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景少谦狼狈地坐在地上,云皎有种报仇雪恨的快意。谁叫他老是欺负自己,活该!要是再补上一脚。更加解气了。云皎没来得及补上一脚,景少谦已从地上跳起来了。
“你!你!真是太放肆了,亏你还是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做出这种胡闹的事来。”景少谦气炸了,好在是在书房里发生的事,没有人看到,要是在众目睽睽下发生这种事,景少谦肯定将云皎活剥了。没有别人在场,景少谦勉强咽下这种窝囊气,揪住云皎的衣领警告:“我是看你弱不禁风,不跟你计较,真惹火了我,看我敢不敢收拾你。”
看到那双哭红的眼睛挑衅地看自己,景少谦就知道刚刚的警告没有丝毫的作用,真想一掌拍死这小冤家以悍卫男子汉大丈夫的尊严。景少谦脑子飞快地转动后,将云皎高高提起,叫她双脚悬空——留心这只手抓紧了,千万别失手,另一只大手随时提防这小冤家掉下来。
“看你这点能耐,还想找我算账,我一只手就可以收拾你。以后乖乖听话,不准胡闹。”景少谦得意洋洋地看悬在半空、无奈挣扎的人。真想要制伏这小冤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身体悬在半空,这种两脚踏空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云皎只得求饶:“你放我下来。”
景少谦以胜利者的姿态放下云皎,才要发表一番胜利演说,双脚着地的云皎伸手向他抓来。景少谦不提防,脸上着了一下,伴随有疼痛的感觉。
“你!不可理喻!泼妇一样!”
抚摸脸上的伤痕,急怒攻心的景少谦开骂了。昨天晚上夫人到翠红楼找茬,今天自己的脸上挂彩,头脑正常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今天自己出门后,在自己身边走过的人,肯定都会想:“瞧,景爷又被女人修理了。”
这江湖上的人,恐怕要重新给自己改过绰号了,不叫景爷。改叫“景病猫”或者“景柿子”了。
云皎不以为然,面对狂怒地再次抓住自己衣服的景少谦,用手指自己的脸颊:“比起这红肿,你那点小伤算什么?”
景少谦捂住脸上的伤痕,凑近了向云皎的脸颊上仔细看,有淡淡手印的这边果然肿起。看来,昨天自己将她伤得不轻。
这小冤家,自己在急怒之时在她脸颊上留下伤痕,她有必要一定要在自己脸上也留下伤痕么。景少谦打消了修理云皎的念头,气急败坏地说:“你可以缩在家中,我是一定要出门的,别人看到我脸上有伤,肯定会笑话的。”
“你只要一瞪眼,别人都吓破胆了。谁敢笑话你。”
“你给我滚开。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景少谦暴跳如景,有种要一掌击毙云皎的冲动。
这浑蛋欺负了自己,还要赶自己走,没门。
云皎倔强地抬头看天:“我偏不滚。”
“你给我滚!快滚!从哪来回哪去。”
景少谦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景少谦揪住云皎的衣服连推带搡地将她赶到门外,狠狠地关上门。景少谦真担心,这小冤家再不走开,自己会忍不住杀了她。
还是凌爷厉害,一眼看出自己抢来个克星。这夫人怎么就不懂得忍让,老是跟自己过不去。
“你这浑蛋,居然赶我走。你会后悔的。”有人在门外摇晃门板,哭叫。
景少谦不理睬。要是两个人再呆在一个屋子里,自己一气之下伤了她,才真的后悔莫及。
门外的哭喊声消失了。
景少谦烦躁地抚摸脸上被抓伤的地方。这种小伤,并不算疼痛,可是丢人。今天出门肯定会被人发现这脸上的伤,要是不出门,镖局中有事等候自己去处理。
伤心而愤怒的云皎回到玉馨院,马上叫人把她的衣服和孩子的衣服统统打成包袱,柜子里的所有银子也毫不客气地扫进了包袱里。被这浑蛋扫地出门,再也回不来了,得为今后的生活作长远打算。
“夫人,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周妈惊问。得知云皎是被景少谦赶走,周妈说什么都不相信,劝说云皎不要冲动,夫妻间吵嘴时说的话不能算数。
云皎冷静下来,觉得周妈说的话有道理。可是,要是这浑蛋真的是叫自己滚蛋,自己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岂不叫人笑话?这浑蛋看中了那个花魁,喜新厌旧是有的,还是再问清楚的好。
景少谦打开书房门,看到云皎站在门外发呆,佘怒未息,恼怒地吼叫:“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滚!”
