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也训斥了景少谦几句,大意是说景少谦身在福中不知福。
景少谦心里不痛快,闷闷地听着,阴沉着脸说:“姐姐,姐夫,她的事,你们不了解。”
“谁说我们不了解弟妹。她的事,我们恐怕比你更清楚。”二姑奶奶叹了一口气,将云皎跟周静南间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夫人跟周神医间的事,姐姐竟然比自己更清楚!
景少谦听得睁大眼睛,就想到了昨天云皎来找过二姑奶奶:“是昨天她告诉你的吧?别听她一面之词。”
“昨天弟妹确实亲口告诉了我。不过,在这之前我派人调查过,调查的结果跟弟妹说的,没有多大差别。”二姑奶奶叹气,苦苦相劝:“她本来就是你抢回来的,能这样心甘情愿地跟随你,已经不错了,你还挑什么刺。你明知道她有未婚夫,都要抢了来做夫人,就不能容忍她在你之前有心上人?”
这一下,可捅到了景少谦的痛处。
景少谦从椅子上跳起来,瞪眼向身旁的两个人吼:“不一样!这不一样!她到我的身边后,就跟那个姓梁的书生一刀两断。可是她现在跟那个周神医仍是藕断丝连,甚至于要在我毒性发作晕厥时,两个人要私奔。你们叫我怎么受得了?!”
“混帐东西!是谁跟你说,在你晕厥不醒时。弟妹要跟人私奔的?”知府大人大骂,一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痛得用手捂住脸颊。
“在你毒性发作晕厥不醒时后,弟妹的泪水就一直没有停过。弟妹跪下来求周公子救你,当周公子要带弟妹离开时,她死活不肯,当众说她不能没有你。周公子说你已经无药可救时,弟妹心痛难忍晕厥过去,整个人万念俱灰,要我照料孩子,当时她死的心都有了,是周公子答应救你,她才恢复了生气。患难之时,她要跟你同生共死,你还嫌她哪里做得不够?”
二姑奶奶回想当时的情景,仍是忍不住落泪,是一面说一面用手帕拭泪。
“有这样一个女人对你,知足了。”知府大人感叹,“在当时,就是我们这些大男人看了,都感到心酸。”
“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起这些事?”景少谦听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二姑奶奶和知府大人。
二姑奶奶伤感:“我们骗你干什么?我告诉你,只是要你知道,弟妹的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你别辜负了她。”
原来,自己那位美丽的夫人,深深地爱着自己!她对自己的爱,比自己体会到的还要深!
景少谦的心在震颤。过去,景少谦只知道,在自己泡药液时,云皎一直温存地照料自己,不曾想过在自己不醒人事时,云皎竟要跟自己同生共死。可是,昨天云皎泪水涟涟地要自己回家时,自己竟然板着脸拒绝了。
“我真浑。我真浑!”景少谦懊恼地擂打自己的脑袋。
看到景少谦动心了,二姑奶奶横了他一眼:“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回家看看?你已经两天两夜不回家了。”
“对,我现在马上回去看看。”
景少谦马上向知府大人和二姑奶奶告辞,向外走去。景少谦恨不能马上回到家中,看望忧心忡忡的夫人和可爱的孩子,告诉那个柔弱的人儿:“我会永远保护你和孩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纵马在清州城的大街上奔跑,景少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竟拨转马头,向镖局奔去。景少谦之所以改变了主意,是他想起了云皎的话,“我支持不了几天”。景少谦决定晚上再回去,来个突然袭击,看看到底是谁在自己的家中作祟。
天完全黑暗了,景少谦仍旧没有回家。
云皎心惊肉跳。预感到今天晚上,会有事情发生。
早早地,云皎命令人锁上所有的门,并将两个侧门的钥匙全部拿在手中。云皎派人叫来景子政,叫他今天晚上,就在自己隔壁的房间休息。临睡前,云皎令人将小子轩、秋儿和子秀都抱到自己的房间里,让秋儿和子秀的两个奶妈在大床前打地铺,玉馨院的其他人一律去下房休息,却让凌姑到玉馨院来居住。
昏暗的灯光下,云皎毫无睡意,睁大眼睛看床帐顶部,思绪万千。
穿越到此,已快三满年,期间经历的人间凶险、荣华富贵,都恍若南柯一梦。前世的亲人,此时此刻都在干什么?如果能够回到现代化社会,该有多好!
