后探出头来,个个凶神恶煞地瞪眼看周家村的总管,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不管云皎以后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他们百里湾三雄的主子,云皎的安危关系到他们的自身的安危,他们是不会放任别人欺负了去。
周家村的总管看到云皎身后的这三人不是善类,吃了一惊,不敢轻举妄动,后退一步猥亵地打量云皎一番,轻佻地说:“你要是黄花闺女,我们老爷也许会怜花惜玉,饶了你。像你这种残花败柳,要想活命,生下小野种后到周家村来给大爷我暖床,本大爷会向老爷为你求情的。”
这话,要是给景少谦当场听到,准会给他一个铁砂掌送他上西天。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张老大听这周家村的总管越说越不像话,大声喝止。
“张老大!”云皎阻止了张老大把话说下去。
周家村的总管却把云皎的阻止当成了云皎惧怕他,恬不知耻地一把伸手要拉下云皎的面纱,厚着脸皮说:“让本大爷看看,你要是长得过得去,本大爷就去小李村入赘做你的男人,管理田地、管教小孩的事一并替你操心了。”
云皎闪身躲开,顺手给了周家村的总管一记耳光:“狗奴才,真是胆大包天。”
宁总管吓得面如土色,主子打了景爷的人,景爷地是追究起来,就吃不了兜着走。这恶劣奴也太仗势欺人了,连自己的主子都要欺负。
云皎身后的张老2下张老三是听得两眼喷火,百里湾三雄的主人,被一个奴才欺负了。还了得。张老2和张老三兄弟两就要动手教训这周家村的总管,张老大一个眼色止住了二人,主子没有发话,哪里有下人自作主张的。
周家村的总管在外面混了很久,倚仗着有景少谦作靠山,平日里作威作福,都没有遇到敢于反抗的人。现在这位从清州城来的小寡妇居然敢当面骂他,还敢打他,心想这小寡妇难道有来头?转而又一想,这小寡妇要是有所倚靠,就不会到小李村这种小村子来居住了。
存心要羞耻云皎的周家村总管一伸手,拉下云皎的面纱。
猝不及防中,云皎脸上的面纱被拉了下来。
出现在周家村总管和从庄稼汉面前的,是一张极其俏丽的小脸,说沉鱼落雁羞花闭月都不为过分。周家村的总管和众庄稼汉都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一个个竟呆在原地望云皎。
周家村的总管更是看得神魂颠倒,口水差点要流出来。
云皎气炸了,对准那色迷迷的周家总管扇了一巴掌,厉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对我动手动脚的。你不过是景爷的一个奴才,敢这样无法无天。”
周家村的总管又挨了一次打,抚摸脸上热辣辣的地方,刚要叫人打手打云皎,看到云皎生气时的模样十分迷人,另有一番风韵,心中的怒气抛到九天云外,**地说:“真是个勾人心肠的小美人。只可惜挺个大肚子,要不今天晚上大爷我就去小李村与你乐上一乐。”
云皎气得差点一头栽倒地上,实在是忍无可忍,回头冲百里湾三雄喝令:“你们都听到了?!给我狠狠地打,让他长点记性,不要以为做了景爷的奴才就成了大爷。”
早就手痒痒难受的张老三一个箭步冲上去,对周家村的总管左右开弓,“啪啪”两下子,周家村的总管就被打掉了两颗门牙,鲜血从嘴角流下来。
宁总管大惊失色,向云皎说:“主子,我们得罪了景爷的人,大祸临头了。打不得,打不得。你们还不赶快住手。”
“打,给我狠狠地教训这狗奴才。就是景爷本人来了,也照样给我打。”云皎恨不能把这周家村的总管下油窝,这个狗奴才,竟然这样羞辱自己。
云皎的后半句话,很容易招人误解。宁总管哆嗦地问:“主子,景爷也敢打?我们哪里打得过景爷。”
知道有人误会了,云皎的意思是就是景爷本人来了,也照样要打这周家村的总管,却被宁总管理解成了景爷来了,连景爷都打。云皎懒得解释,只是说:“景爷来了,也不用怕他。”
很多人听了云皎的话,都认为云皎是公然向景爷挑战。
“好呀,你们竟然敢……”周家村的总管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赶上来的张老2一脚踢到水田中,用手抓住周家村总管的腰带甩了几甩,松开手时,这总管就成了一条泥鳅——全身上下全都粘满了泥浆。
变成了泥人的周家村总管站立在水田里,恼羞成怒地冲他带来的七八个庄稼汉喊:“快,给我打,狠狠地打这几个人。”
这七八个庄稼汉听到上级发出命令,个个手持扁担、铁铲冲过来,与百里湾三雄对打。这百里湾三雄是江湖上的有名人物。这些庄稼汉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只两下就被百里湾三雄打得落花流水,逃向远处。
张老三要追打众庄稼汉,被云皎叫住了:“别追了,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只不过受人指使才出手的。”
周家村的总管不相信自己的七八个人敌不过这三个人,气得站在水田里骂:“没用的窝囊废。快回来。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众庄稼汉畏畏缩缩地看百里湾三雄,不敢走近前。周家村的总管站在水田里大骂不止。
张老大气得脱下布鞋,走下水田捉到周家村的总管,拿手中的鞋子当武器,对准那总管狠狠地扇下去。周家村的总管开始还嘴硬,骂骂咧咧的,打多了几下就撑不住了,跪在水田里向张老大求饶:“好汉,求求你饶了小人,小人有眼不训泰山,得罪了好汉。”
张老大不准,要那总管向云皎求情,这周家村的总管又向云皎苦苦哀求。
云皎盯住周家村的总管,严厉地说:“这次就暂且饶你一条狗命,要是再敢作恶,决不轻饶。你最好不要向你那主子搬弄是非,这件事就此打住,这几亩田地我要收回。你要是敢多事,到最后死得最难堪的就是你。你信不信?”
