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嫂哭得眼睛红肿,拉两个小孩子跪在云皎眼前:“主人,求求你救我相公和两个小叔吧,他们不行了。”
对于这个开场白,云皎吓了一跳。
“救救我父亲,救救我叔叔。”张狗子和张妞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冻得红朴朴的小脸上,眼泪在哗啦啦地流下。
呃,这百里湾三雄到底出什么事啦。
云皎听得糊涂,不明白百里湾三雄出了什么事,叫张大嫂先行站立起来。张大嫂长跪不起,不停地用袖子拭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皎看张大嫂泣不成声,只得问垂手侍立在旁边的宁总管。
宁总管告诉云皎,昨天傍晚百里湾三雄正在吃饭,突然全身无力扑倒地上。张老大拚出所有剩余的力气,说出了“找主人”三个字,就晕厥过去了,张老2和张老三也都晕厥不醒。现在这张氏三兄弟就躺在大院外面的马车里。
唉。这主人可不是只有使唤下人的权利,也得担负起给下人请医治病的责任。
“放心吧,我马上请大夫来给他们三人诊治。”云皎安慰张大嫂,叫他们三人站立起来。当云皎得知从小李庄来的几个人都没有用午餐,唤来管家娘子,带领他们三人去用午餐。
张大嫂哭哭啼啼不肯去用午餐,坚持要守候在百里湾三雄的身边。云皎无法,只好叫宁总管带两个孩子先去用餐。
李安岩和几个护院闻讯赶来,到马车里查看情况,之后无奈地对云皎说:“夫人,这三个人古怪得很,全身找不到一处伤痕,呼吸、心跳一切都正常,却都晕厥不醒。”
景府的人面面相觑,想不透其中的玄机。
张大嫂站在马车旁,守候三个亲人,悲痛欲绝。
早知道收下这三个下人会有这种麻烦,云皎应该早早叫他们滚蛋。
事已至此,云皎唯有保持镇定,将李安岩唤到跟前吩咐:“你即刻带人到回春堂去,对周公子说,我有急事请他到府上帮忙。”
“是,夫人。”李安岩答应,想想不放心,又安慰云皎:“夫人,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解决的。”
云皎点点头。李安岩才带人骑马飞奔出府。云皎命令另一个护院快马去镖局,将此事禀报景少谦。
坐在温暖的火盘边,云皎费神猜测,这百里湾三雄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晕厥。在大厅里侍候的人,个个忐忑不安。何管家带人侍立在大厅外,神色怪异地遥望停歇在大院子里的马车。
带着一身的寒气,景少谦大步走入大厅,在火盘边坐下取暖,伸手接过丫头递上来的热茶,才不急不慢地问:“夫人,外面那三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这三个下人一直在小李庄居住,昨天突然晕厥过去。”看到景少谦泰然自若的神色,云皎受到了感染,平静地将宁总管的话一一转告景少谦,并说明已经派人去请周静南前来。
“我还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三个下人晕厥过去了。夫人,周公子是有名的神医,一定可以将他们救醒的,不要担心。要是周公子都没办法救活他们。我们只有帮他们办理后事,再妥善安排这个妇人就是了。”景少谦温和地看云皎,低声安慰。
也只有这样了。云皎叹气。
景少谦挥手让大厅内所有的人都退出外面,凝重地问:“夫人,你如实回答我。这百里湾三雄是专门杀人越货的凶恶之徒,怎么就成了你的下人?”
唉,要是那三个浑蛋一直晕厥不醒,还得依赖景少谦善后,说出实情可以方便他处置。
云皎心中有鬼,不敢正眼看景少谦,盯住地面的火盘,吞吞吐吐地将过去被百里湾三雄劫持、用袖箭小筒射伤他们后再吓唬他们的事,向景少谦和盘托出。
又一件隐瞒自己快一年的事!
景少谦狠狠地盯住云皎,看得她脑袋瓜子越垂越低。云皎偷偷地瞟景少谦,正遇上他阴郁的目光,知道这人生气了,连忙移开目光。
“夫人,你是不是还有事隐瞒我?”景少谦用一根手指头勾起云皎的下巴,迫使她面向自己,恼怒地问。
有三个下人晕厥不醒景少谦不恼,让他恼火的是自己这位小夫人净瞒着自己做事,根本就没有将他当作夫君。
“老爷,没有啦。”云皎装得可怜巴巴地,眨眼看景少谦。
“你呀,你。”景少谦气得心痒痒,想要怎样,又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处置这位夫人,真是拿她没办法。景少谦板脸看云皎:“以后做事,不准背着我干。知道吗?”
