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看这些人难舍难分地,更是难过,她又何曾想离开,离开了这个地方,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安家。自己的小孩子又快要出生了。能不能不搬家呢?要是不搬,又怎样才能躲避快要上门的景府的人?
云皎思前想后,咬了咬牙,说:“要不,就不搬了,我们这样做。”
云皎把所有的人叫到跟前,低低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这样行吗?”宁总管、小青和张大嫂有些担心,害怕一旦失败会大难临头。
百里湾三雄却同意,虽说是有些风险,只要经过周密安排,也能化险为夷的。他们的心中这样想,云皎说的这种方法确实值得试一试,就是失败了,最多是云皎跟随景爷回去,女人么,迟早要回到男人的身边。
傍晚时分,景少谦从外面回来,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在外面奔跑了一整天,都查不到与云皎有关的任何消息。云皎离开有一个月了,景少谦每天都外出四处寻找云皎,沓无音讯,云皎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个小冤家,到底跑哪里去了。二姑奶奶心疼弟弟,曾劝说景少谦不要找了,另外娶一个女人得了。景少谦哪里舍得,他舍不下云皎,也舍不下她腹中的孩子。景少谦每当想起云皎在外面,很有可能遇到了麻烦,就心急如焚。
景少谦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有人来禀报说,周家村的总管有十分紧要的事求见。景少谦不得不打起精神,到外面的大厅去接见周家村的总管。
端坐在大厅正中的景少谦,丝毫没有疲惫的模样,他精力充沛,阴郁的大眼射出寒光,浑身散发出一股隐隐的煞气,让大厅内侍立的人不敢正眼相看。
“带他进来。”景少谦吩咐侍立在身边的何管家。
何管家走出大厅,很快周家村的总管被人扶持着走进来。
景少谦皱眉,这个奴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身的伤。他说有急事要禀报,应该与这伤有关了。一个大老爷们,像女人一样让人搀扶着走,让景少谦看得很不顺眼。
“老爷,你一定要为奴才作主呀。”周家村的总管跪下,向景少谦叩拜,拚命地挤出两滴鳄鱼泪。
“说!发生了什么事。”景少谦不为所动,端坐着冷冷的看周家村的总管,他的心本来就够烦的了,他没有心思看一个奴才伤心。
何管家在旁边向周家村的总管使眼色,让他赶快说。要是在平时,调动几个护院,何管家自己作主就可以了,用不着惊动景少谦。现在景府上主要的人手都要外出寻找云皎。要派人到其他地方去,没有景少谦本人的同意,还真不行。何管家刚才偷偷地收了周家村总管的好处,答应助他一臂之力。
周家村的总管赶紧说:“老爷,小李村的那个小寡妇把奴才痛打了一顿,她不仅把奴才羞辱一番,还把老爷也骂得一分不值。”
小寡妇?何管家与其他侍立的人惊讶。
小寡妇!景少谦马上醒悟,这个好色的奴才为女人惹事了,要找自己去摆平。景少谦大怒,瞪眼看周家村的总管,冷声喝道:“狗东西。没有本事就不要去惹是生非。你以为老爷我会吃饱了没事做,为你出头去找那小寡妇?来呀,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周家村的总管一看,救兵没有搬到,倒找来了一顿打,慌忙磕头叫喊:“老爷,冤枉呀。奴才根本就没有去招惹那个小寡妇,那小寡妇痛打奴才、羞辱奴才,其实都是冲着老爷你来的。”
何管家帮腔说:“老爷,问清楚了再打也不迟。”
“是吗。你说说看,那小寡妇是怎样冲着我来的?”景少谦冷笑,他才不会听从这奴才的摆布,相信一个农村的小寡妇没事找自己的麻烦。
“奴才在田边看人插秧苗,那小寡妇走过看到奴才,就把奴才打了一顿,还骂老爷。”周家村的总管把云皎骂景少谦的话加枝插叶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简直把云皎描述得比夜叉还凶恶,将他这个总管折磨得差点去见阎王爷。
景少谦精神为之一振,身体向前倾,眼睛紧盯地上跪的人问:“这个小寡妇真的是这样骂的?”景少谦对于小寡妇如何痛打周家村的总管不感兴趣,他只对小寡妇的话感兴趣,这“恶霸”“不是好东西”等话听起来耳熟,很像是云皎平日里骂他的用词。
莫非,这小寡妇就是从这家中逃跑出去的小冤家?!