秋儿和子秀首次离开婴儿房,睡得很不安稳,先是秋儿起来啼哭,接着子秀跟随姐姐一起哭。两个奶妈没来得及给两个小宝宝喂奶,小子轩就被吵醒了,扯开嗓子大哭。
房间里回荡着孩子的哭声。让人心烦意乱。
云皎在被窝里哄劝小子轩,这小家伙就是不安分,又哭又闹。没有办法,云皎拉起床头上的一袭狐裘,包裹住哭闹的小子轩,在床前走来走去,哄他入睡。
景少谦通过地道回家,才走到柜子里,就听到房间中一片哭声,他透过缝隙向房间里看,惊讶地看到。不仅三个小孩子都在房间里,两个奶妈也在这里。
为不暴露地道的秘密,景少谦不能现身。
透过衣柜的缝隙,景少谦凝望着忙于哄孩子的云皎,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费力地抱着不安分的孩子,冬夜的寒冷让她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也顾不上穿厚衣服。
因为自己的离开,致使柔弱的她,在惊恐中煎熬,承受家中全部的重担。
“月儿,我的最爱。”景少谦痴痴地凝望那个柔弱的躯体,喃喃自语。
云皎浑然不知衣柜中有人,好不容易哄了小子轩睡着,把小子轩放回被窝时,才感到冻得全身哆嗦,慌忙钻进被窝里。秋儿和子秀两个小宝宝离开了自己的奶妈就不安分,云皎只得让他们跟自己的奶妈睡在地铺上。
景少谦转回地道中,改在书房出来,他凭借地形的熟悉,绕到玉馨院,潜伏在房屋顶上,查看四周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中的云皎听到隐约的打斗声,悚然一惊,即刻清醒过来,仔细聆听时,打斗声从比较远的地方传来。
有危险!
云皎飞快地披上床头上的狐裘,走到门旁侧耳聆听,像是玉馨院外在发生激烈的打斗。云皎打开门走出去,恰巧看到景子政打开房门走出来。
“子政,快!有危险,快进这边的房间里来。”云皎顾不上其他,拉住景子政的手,要他马上进入房间,这可是景府最安全地房子。
景子政出来并不是要躲藏,他是要参加打斗。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景子政挣开云皎的手:“母亲,你自己进房间,我要去杀死那些坏人。”
云皎急得胸脯要炸开,害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撞到刀尖上,她不顾一切地双手拉住景子政的手,劝说他:“你还小,去了只有给那些护院们添麻烦。别去了,还是跟随我进房间,这里安全。”
“不,我是个男子汉,不能躲藏起来。”景子政严肃地对云皎说,又要甩开云皎的手。
“听话!你父亲不在家,我得保证你的安全。你要是不进去,我只有在这里陪同你在一起。我们会成为护院们的累赘。”云皎用从所未有的严厉喝令景子政。
景子政不再坚持,老实地跟随云皎进入房间内。云皎关上门,松了一口气,聆听外面的打斗声,仍未停止。
潜伏在房屋顶上的景少谦,在黑暗中看不清云皎跟景子政的拉扯,他只听到两个人间的对话。景少谦又一次震撼了,暗自低语:“月儿,你是我的最爱。”
景少谦潜伏在屋顶上,警惕地监视玉馨院外的动静,他不敢轻举妄动。景少谦知道,现在自己距离打斗的地方太远,自己现身后没来得及赶到,那些人就逃之夭夭了。
景少谦等待着,等那些入侵景府的人攻入玉馨院,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不知道为什么,打斗在玉馨院外持续了很久,都没有攻入玉馨院,最后停止了。
房间里,云皎犹豫,是否要当两个奶**面进入地道中。景子政镇定地坐在椅子上,聆听外面的动静。两个奶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状况,吓得脸色煞白,看到云皎和景子政从容的神色,才没有哭。
外面的打斗声停止了,不久传来了凌姑的声音:“夫人,没事了,放心休息吧。刚才来了几个小毛贼,已经逃跑了。”
云皎舒了一口气,对景子政说:“你就不要再回隔壁了,就在外间打个地铺睡。”
天亮了。
云皎昨天夜晚严重失眠。此时头脑晕沉沉的,她习惯性地打开衣柜取出更换的衣服,看到衣柜里乱糟糟的,更是心烦意乱,随手拿出一袭银灰色的狐裘穿上,对刚刚走进来的周妈说:“这衣柜里太乱了,你来整理一下。”
周妈走近一看,可不是,衣柜里的衣物是十分零乱,忙取出来重新折叠、摆放整齐。
梳洗过后,云皎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李安岩和百里湾三雄在庭院里等候。
