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在窗户外横梁上的人大吃一惊:是谁要置她于死地?自己不过是离开家几天,就让她身处险境!
“夫人,你要去哪里?”凌姑吃惊地问,想起自己这个贴身护卫的职责。
“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身为景爷的夫人,难得有几天安宁的日子,我好累!他已经对我和孩子撒手不管了,我得带孩子们离开这里,我不能再指望他了。”
云皎的话,带有淡淡的心酸。若外面的人是他,应该现身了。
可是外面一片沉寂。
“不!我没有对你们撒手不管,我早就回来了。我就在你的身边!”横梁上的景少谦,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为了引出那些潜伏在暗中的人,他不能现身。
也许,是自己错了,刚才在暗中盯住自己的人,另有其人。
云皎失望地叹气,想到外面存在的危机,心情沉重。云皎压低了声音,告诉周静南此行的目的:“周公子,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若明天我家老爷仍不回来,你和他们一起送我回常乐镇,好吗?”
“当然可以。”周静南爽快地答应,继而相问:“谢夫人,你要回娘家?”
“他老是不回家,我总不能叫你一直在这里为我守夜。”云皎叹气,“我就是不怕死,也得为孩子们的安全考虑。至于以后,再说吧。”
想到以后,云皎唯有长长地叹息。
明天最后为这个家作一次努力,如果景少谦仍拒绝回家,云皎决定放弃这里的一切,只带孩子离开,或者从此隐姓埋名,或者去福州投靠大哥。
房间里的人无言以对,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云皎。
横梁上的景少谦,后悔莫及,愧疚难当。
因为自己误听谗言,竟然使自己的夫人难以安身,要带孩子逃避他方。她请人来协助,自己竟又误以为她背叛自己。
周静南、李安岩、凌姑和晴儿护送云皎回玉馨院去了。
群芳院里寂然无声。
景少谦从横染上跃下,他在黑暗中思忖了许久,从庭院中的花树上折下一枝花。景少谦要穿回地道中,把这枝花摆放在云皎房间的衣柜内,景少谦要用这枝花提醒云皎:我就在你的身边!
因为,能够从其他地方进入衣柜内的人,只有景少谦。
因为,云皎每天清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衣柜找替换的衣服。
果然不出景少谦所料。
第二天清早。云皎打着呵欠、心事重重地打开衣柜欲取出衣服,看到柜子里衣物零乱,云皎很是纳闷:昨天自己才叫周妈整理过的,什么时候又将衣物弄乱了?在云皎的印象中,自从周妈昨天清早整理过后,就没有打开这个柜子。
一枝冬青!
云皎看到衣物之上,赫然摆放着一枝冬青。云皎的心激动起来,将这枝花拿在手中,发现这枝冬青没有变色,可是叶子、花瓣上明显地缺少水分,都有点焉了,看样子,应该是在昨天夜晚折下的。看到这枝冬青花,回想到昨天清晨零乱的衣物,云皎醒悟过来:他早就回来了!在前天夜晚他就已经回到了府中!
将冬青插到花瓶中,云皎坐在桌子旁看花,陷入了沉思中。
三个正在忙于照顾孩子起床的奶妈奇怪,冬青树在景府随处可见,夫人为什么将一枝冬青花插入花瓶中,看个没完没了?
一定是那个家伙昨天夜晚听到了自己的话,心里不舒服。特意摆放这枝冬青告诉自己他的存在。想到景少谦昨天夜晚听到自己的话时的憋闷,云皎露出了报复性的微笑:活该!谁叫他听信了莲儿那丫头和卢夫人的话,离开家的。
一个念头在云皎的头脑中闪过,几经思索后很快确定下来:景少谦晚上回家不现身,暗中潜伏的人蠢蠢欲动,正是个难得的机会。要是充分利用,说不定可以将潜伏在暗中的人一网打尽。
早餐过后,云皎独自将景子政叫到房间里,郑重其事地把一信封交到景子政的手中,低低地吩咐:“你在上学堂之前,先到镖局找到你父亲,叫他回家,并趁机将这封信亲手交给他。注意,不能让跟随的人知道,亲手交到你父亲手中。知道吗?”