云皎胆怯地望这双阴霾的脸,小心翼翼地问:“老爷,你真的叫我滚?”
看看,又来了。
“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景少谦吼叫后,捂住脸上的伤痕,大步流星地向外走。
“走就走,谁稀罕了。”云皎愤懑地说着,掉头离开。
傍晚,景少谦走进了玉馨院。他的心里在想:生气归生气。这玉馨院总是要回来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老跟夫人计较,要放宽心胸。
玉馨院中静悄悄的,没有往日孩子啼哭的声音。景少谦以为院子中没有人,才要掉头向外走时,发现大儿子景子政独自坐在广玉兰花树下,望向父母的房间发呆。看到父亲走近,景子政只是傻子一样看,并没有向父亲请安。
这小子,可能身体不舒服。身体不舒服了,不回他自个的院子去休息,跑来这里干什么?
“子政,你独自一个坐在这里干什么?”景少谦皱眉问。
“没干什么。”景子政的声音有气无力,就像是大病中的人,没有一点小孩子的生气勃勃。
景少谦心疼,夫人跟自己吵嘴,连儿子生病都不理睬了。景少谦近距离观察儿子的脸,越看越像是生病了:“你不舒服,母亲没有给你请大夫来瞧?”
景少谦生气了,吵架归吵架。这孩子你总应该照看的,夫人将生病的大儿子扔在这里不管,太不像话了。
景子政诧异地看父亲。父亲这是怎么了?母亲早就走了,怎么可能给自己请大夫;再说了,自己根本就没有生病,给自己请大夫做什么。
周妈和小青听到景少谦的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给景少谦请安。
“老爷,大少爷想念夫人,坐在这里很久了,我们劝他回院子,他不听。”周妈低声地禀报。
景少谦注意到,晴儿和莲儿都不在这里,八成是跟随云皎出府了。夫人出府到现在这种时候,都不回来,太不像样了。景少谦皱眉问:“夫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景子政惊讶地看父亲。周妈和小青面面相觑,都怀疑景少谦气糊涂了。
小青斗胆望这个长相凶恶的老爷,胆怯地说:“老爷,你忘记了?今天早上你已经把夫人赶走了。夫人一大早就带着小少爷离开了。”
“你说什么?胡说八道。”景少谦气得够呛,狠狠地瞪小青。世上哪有这种事情,自己赶跑了夫人,自己都不知道,还得别人来告诉自己。
小青吓得躲到周**身后,不敢让景少谦看到。
周妈是亲自听到景少谦叫云皎滚开的,此时看到景少谦的神色,知道可能闹误会了,迟疑地说:“夫人说。老爷叫她滚回娘家去,因此夫人就收拾东西带小少爷走了。”
“她那是胡说。”要是云皎现在就在眼前,景少谦真想掐断她细嫩的脖子。自己是叫夫人滚开,不要在书房里胡闹,没有叫她滚回娘家去。这小冤家,八成是看到自己没有给她陪罪,找个借口跑回娘家去了。
景子政眼睛发亮,既然不是父亲赶母亲走,那么:“我们明天就去接母亲回家。”
这小子,比他老子还着急。
“急什么,你母亲才回到娘家,哪里就肯回来了。等她在那里多玩几天,再派人去接她回来。”景少谦并不着急,夫人回娘家么,很正常的事。
常乐镇的谢府里,会客厅中一片欢笑。
云皎惴惴不安地走到门外,自己可是被景少谦这浑蛋扫地出门的,这娘家人并不知情,还兴高采烈地欢迎自己,要是他们看到自己哭丧着脸,不知道有多扫兴。云皎勉强咧开嘴笑。只可惜哭红的眼睛不能在顷刻之间消除。
“妹妹,你可回来了。听说你添了个小外甥,我们都想见,这次带回来了,快让我们瞧瞧。”云皎的二嫂子二少奶奶满脸带笑,走上前来抓住云皎的手,一面笑着,一面向云皎身旁张望,看到奶妈怀中的小子轩,就放开云皎,靠近小子轩逗他玩。
二少奶奶向旁边一个抱小孩子的丫头招手:“抱二少爷过来,让他们表兄弟亲近亲近。”
老夫人在椅子上站起来发话:“不能只顾着你们看,让我也来看一下。是我的小孙子乖,还是小外甥更可爱?”