云皎心虚,伏在景少谦的膝盖上,避开他的逼视,为自己辩解:“老爷,当时我也是出于无奈,我要是不诈他们,他们就会杀掉我的。”
“狡辩。当时为了逃生骗他们,事后你带这三人在外面跑来跑去,作何解释?你就不担心他们戳穿你的谎言,对你不利?”景少谦可不想让人误会他是个傻瓜。
云皎觉得自己受到了冤枉,抬头看景少谦,不服地辩解:“我没有带他们跑来跑去的,是他们三人硬要尾随我。我曾经如实告诉他们,那**是假的,叫他们离开,可他们死赖不走。我有什么办法。”
“那么,他们三个醒来后,由我来叫他们走开。你一个年轻女人,身旁总带三个大男人,像什么样。”想到那百里湾三雄围绕在夫人身边、经常对这位美丽的夫人大饱眼福,景少谦就不舒服。
“我哪里把他们带在身边。平日里他们三人根本就不在我身边,有事了我才叫他们的。老爷,现在我又不想放他们走了。得留下他们帮我辨认在暗中谋害我的人,因为只有他们三兄弟接触过这个要暗害我的人。”
“夫人,那些人谋害不成,恐怕早就逃之夭夭,还等你叫人来辨认。我的仇家很多,谁知道是哪个。”景少谦皱眉,不赞同云皎的做法。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人就潜伏在暗中,伺机动手。”云皎坚持已见。
景少谦说服不了云皎,无可奈何:“真拿你没办法。随你去。”
何管家在门口处干咳几声,才禀报说:“老爷、夫人。周公子来了。”
景少谦睨云皎一下,换上一副肃杀的面孔,端坐在火盘边。云皎瞪了景少谦一眼,换一个远离他的位置。
周静南步入大厅,就看到景少谦和云皎木头一样坐在火盘边。
看到周静南,云皎站起身体,微笑打招呼:“周公子,这大冷的天,麻烦你到府上,真过意不去。快到这里来取暖。”云皎礼貌地请周静南到火盘边取暖,同时叫外面侍候的丫头们进来给客人泡茶。
景少谦客气地向周静南打招呼,泰然自若地伸手取暖。
周静南接过晴儿递上的热茶,悠闲自在地啜着,仿佛他来到景府,就是为了品茶。
大家都不陌生,云皎开门见山地说:“周公子,请你过府来,是因为我的三个下人突然间晕厥不醒,不明白是为什么。麻烦周公子给瞧瞧。”
周静南慢条斯理地喝茶,慢悠悠地说:“谢夫人是说院子里那三个?我已经看过,没事了。他们只是因为身体上的**发作,暂时晕厥过去而已,我已经给他们服下解药了。”
景少谦身体一僵,一言不发,目光如炬地逼视周静南,全身散发出浓浓的煞气。这位周神医,对夫人的下人比夫人还熟悉,不同寻常。
云皎不相信:“周公子,我可没有给他们下过任何**呀。”继而转脸看景少谦,惊讶的神情表明自己没欺骗景少谦。
笼罩在景少谦阴霾的目光中,周静南傲然抬头,向云皎淡淡地笑:“谢夫人,是我向他们下的**。你太过于大胆了,你手无绑鸡之力,竟敢诳这杀人不眨眼的百里湾三雄,迟早会被他们戳穿的。到那时,谢夫人如果是在景老爷身边。他们自然奈何不了你;万一谢夫人当时正带他们三人远行,极有可能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景老爷,你说是吗?”