“母亲,我一定能够做到: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这封信亲手交给父亲。”景子政严肃地点头。
云皎满意地点头,将手放到景子政的肩膀上,向他叮嘱:“这封对我们家至关重要。”
目送景子政走出玉馨院后,云皎和周静南、李安岩、凌姑在小厅里取暖,将服侍的人全都支开了。云皎低声告诉这三人,自己今天晚上诱敌的计划,询问他们的意见。
周静南用奇异的眼神看云皎,昨天夜晚还沮丧地准备逃避的她,今天清早就精神抖擞地要主动出击了。周静南不明白云皎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转变,不过对于云皎的计划,周静南是赞同的:“谢夫人。你这样做很好,不能一味地被动防守。今天晚上,我们一方面要做好防止对方用毒的准备,另一方面我们要尽量使用迷魂粉,要速战速决。我到时带迷魂粉来,每个护院身上都带一些。”
“周公子说得对,我们到时要速战速决,尽量避免伤亡。”李安岩也赞成云皎的诱敌计划。要是诱敌成功,云皎就不用躲避到其他地方去了。
凌姑更是极力称赞。
“那么,今天晚上,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云皎环视在场的人,充满了自信。有了这些人的大力支持,有了景少谦在暗中坐镇,只要那些人胆敢来到,一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夜晚,景府的大门和两个侧门早早关上。
景少谦没有回家,昨天夜晚来守夜的周神医又不见踪影,景府的下人是个个惊恐不安。
跟随景子政出门的小厮,在通往后院的道路上,跟几个小厮交头接耳。跟随景子政出门的小厮惶恐地告诉大家:“今天早上,大少爷到镖局去找老爷。叫老爷回家。你们猜老爷怎么说?老爷沉着脸说,到该回家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另一个小厮胆战心惊地接话:“再过两天,我们都被贼人杀光了,老爷才回家,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谁在这里胡说八道?!”何管家带领一群大汉走过,听到这几个小厮的谈话,厉声喝止:“府上一直平安无事的,哪里来的贼人杀我们?小心我把你们这些造谣生事的奴才,每人赏给十大板子。”
几个小厮们唯唯诺诺,听何管家一番训话结束后,四散离开。
玉馨院的房间里。
两个奶妈躺在地铺上,给秋儿和子秀两个小宝宝喂奶,哄他们姐弟两个入睡。小子轩被他的奶妈塞入大床上的被窝里,又钻出来,到地面上跑来跑去。
心情紧张的云皎,又一次打开衣柜,终于看到折叠整齐的衣物已变零乱,衣物上摆放着一枝新鲜的冬青,她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景少谦已经回到,只要贼人敢来,定能稳操胜券。
凌姑在房外叫云皎,云皎打开房门走出去。
“周公子已经到了,就在这玉馨院的某个房间中。”凌姑将云皎拉到远离人的地方,才悄悄地告诉。
“李护院他们准备得怎样了?”云皎压低声音问。
“夫人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云皎望向黑沉沉的屋顶,知道上面有一双关切的眼睛在凝望自己;云皎再环视庭院四周的房间,能够感觉到黑暗中有人在注视自己。这个冬天的夜晚,是寒冷的。充满了危机;这个夜晚也是温暖的,到处充满了关怀。
时间还早,小青、小凤和小婷这几个小丫头还没有离开玉馨院,她们在院子里随意地走动,在忙活。
小子轩跑到外间看景子政念书,很快又跑到房间外来找云皎。奶妈走出来,要拉小子轩回房间,小子轩拉住云皎的手不放,不肯跟奶妈进房间。
此时此刻,景少谦就潜伏在云皎房间的上面,俯视庭院中的一切,耐心地等候着。周静南在某个房间里,透过门缝向外张望,探听外面的动静。
何管家带领一群家丁打扮的人,匆匆忙忙来到玉馨院外,吩咐在那里侍候的媳妇:“快进去禀报夫人,我有紧急的事禀报。”
听到传报,才要带小子轩回房间的云皎停止了脚步,站在原地看何管家在一个提灯笼的家丁陪同下,匆匆地向自己跑来。
“夫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何管家是一面跑,一面气喘吁吁地向云皎叫喊。
气氛霎时变得凝重,玉馨院中有许多人侧耳聆听何管家的下文。
云皎吃惊地看向自己跑来的何管家。皱眉问:“出了什么事?慌张成这样。”
现在天时尚早,贼人不会这样早就现身的;要不是贼人到来,又有什么事值得一个管家这样惊慌失措?