不对,不对!要是云皎的话,她绝对不会主动招惹景府的人,她遇到景府上的人绝对是避得远远的。
“你欺负了那个小寡妇。”景少谦肯定地说,冷冷地看周家村的总管。
跪在地下的总管吓了一大跳,这老爷不会是千里眼吧,说得这样肯定。要是承认自己欺负了小寡妇,又来找老爷搬救兵,绝对讨不到好处。周家村的总管显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摇手说:“没有,绝对没有。奴才站在田梗上,那小寡妇走来,奴才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她就扇了奴才两巴掌,打掉了奴才的两颗牙齿,还一脚把奴才踢进水田里,吩咐她的手下跳入田中把奴才狠狠地打一顿,奴才逃跑,她又叫手下追打,一直追到别院来。”
“你身体上的伤,都是那个小寡妇打的?”
“绝大多数是,只有一少部分是她的手下打的。”周家村的总管把伤记在云皎头上,要激起景少谦对云皎的痛恨。景少谦要是肯派人去找云皎算帐,她的那些手下还不一样顺便摆平。
景少谦不能相信,注视地下的人问:“那个小寡妇是不是挺个大肚子,人长得很漂亮?”
“对,老爷怎么知道?”周家村的总管想想不对,赶忙补充说:“可那小寡妇身手实在厉害,一群手下更是个个身手不凡。他们毒打奴才时说,就是老爷到了也不怕。老爷敢上门去,管叫老爷有去无回。”
这分明就是成心来找茬的。在大厅中侍立的心吃惊。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寡妇都敢欺上门来。”何管家愤愤地说,瞟一眼景少谦。
景少谦怒目圆睁,重重地一拍身旁的桌子,大声喝问:“你狗奴才要是敢撒谎,我立马送你上西天。你说,那个小寡妇真的有那样厉害?”景少谦想,要是那个小寡妇不会武功,极有可能是云皎,只有她才敢肆无忌惮地骂自己。
“老爷,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奴才不敢欺骗老爷。”到了现在,要是说是骗你的,肯定不会活着走出大厅的。
景少谦沉吟不语,细想这周家村总管的话,破绽百出。放眼江湖中,没有哪个女子有这种本领,能够向自己挑战。就是有这种高人要找自己的晦气,应该直接到清州城来找自己,躲到一个小村子叫嚣,算什么,又有谁会笨到挺个大肚子去向人挑战。
“老爷,要是不管,会不会被人取笑我们害怕一个小寡妇?”何管家试探地问。
“多事。”景少谦瞪眼看何管家,让何管家马上目不斜视地垂手侍立在一边。
景少谦冷冷地盯住跪在地下的总管,心中犯难。
自己不亲自出马,要是真的是仇家找上门来,就会被人取笑是缩头乌龟;如果这人真的是云皎,其他人是劝不动她回来的,又让她溜了。自己带人上小李庄,万一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寡妇与奴才发生冲突,逞一时口舌之强,自己兴师动众找上门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好男不跟女斗!何况还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小寡妇。
一大清早,何管家就带领六个护院和六个家丁。骑马赶到小李村的农庄外。跟随一起来的,还有一辆马车。
周家村的总管从马车上钻出来,身体上的伤痛叫他稍一动弹就皱眉咧嘴,他走到何管家的面前,手指紧闭的农庄大门说:“管家老爷,这就是那个小寡妇住的地方。”
大家越过墙壁往里看,只看到屋顶上的瓦片,里面隐约传来孩子的笑声。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一个家丁上前叩门。过了很久,就在许多人等得失去耐心的时候,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农村小姑娘站在门边。
小青打量大门外这一群不速之客,目光落到周家村的总管身上时,就明白了来的是些什么人,想到云皎吩咐的话,忍住心头的惊慌,大声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心里清楚。把那个小寡妇叫出来。”周家村的总管得意洋洋,自以为是报仇雪恨的时间到了。
“混帐。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了。”何管家向周家村的总管低低地喝令,狠狠地瞪了周家村的总管一眼,来的时候老爷明明吩咐过,说要先礼后兵。何管家脸上堆出温和的笑。问小青:“小姑娘,麻烦你通知你家主人,就说是景府上的人来特来拜见。我何管家奉景老爷之命,前来相问,昨天贵主人与我家的人是否发生了误会。”
彬彬有礼的,哪里是上门算账,根本就是来作客的。周家村的总管一听何管家的语气不对,着急了,要问何管家是怎么一回事,被何管家瞪一眼就把话噎回去了。
宁总管从里面匆匆走出来,手中拿一个精致的小锦盒子,站在门外向在场的人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云皎描述的那个高大强壮、一脸胡碴的人,才向众人行礼:“诸位可是景府的人?”