景少谦不置可否,沉默不语地看周静南。
“谢夫人,我看你一心要使唤这三人,就干脆给他们下了真正的**,让他们听命于你,岂不好?”周静南脸带微笑,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放置桌子上,解释说:“这是解药,以后谢夫人每隔四十天给他们每人一颗,他们就不敢对谢夫人有二心了。”
好你的大鬼头。
擅自给百里湾三雄下了**,事先不经自己同意也就算了,过后居然不告诉自己,害得自己担惊受怕,还当着景少谦的面说出事实。不知道景少谦心里怎么想的。
云皎想起周静南在谢府大门外给百里湾三雄药丸的事,明白他是在那个时候做的手脚,不悦地说:“周公子,你应该事先跟我商量。”
景少谦冷冷地打量桌子上的小瓶子,阴冷的目光在云皎和周静南身上来回移动。这上老江湖一看就知道,真正控制百里湾三雄的人是周静南。这位周神医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夫人的,不知道他居心何在。
“周公子,你为了帮助我夫人,真是煞费苦心。”景少谦的话冷冷的,神色也是冷冷的。
云皎悚然一惊。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端倪?云皎转念又想,自己跟周静南交往时,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有景少谦这个人;自己跟随景少谦后,坚决抵制了来自周静南的诱惑,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没有什么可愧疚的。
云皎变得坦然自若了,她面对景少谦:“老爷,你要是觉得我收下这三个下人不妥,等他们醒来后,就即刻叫他们走开。只是刚才我们说的那事……”云皎专心致志地看景少谦,摆出一切由老爷作主的模样,话语中分明又不想放走这百里湾三雄。
夫人的态度,让景少谦心情舒畅。不管你周神医要打什么主意,最后的决定权在老子手上,夫人听老子的。
凝视这张俏丽的小脸,景少谦的目光已经变得柔和:“夫人要想使唤他们,留下就是了。但是,这种人不可长期留在府上。”
“老爷说的是。我决不让他们住在家中。”云皎乖巧温顺,愉悦的声音婉转动听。
周静南的心中,突然感觉到很不舒服。
百里湾三雄精神颓废地走入大厅,一眼看到他们那个俏丽的主人端坐在正中,再往主人的两边看去,吓一大跳,双脚就不听使唤,情不自禁地向云皎下跪。
云皎的左边,凶神恶煞的景少谦一身霸气,杀气腾腾盯视百里湾三雄。云皎的右边,儒雅中透出阴冷的周静南,目不转睛地逼视百里湾三雄。
景爷和周神医,这两个叱咤江湖的人物,只要一个就让百里湾三雄吃不消了,居然双双鼎力相助这个柔弱的女人,不向她俯首听命都不行了。
张老大不敢向云皎的两边看,敬畏地看云皎:“主人,我们不想回那小李庄了。让我们居住在清州城内吧,你有什么事要吩咐我们时,就方便多了。”居住在清州城中,期限到时索要解药也方便多了。距离太远了,害怕到时找不到你老人家。
云皎看到过去对自己随便的百里湾三雄,现在畏惧地看自己,暗自偷笑,脸上冷若冰霜:“可以。你们今天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带张大嫂和孩子一起搬来。你们要注意,到清州城后,不准对外人说,你们是在为景府做事。”
百里湾三雄唯唯诺诺答应,退出大厅。在大厅门口处跟何管家打个照面,何管家吃惊地扭向另一边去。
张老三边走边回头看何管家,低声对张老大和张老2说:“真是奇怪,这人怎么似曾相识。”
“过去原本是要吓唬他们的,现在弄假成真了。”云皎抓起桌子上的小瓶子,拿在手中拈了拈,对身边的两个男子感叹。
刘半仙收下十两银子后。为景少谦掐算到了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十一月二十二日。
景少谦回到家,喜孜孜地对云皎说:“夫人,我叫人挑到了一个大好的日子,我要堂堂正正地用花轿将你抬进门,咱俩再拜一次堂、入一次洞房。”
晴儿、莲儿都偷偷地笑了,不由自主地向远处的奶妈和小子轩看去。七个月大的儿子在哭闹着要人带他去游玩,父母在这边谋划着要成亲。
看出景少谦不像在开玩笑,云皎态度坚决:“我们已经拜堂过了,为什么要再拜一次?要拜堂你自己拜,我才不跟你拜。”
“夫人,那不一样。上次拜堂你是被迫的,现在你是心甘情愿的。夫人,你先回娘家住几天,五天后我带人用花轿把你抬回来,我要堂堂正正地把你娶回家。”景少谦试图说服云皎,再跟他成亲一次。
云皎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看你是吃饱了没事找事。反正我已经居住在这里,成为你的夫人,你管他是抢来的还是娶回来的。”
虽说上次跟他成亲的不是本人,要再次成亲纯粹是为了迎合明媒正娶的世俗眼光,云皎认为那是自寻烦恼。
自我感觉良好就行,管他人怎么说。
“既然夫人不乐意。那五天后我派人把聘礼送到常乐镇,再把夫人的嫁妆抬回来。就这样定了!”景少谦霸道地宣布,他看出云皎想要把一切都免了。夫人不喜欢,不好再强迫夫人拜堂、入洞房,这送聘礼、抬嫁妆的事,无需夫人出面,就用不着夫人同意了。
余下几天,二姑奶奶是天天到景府,与云皎筹办聘礼。
十一月二十二日这天,何管家带上一群人,抬上丰厚的聘礼,吹吹打打离开景府,向常乐镇的谢府出发。傍晚时分,何管家又带人热热闹闹地抬回了三十六个大红箱子。这些嫁妆,摆满了云皎房间旁边的两个屋子。
这些嫁妆,谢府在一年前就准备好了,不过那时是打算抬去梁府,现在改抬来景府了。云皎的嫁妆中,原本还有四个年轻俏丽的丫头,被云皎坚决推掉了。回谢府的那两个多月中,云皎都不敢使用谢府的丫头,害怕露出马脚。这身子原主的丫头来到景府,天天在身边盯住,云皎这个假冒伪劣的谢府二小姐迟早被识破。
云皎站在屋子里,看这满屋的嫁妆,感觉到怪怪的。有了这三十六个大红箱子作证,自己这个景府的夫人。就由“抢”回来的转为“娶”回来的。
景少谦走进来,开心地环视这摆满屋的嫁妆,乐滋滋地说:“夫人,这可是你的嫁妆。怎样?还满意吗?”