孩子受欢迎的程度,大大超出云皎的想像,老夫人、二少奶奶将两个相差几个月的孩子比较着看,对小子轩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其他的丫头媳妇们也都夸奖小子轩长得粉团一般,惹人喜爱。
奶妈、晴儿和莲儿看到这里,忐忑的心渐渐平静。只要不受到冷眼,在哪里做事都一个样。
云皎仔细观察二少奶奶的孩子,这个孩子比小子轩大几个月,比小子轩显得机灵,向逗他的人咧开小嘴巴笑,小嘴中咿咿呀呀地叫喊。
到小子轩呀呀学语时,恐怕只有自己一个人陪伴他了。云皎不禁伤感,看向只会睁开眼睛观看的小子轩,鼻子酸酸的,唯恐泪水溢出,转向一边不敢再看孩子。云皎不敢抬头看别人。担心别人会在自己的眼睛中看出端倪,假装清扫身体上的灰尘。
云皎很想离开这个热闹欢乐的大厅,回到这身子原主过去居住的绣楼,休整疲惫不堪的身心。
老夫人看出云皎精神不振,吩咐旁边的丫头:“将二小姐的行李送回绣楼中去,清扫楼下的几间房子给跟随的人居住。月儿,这次回来,不要急于回去,在家中多呆几天。”
二少奶奶听了,将手中抱的小子轩交回奶妈手中,让云皎一行人去淋浴更衣,去掉一身的尘土。
夜晚,云皎坐在绣楼上的房间中,凝视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子轩,伤感不已。几天前,自己还跟景少谦一起在玉馨院的花树下逗孩子玩,现在只有自己一个面对孩子了,以后要独自一人抚养这小子轩长大。
云皎暗自发誓,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都要把小子轩抚养长大,让他生活在快乐中。
只是,缺少父亲的生活,始终会是缺憾。云皎不由得想起了景少谦。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在跟那个花魁在一起寻欢作乐。
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打断了云皎的沉思,进来的人是老夫人。
“母亲,夜深了,你没有休息?”云皎看到老夫人独自一个进来,并没有一个丫头跟随,心中诧异,再看到老夫人凝重的眼神,心中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沉默不语地望小子轩。
晴儿和莲儿识趣。向老夫人请安后,告退出去了。房间内只剩下老夫人、云皎和睡着的小子轩。
空气霎时间变得沉闷起来。
老夫人坐在云皎身边,拉住云皎的手,凝望云皎:“月儿,告诉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云皎嚅嚅着,说不出口。云皎原本没有打算告诉谢家的人自己被景少谦赶回来的事,害怕他们担心。云皎打算派百里湾三雄他们到外地去寻找房子,有了合适的房屋就搬去住,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月儿,有什么事情,连母亲都不能告诉的?说出来,就是天塌下来,都有家人为你顶着。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老夫人关切地凝视云皎,急于要为女儿排难解忧。
这是身子原主的母亲,云皎感觉到,老夫人就像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云皎的泪水又来了,伏在老夫人的肩头,将这两天中跟景少谦间发生的冲突,一一地告诉老夫人。
“我真的很难过,母亲。”云皎告诉老夫人心中的苦闷,“我曾经想过,我们有了孩子,只要他真心待我,我就不再多想了,跟他过下去。谁会想到他风流成性,喜新厌旧,竟然赶我走。”
“傻孩子,这争吵时说的话,怎么能够当真。说不定这时候,他已经在后悔莫及地想念你和孩子了。没事的,过几天气消了,他就会来接你和孩子回去的。”老夫人低声安慰云皎,在老夫人看来,事情没有云皎说的那样严重。
他会来接自己回去?云皎的眼前闪现出跟景少谦在花树下逗孩子的欢乐,心中涌现出一丝丝的欢乐。那种生活还会再回来吗?不会了,再不会有了。
“他这种喜新厌旧的人。才不会来接我们。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鬼地方去了。”
“月儿,你老实告诉母亲,他要是来接你回去,你会跟他回去吗?”老夫人盯住云皎,要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云皎的心中想起了景少谦在竞价买花魁第一夜时的狂热,想到了他暴怒地驱赶自己时的无情,忧伤地说:“不回去了,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了。”
“真的不回去了?”老夫人要进一步确定。
“真的不想回去了。”
云皎想,自己就是想回去,也回不成了,那个浑蛋有了新欢,哪里还能想到自己,回去了也没有意思。
“我正要在外面买房子,有合适的就搬出去住。”云皎觉得有必要告诉老夫人,不要给娘家人一个错觉,自己死赖在这里不走。
“胡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搬去哪里住。除非你另外嫁人了,要不哪里都不准去,就居住在家里陪伴我。”老夫人生气地说。
云皎沉默不语,暗自思忖。
老夫人知道云皎不愿意,想了想说:“你实在不想居住在家中,也可以。再有两个月就到你父亲的五十大寿了,到时你大哥回来拜寿,你大哥走时,你可以跟随到大哥那里去。在你大哥身边,我还是可以放心的。”
听说这位大哥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做官,恐怕他未必愿意带个拖油瓶吧。这样更好,先应承老夫人跟大哥去,到了那个遥远的地方再想办法独自生活。
“那么,我跟随大哥去。”
过去的生活,总是身不由已,未来的生活,云皎希望由自己来掌握。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
李安岩骑着马。带领景府的几个护院和家丁行色匆匆,在清州城的大街上奔驰而过。李安岩很沮丧,去常乐镇接云皎没有成功,又一次被谢府的人给骂回来了。
一个月前,景少谦没来得及去接云皎回家,就因为镖局里的一趟镖在半路上被劫、匆匆地带人去处理后事。临走时,景少谦吩咐李安岩七天后去常乐镇接夫人回来。
李安岩很牵挂在常乐镇的云皎,他的心中不安地想:琳儿,难道真的不回来了?