何管家回礼:“景老爷派何某前来拜见贵主人,问问昨天发生的事,是否发生了误会。”
“我家主人出远门了。她临走前留下一小盒子,说要是景老爷来了,亲自交给他。现在景老爷没有来,请何管家带回去交给景老爷。我家主人说,景老爷一看盒子里的东西就明白了。”宁总管不慌不忙地走到何管家面前,从容不迫地双手举起小锦盒子,递给何管家。
“这小寡妇,溜了。”周家村的总管暗自嘀咕。
何管家脸色僵化,注目递到眼前这个精致的小锦盒子,头脑中飞快地转动:这小寡妇是老爷的什么人?这小锦盒是否是一个陷阱?接过这小锦盒后是否会带来灾难?
在场的景府人,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这小锦盒子,充满了警惕。
何管家最终接过小锦盒子。这种场面是何管家与景少谦商量时没有预料到的。何管家一时间没能下决定,是带人冲进农庄去,还是带人离开。
何管家手捧小锦盒子,就像是捧个烫手的山芋,老是捧在手上不好,收入怀中不敢。
“拿过来。”马车的方向传来一个极其威严的声音。众人顺着声音望去,景少谦从马车内现身出来,挺立在马车旁边。刚才一直坐在马车里的景少谦听到小李庄的主人特意留下东西给自己,知道此人是冲自己来的,不是仇人就是故人,决不是一般的小寡妇,就果断地从马车内走出来了。
何管家双手捧小锦盒子递给景少谦,要把这烫手的山芋交上去。
景少谦盯住眼前的小锦盒子,并没有接过来,只是命令说:“打开看看。”
众目睽睽之下,何管家小心翼翼地打开小锦盒。景少谦身体一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锦盒内,片刻伸手从锦盒内拿出一串项链,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景少谦沉默不语,专注地观看手中的项链。
景府上的那些人,看到小锦盒内装的是一串珍珠项链。高度警惕的表情松懈下来。老爷的仇家决不会送一中精美的项链给老爷欣赏。这送项链的人是谁?很多人的心中就展开了丰富多彩的想象。
景少谦把项链连带盒子一并收入怀中,他的心中十分激动。这串珍珠项链是今年春节时景少谦送给云皎的,云皎在逃跑时连带其他贵重物品一起带走了。不用说,只看到这串项链,景少谦就知道小李村这个自称是小寡妇的人就是逃跑的冤家。
这个小冤家,自己活得好好的,正是如日中天,她居然自称是小寡妇,根本就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原来她一直躲在这个小村子里,难怪到处找不到她。这小冤家又跑个没影,却留下项链让自己知道是她,肯定是不想自己伤害到这农庄的人。
善于自控的景少谦,脸上一如既往地阴郁,让人看不透他的喜怒哀乐。景少谦走到宁总管的身边,用平静的语气问:“你家主人,真的不在家?”
宁总管告诉景少谦,他的主人在昨天下午就离开了。
“你的主人有没有说,为什么要离开?”景少谦有些伤感,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又跑个没影子了。
宁总管按照云皎的吩咐,回答说:“我家主人说,这里不能居住下去了。”
“为什么不能居住了?”
“我家主人说,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宁总管向周家村的总管呶嘴,又接着说:“我家主人要另外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日子。”
景少谦看见鼻青眼肿的周家村总管,想到他昨天把自己的夫人说成是蛇蝎心肠的女人,心中很不痛快,再想到小李庄的主人是夫人,夫人哪里有一巴掌打落牙齿、一脚踢人进水田的本领。这浑蛋所说的一切是歪曲事实。
奴才竟然敢欺骗自己!
景少谦心中的怒火冒出,冲周家村的总管叫喊:“你过来。”
周家村的总管乖乖地走到景少谦的面前。
跟随而来的景府人都想看老爷接到那珍珠项链后,内心有了什么变化,因此站在一边好奇地观看。
景少谦瞪大眼睛冷冷地看周家村的总管:“昨天你说,这小李村的小寡妇首先欺负你,一巴掌打掉你的牙齿,又一脚把你踢进水田中。这事,是否真实?”
