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示意身后侍立的人递给他们小袋子,接着说:“这里面有你们的卖身契和你们三个月的月例,你们即刻离府,从此以后你们不再是我景府的人了。你们好自为之。”
世上会有这等好事?
五个人都不敢相信,急忙打开手中的小袋子。果然,里面不仅有自己的卖身契,还有一些银两。霎时,这五个人都对云皎感激不已,同时庆幸自己对主子没有做出逾越的事。
“谢老爷、夫人恩典。”五个人都激动地向云皎和景少谦叩头,匆匆离去。被赶出府了,可他们没有一人心生怨恨。
台下的一百多号人惊讶地望向高台,觉得夫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美丽。
很多人看到这里,心中就想开了:
世上竟有这等好事,白白地拿到卖身契,还搭上几个月的月例。
呃,原来夫人不喜欢搞诛连,只要本人不干坏事,就是家人、亲戚犯错都不受到牵连。
夫人把人赶走了,白白送上卖身契,搭上几个月的月例,想来是担心这些人活不下去。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只要我老老实实地干,就不会受到惩罚的。
……
周静南给小子轩细细把过脉。又极其仔细地给小子轩检查了眼睛、舌头,肯定地说:“这孩子体内的毒性已经彻底地清除,不用再服药了。”
正在俯身安抚小子轩的云皎听了,惊喜万分,生怕是自己听错了,睁大那美丽的眼睛,专注地看周静南:“真的?我的孩子痊愈了?”
“琳儿,你的孩子痊愈了。”周静南含笑点头。
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这位神医,当云皎确信小子轩已经痊愈时,欢喜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抱起床上的孩子,不停地亲吻那娇嫩的小脸蛋,继而将小子轩的小脸偎依在自己的脸上,激动地喃喃自语:“小宝贝,你没事了。我的小宝贝痊愈了。”
周静南和周玉卿微笑着看云皎,他们不能体会到,一位母亲因为孩子恢复健康的狂喜,他们是因为云皎的欢乐而欢乐。
“谢谢你,周公子。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云皎真挚地望向周静南,眼睛中闪着晶莹的泪珠,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有谁知道。在孩子中毒的这段时间里,云皎心中的焦虑。看到小子轩在痛苦中煎熬,云皎同样被痛苦折磨着,总担心这个弱小的生命会随风而去。孩子痊愈了,云皎的担忧也就消失了。因此,云皎怀着由衷的感激,感谢周静南救了自己的孩子,要是没有这位神医,怀中的孩子可能已经保不住了。
“琳儿,感谢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得用行动来表示。”周静南眨眼看感谢他的人,戏谑地说。
云皎醒悟,周神医的诊费是相当昂贵的,自己只顾着高兴,就忘记付诊费了。云皎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千两银票,塞到周玉海的大手上,不好意思地说:“看我只顾着高兴,就把这个给忘记了。”
看到哥哥迫不及待地向云皎索要银票,周玉卿嗔怪地瞪眼看哥哥:“哥哥,真有你的。”
周静南知道有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故意不作解释,反而捏着手中这张带有体温的银票摇头:“一千两!不行,少了。琳儿,景老爷花钱似流水,你用一千两就打发我,太怄门了。”
云皎霎时涨红了脸。过去云皎曾经看到有人付给周静南一千两银票作诊费,还以为周静南每次收诊费都是一千两。既然有人嫌少,云皎在怀中又掏出一张千两的银票,放到周静南的手上。
周静南盯住云皎羞红的脸,忍住心中的颤抖,微笑着冲她摇头。
云皎脸上热辣辣的,只得掏出怀中最后的一张百两银票,放到那只伸出的大手上。
周静南仍是摇头。
老天,这位周神医也太贪婪了!
“周公子,诊费到底要多少?我身上已经没有银两了,缺少的部分过后再送来。”云皎困窘,有种被敲竹杠的感觉。
周玉卿看出哥哥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云皎,为云皎打抱不平:“琳儿姐姐,不要理会他。他是贪得无厌的家伙。”
周静南再也忍俊不禁,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震得在场的两个女子发呆。在云皎和周玉卿疑惑的注视下,周静南将手中的三张银票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回云皎的手上。
“我周静南虽说不如景老爷家财万贯,可也不缺少这点银子。琳儿,你要是真的感谢我,请我吃一顿饭。怎样?”周静南期待地看云皎。跟云皎单独吃一顿饭,是周静南几天前就生出的愿望,可要是周静南邀请云皎,她肯定不会答应,于是周静南就想到了叫云皎请自己吃饭来答谢自己。
云皎和周玉卿的头脑短时间内转不过弯来:一顿饭作诊费?!