咳,云皎还不知道这些大红箱子里到底放有什么。
云皎好奇地打开身边的一个大红箱子,里面是一件银灰色的狐裘。云皎拿起来试穿,大小正合适。
景少谦顺手打开眼前的一个大红箱子,往里看时惊讶地叫喊:“一把古琴!夫人,原来你会弹琴。”
看到箱子里那具古香古色的琴,云皎暗暗叫苦。这身子原主身为一个大家闺秀,会弹琴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云皎本人穿越前连真正的古琴都没有碰过,更不用说会弹琴了。好在,云皎头脑反应灵敏,看到景少谦要拿琴出来,担心他叫自己弹琴,赶紧说:“现在我整天忙不过来,哪里有空闲弹琴。”
云皎一一打开这些大红箱子看,这些箱子里有一年四季穿的衣服,有大红的床帐、被子,有各种精致的首饰、胭脂水粉。有价格昂贵的金、银、玉打造的杯子、碟子、花瓶等各类器皿,还有几张田地文书和房屋契约。
这嫁妆挺丰厚的。
看到这谢府送来的嫁妆,云皎不由得想起景少谦泡制出来的“嫁妆”,戏谑地对景少谦说:“老爷,你看清楚了,这才是陪送给女儿的嫁妆。你为我准备的‘嫁妆’可不是这样的。”
景少谦想起过去糊弄云皎的事,不好意思地挠头,自嘲地说:“我又没有嫁过女儿,哪里知道嫁妆是些什么东西。”
二姑奶奶进来,看到云皎和景少谦在谈笑,着急地说:“快找找看,床帐、被子等睡铺放在哪里。等一会儿吉时到了,要展睡铺的。”
云皎叫人进来,将装有床帐、棉被和枕头的箱子抬到房间去。
展睡铺的吉时到了。
云皎和景少谦的房间里挤满了人。除了几个小男孩,绝大多数人都是女性,凌姑、卢夫人、李姨娘、管家娘子以及各处的管事、身份较高的丫头,都挤在内间里,围在大床边观看。像凌姑这种未成婚的女子,涨红了脸羞涩而好奇地观看;那些见多识广的管事,主要是来凑个热闹,给夫人和老爷捧场;也有极少数的人,眼睛滴溜溜转,极其详细地参观老爷和夫人的房间,平日里这是景府的禁地,现在趁此机会看清楚了,可惜的是,这个房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摆放的用品比其他地方较为考究罢了。
云皎身为主角,又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好奇地观望。
房间内红烛慢慢地燃烧,与床上红艳艳的被子、枕头相辉映,整个房间是一片喜庆的红彤彤。
送嫁娘从大红箱子里抱出各种床上用品,轻轻展开的同时,适时地说些吉利话。床帐、被子中不时露出枣子、花生、莲子和桂圆,还有金、银、玉雕琢出的种种小巧的玩意儿,都被守候在床边的景子政、仇大公子和仇二公子抢去了。
挤在床边的许多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不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奶妈将小子轩放到床上去,小家伙手中抓到了什么,就往嘴里送。
“小少爷,你在吃什么?”奶妈连忙伸手抠出小子轩嘴里的东西,原来是一颗染得红艳艳的花生。
送嫁娘看到奶妈手中的花生,顺便说了一句:“生了,生了。”
在场的人听了送嫁娘的话,再看哇哇啼哭的小子轩,进而细想,哄堂大笑。不仅是生了,还生了七个多月了。
“祝二小姐早生贵子。”送嫁娘把一捧枣子、花生、桂圆和莲子放到云皎手中,按惯例说了一句吉祥话。
云皎忍俊不禁,失声笑了。房间内的人反应过来,又一次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