“夫人,贼人来到了。”何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云皎跟前,向云皎禀报这一重大消息。
何管家的话,像投入一枚重量级的炸弹,炸得玉馨院里的许多人心跳加速,本能地向四周环顾。
房屋上的景少谦,警惕地查看四周动静,一双铁拳握得紧紧的,随时准备跳出。给胆敢来侵犯的贼人迎头痛击。
房间里的周静南,情不自禁地握紧腰间的长剑,作好了冲出房间的准备。
云皎身边的凌姑,警觉地向周围张望,已经扯下了腰带。
小子轩不懂得周围环境的险恶,看到家丁手中的灯笼一片明亮,好奇地走近家丁,伸出小手抚摸灯笼。家丁弯腰,顺手把小子轩抱在怀中,举灯笼给小子轩看,逗他玩耍。
“贼人在哪里?”云皎的心顿时狂跳不止,睁大眼睛看何管家。才天黑不久,贼人就到了,真是出乎意料。
何管家转动眼睛,将身边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趁凌姑不防备自己,以快速不及掩耳之势将云皎拉到胸前,用一柄短剑抵住云皎脖子,拖住云皎飞快地后退几步,得意忘形地说:“谢夫人,贼人就在这里。”
那个家丁也扔掉手中的灯笼,抽出一柄短剑抵住小子轩的胸口。小子轩顿时大哭,挣扎着要下来,哪里挣得脱。
这一惊变,让凌姑目瞪口呆,等凌姑反应过来时,云皎和小子轩都已经被何管家和家丁牢牢地控制住了。
黑暗中的景少谦和周静南,也惊愕地遥望这一突然变卦,不敢轻举妄动。
“何管家,你这是要干什么?背叛主子,犯上作乱,你不要命了?”自从被何管家用短剑抵住脖子时,云皎就知道大事不妙,厉声训斥何管家。
何管家不理睬云皎,在怀中取出一个竹筒,向黑暗的夜空发出一个信号。看到彩色的火焰冲破漆黑的夜空,何管家放声大笑。近于疯狂。
正思忖着脱身之法的云皎,惊慌失措地看到,玉馨院的院门大开,从外面涌进一群家丁打扮的大汉。从小子轩大声的啼哭声中,云皎想到了房间里的两个小宝宝,向凌姑大叫:“快,去关上房门。”
凌姑会意,几个起落跃到云皎的房间外,将刚刚提剑冲出来的景子政点了穴位,重新塞回房间里,并叫一个战战兢兢的奶妈来,关上房门并从里面上了门闩。
屋顶上的景少谦,俯视明亮的火光中,何管家吩咐人用特意铸造的大刀劈西厢房的铜锁,凌姑势单力薄地跟一群贼人撕杀,他几次畜势要跳下庭院中,看到被控制在贼人手中的云皎和小子轩,只得沮丧地放弃。
云芳院里,正在火盘旁边取暖的仇洪良,听到外面的吵杂声,向家人吩咐:“我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呆在房屋里,千万别走出云芳院。”
卢夫人和李姨娘来不及反对,就看到仇洪良大步走出房间,消失在黑暗中。
玉馨院中,院门又一次被撞开,李安岩带领几个护院冲进来:“夫人别害怕,我们救你来了。”
景府的后院、东西两个侧门附近。都在进行激烈的打斗,景府的护院们跟入侵的贼人展开生死搏斗。
玉馨院里,激战正在进行着。
云皎的耳边,回响着小子轩凄厉的啼哭;眼睛里看到的,是小子轩痛苦地挣扎,以及李安岩等人吃力地还击。
都是因为自己和小子轩被对方扣为人质,让景少谦和周静南不敢现身,让李安岩等人不敢放开手脚撕杀。
何管家并不把这个柔弱的夫人放在眼里,他左手勒紧云皎的脖子,握短剑的右手时而指挥人撕杀,时而指挥人用寒铁特铸的大刀劈铜锁,眼光极少落在胸前这个景府的女主人身体上。
好几次,云皎举起铜戒紧靠在何管家的手背上,何管家都毫不察觉。云皎咬牙,只要将铜戒子划破何管家的皮肤,这个嚣张的贼人就失去行动能力,自己就可以摆脱险境。可是,在即将行动时,云皎都恨恨地放下了手,因为她看到了小子轩在另外一个贼人的手中挣扎、哭喊。那个抱小子轩的贼人紧张地向四周张望,手中的短剑从来没有离开小子轩的胸口。随时随地准备杀害小子轩。
如今之计,唯有拖延时间,等候机会。
“何管家,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谋害我?”云皎跟背后的人说话的同时,眼睛专注地看向小子轩,心里是阵阵的疼痛:可怜的孩子,过早地卷入了仇杀之中。
“谁叫你是景爷的女人!我跟景爷有血海深仇,只要是景爷的家人,就是我的仇人,都该死。”身后传来的话语,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出一股寒意。
云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镇定下来后又问:“那么,出五千两赏银雇人杀我、三番五次要追杀我的,就是你了?”