云皎犹豫不决地:“好吧,等我回去准备好了,再派人请周公子赴宴。”云皎心里在想,景少谦应该答应陪同周静南一同喝酒吧。
“不!不!”周静南摇头,“不用准备。就现在,你请我到外面去吃饭。”
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云皎的心中警铃大作,马上想到了景少谦暴跳如景的吃人模样。在前世,男女在一起吃饭是司空见惯的事,在这里,一个有夫之妇跟一个单身男子单独吃饭,就是伤风败俗,景少谦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一铁砂掌把云皎打得重新投胎转世。
跟这位周神医单独去吃饭,绝对是件危险的事。云皎可不想冒这种风险。
“不,我不去。周公子,我不会喝酒,不能陪你去吃饭。这些银子你拿出,自个慢慢喝酒。”云皎慌张地将手中的银票塞回周静南的手中。
周静南十分失望,天底下有多少人梦想着请他周神医用餐,如今他主动提出,叫云皎请他吃饭,云皎竟断然拒绝。
周静南恼怒地将银票塞回云皎手上,将云皎的手连带银票都握在掌心,威胁似的盯住云皎:“我医治好了你的孩子,你必须付出诊费。我要求你付出的诊费就是:请我吃一顿饭。否则。就当我没有医治过你怀中的孩子。”
周玉卿也看出哥哥是想单独跟云皎在一起,警告地叫:“哥哥,你想干什么?”景爷可不是好惹的,发作起来,比真正的猛虎更可怕。何况,人家云皎根本就不愿意,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
云皎惊慌地抽回手,逃到周玉卿的身边,远看周静南这个危险人物,紧张地问:“玉卿妹妹,你哥哥说就当他没有医治过我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周玉卿叹息,周静南的性格有些古怪,他医治病人收取的诊费不一定要银子,有时候也叫病人给他办事作诊费,诸如送东西、找珍贵的草药、杀人。病人要是付出的诊费不能让周静南满意,周静南就会让病人恢复到他医治前的状态,就当他从来没有医治过。
真是卑鄙!过去怎么没有发现周静南是这样古怪的人。这位周神医的医术一流,医德却是末流。
云皎是万万不肯跟周静南单独呆在一起的。云皎惊慌地看怀中的孩子,再看看昔日的情人:不跟他单独吃饭,他真的会让小子轩恢复到奄奄一息的状态,以至于永远离开人世?
想到孩子极有可能会重涉危境,云皎忧心忡忡。将脸埋进孩子的身子上,低声地哭泣。
单独跟自己一起吃饭,会让云皎这样为难,是周静南之前没有想到的,他以为,两人单独在一起,重拾过去的温馨,是件非常愉悦地事。
“哥哥,看你自己的杰作,把琳儿姐姐都弄哭了。”周玉卿埋怨地瞪周静南,转而安慰云皎。“琳儿姐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你要是真的不想去,就不要理他,他不敢拿你怎样的。你要是愿意去,我陪你一起去。”
周静南无奈,顺着妹妹给的台阶下:“你要是不怕多花银子,就多加玉卿一个。你别哭了,别人要是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兄妹合伙逼你要银子呢。”
云皎拭泪,让其他人先行护送小子轩回景府,只留下凌姑和晴儿侍候。有周静南和周玉卿在,没有谁敢对她轻举妄动的。
云皎、周静南和周玉卿带领凌姑和晴儿来到清州城最好的饭店。云皎为凌姑和晴儿在大厅点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在一个小包厢内另外点了一桌子的美味。先初,凌姑不放心云皎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云皎告诉凌姑,周玉海和周玉卿都是云皎最要好的朋友,他们兄妹都会武功,他们会保护自己的,凌姑才放心,让云皎跟随周静南兄妹进入小包厢。
三人坐在桌子旁。
云皎向小杯子中倒满酒,双手捧给周静南,真挚地望着这位神医:“周公子,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
周静南不敢造次,郑重地接过酒杯,深深地望向云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得醇香无比,竟是从来没有喝过如此佳肴,不由感叹说:“真是好酒。”
云皎微笑,一连给周静南倒了三次酒,向他致谢。周静南都一饮而尽。
三人坐在一起用餐,边吃边谈论些轻松的话题,气氛融洽。
恍惚间,周静南产生了错觉,以为回到了一年前的周家村,三人围坐在一起愉快地用餐。周静南悄悄地望向云皎,要是在过去,云皎都会向他报以温柔的微笑。可现在。云皎只是低头拨弄眼前的菜肴,似乎对周静南的看望毫无察觉。
周静南不由发出长长的叹息,不停地给自己倒酒。
“周公子,你的酒量越来越大了。过去你很少喝酒的。”云皎淡然看喝个不停的人,轻轻地说。
“琳儿,你别公子长公子短地叫,行不行?还像以前那样叫我。”周静南皱眉,云皎这种生疏的称呼让他心中很不爽。
周玉卿也有同感,对云皎说:“是呀,你们没必要变得这样生疏,就像好朋友一样,不行吗?”