周静南在旁边的茶楼里闪身到街道旁,向李安岩招手:“李护院,你过来,我要向你打听个事。”
李安岩皱眉看这个悠闲自在的周神医,自从跟周静南打架后,李安岩就对这位神医没有好感。不是李安岩小心眼,实在是想到周静南对云皎的抵毁,让李安岩心中不舒服。
“周公子,你有事?我很忙的。”李安岩心情欠佳,再说了今天在常乐镇来回一趟,身心都疲惫不堪。
惯于指使别人的周静南不理会李安岩的不耐烦,坚持要李安岩进入茶楼说话。李安岩深思片刻,回头吩咐其他人先行回府。他自己下马跟随周静南进入了茶楼。
“李护院,这风尘仆仆的,从哪里回来?”周静南让店小二给李安岩泡茶,优雅地问。
李安岩知道自己没有向周神医汇报行踪的义务,沉默以对,看到周静南迟迟没有进入主题,不想跟他拐弯抹角,径直问:“周公子,我没有空闲,你有话直说。”
周静南仍是沉默,安静地观看杯中的茶水,思忖了一会才下定决心地问:“听说,琳儿不在景府里了?”
“回常乐镇的谢府了。”
“听说,琳儿被景爷赶走了?”周静南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没来得及回去跟妹妹确定真伪,恰巧就看到李安岩经过,心想问这个景府的护院,消息更加准确。
李安岩沉默不语。云皎跟景老爷争吵后回了娘家,是她自己回去的,还是老爷赶走了,恐怕只有两个当事人才清楚。不过,老爷临走前吩咐过,不准对夫人回娘家的事嚼舌根,不知道是哪个不听从,向外面传扬。
周静南从李安岩的沉默中揣摩出个大概,感叹说:“这都怪她当年作出了错误的选择。谁不知道,景爷向来是以反复无常、凶残成性出名的。”
“你说错了。这一切都不是琳儿的选择。”李安岩闷闷不乐地纠正。
“过去的事你也是明白的,用不着老是为她辩护。”周静南不以为然。
“就因为我对当时的事一清二楚,所以我不准你污辱琳儿。”李安岩冲动地说,“要不是你有个好妹妹,你跟琳儿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情形。”
看到周静南霎时间瞪大眼睛看向自己,李安岩猛然想起了云皎的叮嘱,骤然收住话:“不说了,都过去的事,提他干什么?”李安岩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向外迈步就走。
周静南看出李安岩肯定有事隐瞒自己,要是让他自觉说出来,绝对不行的,既然你一心要维护琳儿,我就来个激将法:“分明就是她贪图景爷的权势,才选择了跟随景爷,你们个个都袒护她,为她狡辩。”
“我没有为琳儿狡辩。”李安岩转身逼视周静南,冷冷地说,“这都怪你那个妹妹,自以为好玩,偷偷换掉了你送给琳儿的礼物。琳儿羞愧难当,以为你戏弄她,才跟你疏远的。碰巧那个时候,景老爷来了,你们失去了和好的机会。”
李安岩怎么会忘记,云皎伤心痛哭的那个时候。李安岩在大榕树上,看到云皎打开小锦盒后就哭个不停,惊慌失措地从树上下来,就看到了怪异的一幕:曾经装有凤头蓝玉簪的小锦盒里,居然端坐一只小蛤蟆。李安岩才接过小锦盒,小蛤蟆就跳到地面,逃跑了。一心以为收到情人定情之物的云皎深感羞辱,将小锦盒扔进水沟哭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