周家村的总管并不知道,景少谦已经知道了小李村女主人的身份,他被景少谦盯得心中颤抖,坚持说:“老爷,是真的。奴才不敢欺骗老爷。”
景少谦逼问:“她还说,我要是来了,定叫我有来无回?”
“是的,老爷。”周家村的总管看到景少谦不追究小李村的小寡妇去向,反而追问昨天的事,预知事情可能不妙,然则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改口的机会了,只有硬撑到底。刚才还以为带了大队人马来,把那个漂亮小寡妇和她的随从打个半死不活,现在小寡妇的晦气没找到,倒为自己的安危着急了。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老实地呆在周家村的别院中养伤。
“狗奴才,竟敢欺骗我。”景少谦一巴掌把周家村的总管打倒地上,用手指住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厉声喝问:“你说说,你是怎样欺负这小李庄的主人的?”
咳,很明显地,老爷教训人的风向倒了。
跟随景少谦来的人一看到这情景就知道,这小李庄的女主人与老爷关系非同一般,老爷在维护这个女人。
李安岩看到景少谦铁青着脸逼问周家村的总管,心中想:老爷连人都没见到,就这样不遗余力地维护小李村的女主人。这小李村的女主人难道是她?对,肯定是她!李安岩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农庄。
宁总管和小青看到事情正像云皎说的那样,景少谦看到珍珠项链后并没有为难小李庄的人,反而在教训那个可恶的周家村总管,就走上前来要与那总管对质。
周家村的总管抱最后一丝希望,坚持说:“老爷,是那个小寡妇欺负奴才,你看奴才这一身的伤就知道了。”
“他在说谎。”宁总管看景少谦并没有偏袒周家村的总管,气愤地对景少谦说:“这位总管先后几次抢了我们主人的田地,我们主人气不过,昨天去田边跟他论理,才发生冲突的。”
“狗日的,你抢了她的田地。”
景少谦真是哭笑不得,自己的奴才霸占了自己夫人的田地,真是啼笑皆非。不过,要不是有这一闹,自己还不知道原来这小冤家躲藏在这里。找到夫人的行踪,这恶奴也算是有功。
小青看到景少谦的脸色转缓,放开了地上的周家村总管,并没有惩治坏人,心中愤怒,冲景少谦叫嚷:“他不但抢了我家主人的田地,还出口伤人。他说我家主人长得美貌,要等我家主人的生下小孩后,他要到小李村来入赘做我们主人的男人,要帮我们主人管理田地,看管小孩。他对我们主人说,要不是看我们主人挺个大肚子,昨天晚上就……”
周围的人听了,知道这周家村的总管要倒霉了。
景少谦脸上乌云密布,眼睛中喷出的怒火几欲要把周家村的总管烧成灰烬。自己的夫人,被人这样污辱,除非自己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哪里能咽下这口恶气。
“狗东西,你真的这样污辱她?”景少谦一伸手捞到周家村总管的衣襟,将他提悬空,眼睛中射出凌厉的寒光。
“这个……这个……”周家村的总管平日里就畏惧景少谦。此时此刻见到景少谦凶光毕露地逼视自己,吓得失去了语言能力。
景府上来的人,大都猜出这小李庄的小寡妇真实的身份了。这一个月来,大家每天都要外出寻找夫人。李安岩和何管家心中更是明镜一样。
景少谦阴鸷地盯住周家村的总管,凌厉的目光能够射穿人的五脏六腑:“你知道这小李庄的主人是谁吗?她是老爷我的夫人。”景少谦说到后面的话,不知道是怕周家村的总管听不明白,还是怒极了,竟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
夫人!
周家村的总管就像是给一个焦景炸到,全身发抖,头脑轰轰作响,木讷地喃喃:“可是她说,她是从清州城来的小寡妇。”
宁总管和小青同样大吃一惊,这才明白为什么景少谦看到珍珠项链后转为教训周家村的总管。夫人当然比一个奴才亲近得多了。
景少谦铁青着脸,伸出那双天下闻名的铁掌,在周家村的总管胸前猛击一掌。周家村的总管惨叫一声,口吐鲜血,身体瘫软下来,被景少谦扔垃圾一样扔到地下。
景少谦看都没看地下的尸体,沉声吩咐:“拖出去,扔到村子旁边的乱坟岗去。”
两个家丁像抬死牲畜一样,把地上的死尸抬走了。
农庄外是死一样的沉寂。许多人仍然陷于刚才的一幕中,没能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