“夫人,你还好吧。”李安岩看到云皎满脸的困倦、面容憔悴,担心地问候。老爷不在家,昨天夜晚发生了一场激战,她一定是在担忧中度过这一宿的。
云皎不想在众人前流露出自己的弱势,竭力保持平静,从容不迫地点头:“没关系。昨天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安岩皱眉告诉云皎,昨天夜晚府上来了七八个人,这些人一心要攻入玉馨院,遭到大家的奋力反击后。又使用下毒的损招。幸好大家都有防备,事先用湿布蒙住了口鼻,才没有败下阵来。那些来犯的人占不到便宜,才撤退了。
“主人,那个雇请我们暗杀你的人又来了,昨天夜晚为首的人,就是他。”张老大惊魂未定地看云皎,请这个柔弱的主子尽早拿主意。
云皎悚然一惊,那个千方百计欲取自己性命的人来到了,不免对昨天夜晚的撕杀感到后怕。
“夫人,对方来势汹汹,我们还是及早请老爷回府为好。”李安岩很担心,昨天夜晚不过是打了个平手,要是今天晚上对方增添人手,景府这方就会处于劣势。
“昨晚大家辛苦了。你们先去休息,让我再想想。”云皎沉闷地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凌姑一直站在云皎身边,看到云皎眉头紧锁,不禁催促:“夫人,我们是否现在就去请老爷回来?”凌姑的心里,跟李安岩有同样的担忧。
云皎不置可否,心情沉重地望向远方。云皎的心里,没有再次请景少谦回家的打算:该说的话,云皎已经说过了;该做的努力,云皎都做了。景少谦坚持不回来,云皎唯有想别的办法。
目前,云皎特别需要保持冷静。
来到广玉兰花树下。做了半个时辰的瑜伽后,云皎一扫身体上的困倦,整个人是精神焕发,沉静地思考目前的处境。用过早餐之后,云皎在凌姑和晴儿的陪同下,在景府内随意走动。
过往的下人,个个惊恐不安,预感到大祸要临头了。
云皎在景府中随意走动,她步履从容,神色镇定,对摆脱困境的已经有了头绪。
卢夫人和李姨娘迎面走来,她们是身负使命:仇洪良命这两个女人前来安慰云皎,顺便问明白,景府何时才能摆脱危险的处境。
卢夫人一走近云皎,就留意观察景府的这位女主人,发现云皎眼眶黑了一圈子,眼睛里透出凛然之色,让人不敢与她对视。
“夫人,你得注意身体,两天不见,你消瘦多了。”卢夫人的关心中有夸张的成分。“夫人,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整个府上的人全都指望你呢。”
口中是这样说,要是现在云皎累得趴下,卢夫人恐怕会开心得咧开嘴巴大笑。
“我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吗?”云皎不为所动,淡然地看卢夫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希望夫人你保重身体,别累坏了。”卢夫人连忙摆手,强调自己的关心之情。
站在云皎身后的凌姑和晴儿,一直冷冷地看卢夫人和李姨娘,希望这两个人早点在云皎眼前消失。现在,云皎需要的是冷静,而不是虚伪的关心。
“卢夫人,现在我很忙。”云皎看到卢夫人和李姨娘没完没了,现出不耐烦。云皎现在懒得跟这两个女人客套,她得将摆脱困境的细节想清楚。
卢夫人不好再开口,向李姨娘使了个眼色。李姨娘会意,焦急地问云皎:“谢夫人,什么时候才能确保府上平安无事?我们都很害怕,昨天夜晚真是太恐怖了。”
“如果你们害怕,可以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不必留在府上。”云皎冷冷地盯视卢夫人,心里想:要不是这个女人串通莲儿那个丫头生事,景府不会出现这种局面。云皎毫不客气地逼视卢夫人,怒声问:“卢夫人,这正是你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云皎对卢夫人是怒目而视,恨不能狠狠地教训卢夫人一顿。
“夫人。这怎么会呢,这怎么会呢。”卢夫人讪讪地,带领李姨娘落荒而逃。
夜幕降临,景府上仍未有景少谦的身影。
景府后院的大厅里,灯火通明。
云皎将何管家、各处的管事、十几个护院和百里湾三雄都召集来,命令大家今天晚上严加防范,轮班巡逻。末了,云皎吩咐李安岩:“李护院,你马上到回春堂请周公子来一趟,就说我有急事请他帮忙。”
在场的人都面露异色,他们都或多或少地知道,景少谦不回家,跟周静南有关。
“夫人,请周公子来不合适,就不要请他来了。”何管家谨慎地提醒,并意味深长地看云皎。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李护院,马上去请周公子来,务必要将周公子请到。”云皎果断地作出决定。云皎也知道,周静南的到来,会让自己跟景少谦间的误会更深,但是现在,云皎不能不这样做。