“信,信,小人相信。”周家村的总管是连连点头。
众庄稼汉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在远处战战兢兢地观看,看到云皎饶恕了他们的头,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扶那总管离开。
云皎才要坐回软轿上,走到远处的周家村总管冲云皎这边大声叫嚷:“你们等着,我要不带人踏平小李村,报今日之仇,誓不为人。”
百里湾三雄不等云皎发话,追赶上去捉到周家村的总管又是一顿痛打,打得他鼻青眼肿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才狠狠地问:“还要不要带人来踏平我们的小李村?”这经验丰富的三人心中不屑的想,其他的人来了,踏不平小李村,要是景爷来了,恐怕还得看自己主子的脸色呢。百里湾三雄知道这一个月来,景爷到处寻找自己的主子,快要疯了。
张老三打得太忘情了,一时失口:“你那主子耐何不了我们的主子。景爷要是来了,还得看我们主子的脸色。”
周家村的总管逃回仙女岭下面的别院。跳入后院的水池中,把一池清清的水搅成了浊水,才洗干净了身体上的泥浆,叫来周老先生来给他开了两副药和一些膏药。
这周家村的总管是越想越生气,想自己跟随景爷混日子后,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被人欺负得惨不忍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恶气。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回清州城去,搬来救兵踏平小李庄,为自己报仇雪恨。
穿戴整齐的总管乘一辆马车去清州城,没有想到的是,半路上被百里湾三雄截击,恫吓一阵后送上一顿拳脚。周家村的总管身体上又添了新伤,被百里湾三雄赶回周家村的别院。周家村的总管最终还是找到一辆装满干草的牛车,躺在干草堆中躲过了百里湾三雄的目光,逃到清州城去搬救兵了。
百里湾三雄本来就是以杀人越货为生的,跟随了云皎后没有机会干老本行,手痒心更痒。现在好不容易出了这一件事,就找到了取乐的事,专跟周家村的总管过不去。这三人把那总管赶回别院后,总不见到他出来,心中疑惑,闯入别院中探看究竟,发现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怀疑那总管逃跑了,急忙回小李村。
暴打了周家村的总管,云皎心中忐忑不安,担忧由此引来景府上的人或者景少谦本人。好不容易躲开了景少谦,再让他捉回去,失却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太悲哀了。
百城湾三雄急急回来:“我们守在大路上,把那总管赶一次回去后,总不见到他的影子,去那别院中一看,人没了。这浑蛋不知道从哪里逃跑了。”
云皎一惊,周家村的总管逃跑,景府上的人很快就会来到,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云皎吩咐小青:“马上回房间,帮我收拾行李,我要马上离开这里才好,再迟就晚了。”
唉,又得搬家了。原来还以为居住在这个小村子里不易暴露,谁也没有想到因为田地的事招惹了景府的人。云皎怅然若失地环视这个小农庄,刚刚过了一个月的平静日子,刚刚找到家的感觉,就得离开了。
听说要搬家。小青不舍地望云皎,她的父母在三年前过世了,这个十岁的小姑娘独自生活,过去靠给人干针线活以及好心人的接济艰难地过日子,到云皎的农庄来帮忙,是吃穿不愁,云皎和其他人对她都好,云皎这一离开,小青又将要重新过起过去那种孤独穷苦的生活了。
张大嫂听说要搬家,难过地看张老大。张大嫂过去独自一个带小孩,张老大又不按时送银子回家,生活十分艰苦,在这里一起生活无忧无虑的,真叫她舍不得。张大嫂知道,要是搬家,自己肯定是不能跟随去的,只有回老家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