“你老是叫‘周公子周公子’,让我差点以为我们过去从来没有认识过。”周静南很不满意云皎这样叫自己,提出了抗议。
“是谁先叫我‘谢夫人’来着?让我之前那几声‘静南哥’倒像是赶着跟人家套近乎似的。”云皎反唇相讥,周静南第一次叫她“谢夫人”的冷漠,让她难以忘记。
回想起是自己首先跟人家疏远的,周静南困窘,尴尬地为自己辩护:“那时么,景爷在旁边虎视眈眈,我哪敢一见面就叫他的夫人‘琳儿’,小心他一口吃了我。”
“那你现在就不怕景爷一口吃了你?别为自己开脱,当时是看到我抱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有事相求,你周神医就摆臭架子。当时你还想见死不救。”
周静南理屈,尴尬地向周玉卿说:“早知道琳儿请吃饭不是谢谢我,而是找我算账,我就收下银子,不跟随她来了。”
周玉卿笑看这对昔日的情人:“不如这样,公众场合还是叫‘谢夫人’‘周公子’的好,私下里再如过去那样称呼,又不引人猜疑,又不显生疏。”
“还是玉卿妹妹的提议好。”云皎赞同。景少谦的霸占欲这样强,要是周静南当景少谦的面亲昵地叫自己“琳儿”,绝对会吹胡子瞪眼的。
三人都怀念过去在周家村时到仙女岭打猎的日子,兴致勃勃地谈论过去在丛林中追赶猎物、在仙女洞中夜宿的欢乐。
沉溺于欢乐中的周静南忘情地喝酒,渐渐就有了几分的醉意。
周静南一连喝干了几杯酒,伤感地说:“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留不住,总是离我们而去?”
“哥哥,你喝醉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周玉卿笑看醉意朦胧的人。
周静南目光灼灼地看对面的云皎,伤感地说:“可是,我唯一美好的离我远去,再也不回来了。”
云皎低头吃饭,装作听不明白周静南的话。
“哥哥,你别这样。你要学会放开,别老纠缠着不放。”周玉卿劝说哥哥。
“我就是放不开,我始终都想不明白。琳儿,当初我们俩好好的,后来你为什么就不理我了呢?”周静南借着酒意,向云皎询问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
周玉卿霎时紧张,看向云皎,背着周静南向云皎摆手。哥哥要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恶作剧,造成了两个人间的误会,致使两位有情人错过在一起的机会,以后恐怕不会对妹妹有好脸色了。
云皎自然明白周玉卿摆手的意思。就是周玉卿不恳求,云皎也不会告诉周静南真相的。两人间的情感已成为过去,云皎已经成为景少谦的夫人,成为景子政和小子轩的母亲。
云皎低头装聋作哑,不理会周静南。
周静南不甘心,走过来一把抓住云皎的手,喷着酒气,问:“琳儿,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你没有做错什么。”云皎惊慌失措,要甩开周静南的大手,都没有成功。
“哥哥,你喝醉了。别这样。”周玉卿走来,要掰开周静南的大手,被周静南用力一推,甩到一边去,差点摔倒。
“走开,不关你的事。”周静南喝斥妹妹,转而向云皎,嫉恨地问:“是你想起了是景爷的夫人,看到景爷比我有权势,就放弃我跟随他?”