景少谦本人撇开家人置之不理,如果还不能容忍云皎找人来确保这个家的安全。云皎对景少谦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云皎的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熬过今天一晚后,明天为这个家作最后一次努力,再去劝说景少谦回家。如果明天景少谦仍不回家,下午云皎将会带孩子永远离开这里。
李安岩看到云皎态度坚决,不理会其他的人,大步向外走去。
天黑不久,景少谦就通过地道回到景府,躺在书房里休息。景少谦预感到,今天晚上将会有一场恶战,他现在要养精蓄锐。
玉馨院的房间里。云皎和景子政在外间取暖,两个人都脸色阴郁,他们都没有想到景少谦会连续四天不回家。里间中,三个奶妈在陪同三个孩子入睡。
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划破夜空,轻柔地传遍景府的每个角落。琴声平和、清幽,从这缓缓流动的琴韵中,人们可以联想到抚琴人的从容与优雅,十指起落间透出一股藐视一切的傲然。
许多人驻足聆听,沉醉于这清幽的琴韵中,忘却了即将面临的恐惧。
忙碌中的何管家,站立在寒风中聆听琴声,遥望群芳院的方向,若有所思。
云芳院里,仇洪良一家子围坐在炭火旁边取暖。
李姨娘被这美妙的琴声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赞叹:“真好听。周公子医术是无与伦比,琴艺又出神入化。真是奇才!”
“混帐奇才!你懂什么!”仇洪良以少有的粗鲁训斥李姨娘。
李姨娘惊愕,委屈地看向仇洪良。卢夫人目视李姨娘,暗中窃笑。
躺在书房里休息的景少谦,听到琴声先是一怔,继而不悦,能弹出如此美妙韵律的人,除了周神医再无别人。
周神医就在自己的家中!
景少谦再也躺不住了,借助夜色的掩护,顺着琴声悄悄地靠近群芳院。
云皎听到琴声,心中的烦闷顿时消散,想到自己有事要找周静南商量,叫晴儿挑灯笼,在凌姑和李安岩的陪同下,来到群芳院,发现周静南兴致正浓,就站在窗外静听。
晴儿熄灭了灯笼,跟李安岩和凌姑站在距云皎三步之远的黑暗处。
景少谦顺着琴声来到群芳院,居高临下地俯视庭院中的一切。看到云皎独自站立在窗前听周静南抚琴,景少谦心中火苗窜起: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实在令人起疑心。
她把许多人都骗了!她的心里。仍旧放不下周神医,避开众人偷偷地跟周神医幽会。
想到这些,景少谦心中的火气更旺,遥望下面的一男一女,眼中杀意陡起:威震江湖的景爷,决不能戴绿帽子!
“谁!是谁在那里?!”云皎突然感觉到全身笼罩在寒意中,本能地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视自己,大声地喝问。
窗户内的周静南,也被突如其来的杀意震动,琴弦断裂,周神医本人快速地闪出房间外,站在云皎身旁守护。
李凌宇和凌姑看到情形不对,快速地奔到云皎身边,跟周静南形成品字形,围护云皎从窗外转入房间内。晴儿慌慌张张地提个熄灭的灯笼,跟随在后面跑入周静南的房间。
原来,并不是孤男寡女,在夫人的身后还有几个跟随的人。
景少谦心中的怒气稍减。景少谦好奇心顿起,云皎带人来找周静南,到底商量什么?景少谦以快闪电般的速度跳下庭院,躲藏在云皎等人所在的房间外的横梁上。
房间里,李安岩和凌姑弄清楚刚才有人在暗中窥视云皎,一起出来搜索,搜遍了群芳院的屋顶和庭院,都一无所获,只得回到房间里。
云皎坐在椅子上,对刚才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周静南在此,居然有人胆敢来窥视,这人非同一般。
是谁这样胆大妄为呢?在江湖中不把周神医放在眼里的,寥寥无几。
通道是他?云皎想到了那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嗯,我不妨试一试。
“我请周公子来,就是要震慑住那些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胆敢来窥视。”云皎透过窗户向外望,好像看到有人在暗中聆听,她深深地叹气:“我若不死,他们是不会死心的。这里不能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