何管家一阵冷笑,想起几次要杀害云皎,都没有成功,才想到不能小看云皎,他谨慎地打量云皎一番,确信云皎没有能力在自己手中逃脱后,才用短剑抵住云皎的脖子,狞笑着:“算你命大,都让你逃脱了。这次落到我手中,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等我搬走这屋里的财物后,再用你的人头日拜祭我的家人。”
云皎听到这里,后脑勺凉嗖嗖的。想起这里张开的天罗地网,不禁冷笑:“是谁先死,还说不定。你以为我家老爷会放过你们?”
“哈哈,景爷回来时,只可以给你们收尸了。天黑之前,我派出的人亲眼看到景爷在镖局里,现在几个门口都有我的人把守。有你们两个在我手中,就是景爷现在回来,我也不怕。”何管家狂笑不已,为自己的老谋深算自鸣得意。
云皎听了有些刺耳,嘲讽着说:“别高兴得太早,你逃不了的。”
“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十年。财物到手之后,我就血洗景府,让景爷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何管家咬牙切齿地,对自己的行动显然是胸有成竹。
血洗景府!看不出来平时里老是点头哈腰的何管家,也嗜血成性。
云皎才要继续探听虚实,这时西厢房的铜锁被劈开了,何管家押着云皎靠近西厢房,换另一个大汉控制云皎。
西厢房的铁门被推开了,几十个大箱子出现在眼前。
“终于到手了。不枉我苦等了十年。”何管家是两眼放光,忘情大叫。
就在这个时候,在东西两个侧门的护院们,挑开了贼人脸上蒙的黑布,撒出了手中的迷魂粉,把贼人迷倒后杀死。护院们打开两个侧门,从外面涌进一群镖师,护院和镖师们汇集在一起,冲向景府中有贼人的地方,奋勇杀敌。
身着护院服装的周静南,躲在屋檐下的黑暗中,紧张地观看庭院里的动静,一筹莫展。忽然,几步之远的地方传来低低的哭泣,引起了周静南的注意,定神看时,是没来得及撤出玉馨院的小青、小婷和小凤三个小丫头。小婷和小凤是缩在黑暗处,哭个不停。小青却探身向云皎和小子轩的方向张望,一边抹眼泪。
小青对云皎和小子轩的关注,胜过对危险的恐惧,这让周静南有了主意。周静南悄无声息地来到小青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问:“我让你去救二少爷,你敢去吗?”
看清来人是周神医,小青抹干了眼泪,想要出一份力量,又想到自己能力有限,犹豫着:“可是,我打不过那个捉住二少爷的人。”
“就因为你是一个不显眼的小姑娘,才有机会救二少爷。”周静南顺手拨下小婷头上的发簪。插入一个小瓶子里,然后将湿润的发簪递给小青:“你想方设法靠近二少爷他们,只要将这发簪划破那个贼人的皮肤,就有机会救下二少爷了。我在后面接应你。”
小青拿过发簪,藏匿于宽大的衣袖中,担忧地问:“谁救夫人?”
周静南不得不佩服这小丫头的护主心切,他用大手拍了拍小青的肩膀:“你放心,只要能够救出二少爷,夫人她就能够脱身了。相信我,夫人她有办法脱身的。”
小青擦干泪水,向小子轩走去。身为孤儿的小青,被疯狗追赶过,被恶人毒打过,因此对于这种撕杀场面,她的心里只是有点紧张,仍能壮胆向小子轩走去。
小子轩平日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跟小青玩耍,他看到小青走来,用力挣扎,向小青伸出了双手,哭喊着:“抱——抱——”
“二少爷,二少爷。”小青看到小子轩痛苦的模样,急得眼泪打转,加快了脚步。
一直关注着小子轩动静的云皎。看到小青向孩子走来,悟出这极有可能是有意的安排,因此目不转睛地观看,同时将手中的戒子凑近身后贼人的手背,随时准备着。
何管家才走到西厢房的门口,听到身后有异样,回头看到小青靠近,大声喝令:“干什么?站住!别让这小丫头靠近,小心有诈。”
“别过来,往后退。小心我收拾你。”抱小子轩的贼人恶狠狠地冲小青叫嚷,对这个瘦小的丫头不是很在意。毕竟来人长得太瘦弱了。在忍饥挨饿中长大的小青,看模样只有**岁,这个抱小子轩的贼人不过是要吓唬一下小青。
小青并没有往后退,又往前走了几步,跪下哀求:“求求你放开二少爷,二少爷是我带的,他出事了,我也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