“不,不是的。”云皎知道,自己与周静南不可能再有未来,可不能容忍亵渎那曾经拥有的美好情感,激动地否定:“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谁是景爷。当时是因为……”
“琳儿姐姐。”周玉卿尖叫,惊恐万状。
将要冲口而出的话就此哽住了,看到周静南明亮的眼睛中含着眼花,在期待着,云皎哽咽地说:“静南哥,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再问了,就当我们从来没有相识过。”
周静南心碎,忘情地把云皎搂入怀中,狂热地说:“不!不会过去的!琳儿,只要你还爱着我,只要你愿意,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景少谦温和的笑脸和小子轩可爱的小模样浮现在云皎的眼前。
“不!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不能跟你走的。”云皎猛地推开周静南,狼狈地夺门而逃。
景少谦站在床前。凝视床上仍在酣睡的云皎,他的目光在长长的秀发上滑过,轻抚那洁白无暇的肢体,最后停留在微闭的双眼上。夫人睡得这样的香甜,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跟自己在一起,真的会令她这样困倦?都日上三竿了,夫人还在沉睡。
回想起昨夜的缠绵,景少谦望向云皎的眼光满是宠爱。昨天晚上庆祝小子轩恢复健康,夫人喝了不少酒,醉意朦胧的夫人双眼迷蒙春意阑珊,软语婉转,娇纵热情,首次主动求欢,让景少谦耳目一新,宠爱了一次又一次。
此时,云皎双眼微闭,发出均匀的呼吸。景少谦真不忍心打扰她,可一想到自己有急事要夫人办理,只得伸手推云皎,轻轻地呼唤:“夫人,该起床了。”
云皎慵懒地翻个身。背向景少谦,含糊不清地:“你忙你的去。我再睡,再睡一会儿。”
真担心这懒虫又睡过去了。
景少谦伸手抓住赤luo的胳膊,将人提到床外边,提高了音调:“夫人,起来帮我办一件事。”
这一拖动,云皎是醒来了,懒洋洋地倒在景少谦胸前,有气无力地:“不会吧,你有事要我办?”在云皎的印象中,景少谦精力充沛,又有一大群能干的手下,从来没有叫自己为他办过事。把自己从梦中叫醒替他办事,真是稀奇。
“这件事,还真得夫人你才能办妥。”景少谦俯下身,在云皎的耳边低低地说出一番话来。
“是这样,看来我真要起来了。”
云皎在勾住景少谦的脖子坐直身体这几秒钟里,一连打了几个呵欠。夫人困倦成这样,差点让景少谦以为现在是半夜三更,他打断了夫人的美梦,可现在窗户外明明是阳光明媚。
用过早餐后,云皎和景少谦在花树下乘凉,等候凌姑的到来。
奶妈抱着小子轩,从屋内走出来,在屋檐下闲逛。云皎招手叫奶妈走过来,接过小子轩抱在怀中,握住小子轩的小手。跟小子轩亲近。小子轩亮晶晶的小眼睛在母亲的脸孔和衣服上来回移动,在观察关怀他的人。
凌姑来了,她走到花树下,恭敬地看景少谦和云皎:“景老爷,夫人,你们找我有事?”
景少谦看到云皎没有放开小子轩,就问凌姑:“你近来可收到父亲的来信?”
“景老爷,几天前我收到过父亲的两封信。”凌姑低头看地面,回答的话语低低的,跟平日中的豪爽大方截然不同。
景少谦想了想,又接着问:“你没有回信?”
“没有。”
景少谦向云皎注目,示意云皎跟凌姑单独谈话,并从云皎怀中抱过小子轩,放到膝盖上,抓住小子轩的两个小拳头,逗小子轩玩耍。
云皎才要请凌姑到小厅里,跟凌姑单独谈话,周妈和小青走来了。周妈手中捧一个小盅,递给云皎:“夫人,你的参茶泡好了。”
云皎接过小盅子,轻轻掀开盖子。淡淡的清香溢出,让站立四周的人都精神为之一振,许多双眼睛一齐看向云皎手中的小盅子。云皎手捧小盅子,优雅地喝这香气四溢的参茶。
小青才来到不久,没有习惯深宅大院内的规矩,她眼巴巴地看云皎喝参茶,忍不住问:“夫人,你每天早晨为什么都喝参茶?”
含在嘴里的参茶差点要**而出,云皎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咽进肚子。云皎优雅地放低盅子,头脑飞快地转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适的解说。
周妈真得多多教导这小青,让她适当时候学会沉默是金。
小青眨眼看云皎,等候答案。小青知道人参是很昂贵的,在小李村时只听说过世上有人参,没有见到过人参的样,来到景府后,居然看到云皎每天清晨都用人参泡茶喝。
景少谦听到小青的话,暂时忘记了向凌姑问话的事,也忘却了逗小子轩玩耍,侧脸看云皎,心中暗笑。
“参茶么,可以养颜,喝参茶可以让人更美丽,永远年轻。”云皎面不改色,轻描细淡地说。此时此刻撒谎是必要的,要是云皎坚决做个诚实的人,实话实说“我喝参茶是为了增强体力,晚上应付老爷的纠缠”,保证身边这四位少女害臊地捂住脸。逃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