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焰张开双臂奔向月月急剧下落的身体,手指刚触到白纱的一角,突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地袭了过来,抢在铁焰前面接住了月月的身体。
李慕松?!铁焰余光一扫,正好瞧见了来人的脸,一个愣神,再想夺回月月的身体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李慕松右脚踏向城墙,借力蹿回了铁骑的阵中。
“撤退!”李慕松抱着月月的身体蹬上了一骑战马,对着乱作一团的铁骑高声命令道。
伤了主帅的铁骑无心恋战,背起重伤的凤于漠,朝北退去。
追还是不追?金烈仰起脸正好看到一脸茫然的靖王。那世间凛凛的男子好像霎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华,痴痴地看着半截旗杆上的血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剑拔弩张的紧迫就这样化成了一地透明的悲伤。
五千铁骑一路退到墨云海山脉的附近,眼见后无追兵,终于慢下来前行的脚步。
“少爷!少爷!军医!军医在哪儿……”四清放下背上凤于漠,一边哭喊,一边解下自己的盔甲,想撕扯块衣衫下来帮凤于漠裹伤,可是看着手中被鲜血浸透的衣服竟然找不到一处干净。
“哇——”四清怀里抱着凤于漠,坐在地上害怕的大哭起来。那哭声直震得冲过来的军医顿时刹住脚步,茫然不知所措。
“咳咳,哭什么……,我又没死……”凤于漠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却像惊雷一样镇住了四清的嚎啕大哭。
“少爷……”四清抽噎着低下头,正好对上凤于漠平静的眼眸,顿时悲喜交加,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将军收力及时,筋骨未断,只是伤口太大,失血过多……”军医诊视完的一番定论顿时让围在四周的铁骑将士松了一口气。
伤势如何,凤于漠自己最清楚。赫连狱射出羽箭的第一时间,他就转过头瞄向了绑在旗杆上月月。眼见女子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手中的软剑立刻卸了力道,所以只伤到了肌肉,没碰到半点儿骨头。之所以会从马上摔下来,也是因为看到月月受伤,心中一急就想冲上去救人,不料失血过多,脚下一软栽下了战马。还好李慕松及时赶到,看到他抢在铁焰前面救下月月,一颗混乱的心终于定了来,才会老老实实的任凭四清背了一路,才会咬着牙关没有昏过去。
“月月,月月……”清冷的声音忽然注入了几分焦急,从围拢的铁骑背后飘了过来。
“四清,快扶我去看看……”
虽然不愿意,但是四清非常了解主子的性格,只好嘟着嘴架起凤于漠的左半边身子,一步一步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挪去。
军医也没闲着,小心翼翼地端起凤于漠的右臂,将粘好伤药的绷带一层一层的裹上了凤于漠的右肩。看着铁血男子一脸苍白,眉头紧蹙,忍着巨大的疼痛,却始终未吭一声,手下的动作不由得又快了一倍。
穿过人群,凤于漠一眼就看到了委坐在地上的李慕松。估计没有人见过如此狼狈的右相吧,身上的衣衫被炸得千疮百孔,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露在外面的皮肤更是被灼烧得一塌糊涂,一块一块地焦糊在身上,看得人头皮发麻,俊逸的面孔被烫了一层水泡,溃烂的地方敷着星星点点的药膏,额头最重,燎起了半个巴掌大小的水泡,又红又肿,乍一看有些滑稽,但是却又让人笑不出来。
他就是月月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是傲天人吗?为什么没有听女皇提起过他在世上,在傲天还有亲人呢?凤于漠冷眼看着对面的男子,目光稍微往下一动,月月毫无血色的面容瞬间就烙进了凤于漠的心里。一切疑惑顿时烟消云散,眼里心里只剩下她的脸,她紧闭的双眸以及她眼角干涸的泪痕。
“去看看……”凤于漠吩咐一声,随军的御医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当先奔了过去。
与此同时,四清架起凤于漠的身体继续朝那个浑身正散发出无限杀气与冰冷的男子走去。
“回将军大人,回右相大人,这位姑娘服了枉情花的种子,性命暂时不会有危险,可是这伤太重了,一箭穿胸,虽然没在要害,但是……”
“直说无妨……”看到大半截羽箭埋进了月月的胸膛,凤于漠顿感一阵眩晕。
“枉情花的种子虽然能减缓人体各个器官的运行速度,但是毕竟是毒药的一种,如果长时间不服用解药的话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预计的,这伤又绝对不是几日就能治好的,微臣恐怕服下解药的时候也就是这位姑娘……”说道这里,军医犹豫了一下,偷偷瞧瞧了凤于漠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慌忙把嘴边的话又压了下去,“或者立刻回京,微臣联合太医院的几位大人共同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方法。”
“即刻启程回京……”根本无须军医挑明,凤于漠只瞧了一眼月月的伤势就知道必是九死一生了,再听到探脉的结果,终于把持不住悲伤的情绪,一下子气血攻心,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硬生生地晕了过去。
碧绿的天地,转眼间渲染上了一层晕黄,秋高气爽,天远云淡,萧瑟的秋风携起悲凉穿过九曲回廊,绕过层层门禁,掠过女子空洞的双眸,蝶翼的睫毛忽然微微一动,那苍凉的眼底立刻有了清微的涟漪,紧接着刷地一下再次合上。
“李大人,微臣从来没见凤将军如此愤怒过,如果再救不醒这位姑娘的话,只怕我们的项上人头就要咔嚓一声……”说话的正是当日随铁骑出征墨云海的那位军医,只见手掌横在脖子上,一张脸痛苦的扭曲着,好像真的已经被咔嚓了一样。
而那位被称作李大人的中年男子则是至尧国太医院的首席御医,此刻的他也是眉头深锁,一脸凝重,望着床榻上始终昏迷的女子,挠起腮下的短髯。
真是怪了,不管多名贵多稀有,只要对她的伤有帮助,该用的能用的,全用上了。为了救她的命,十几个御医的头发都抓白了,好不容易控制住伤势,喂下解药,又加上不眠不休的守护了三晚,终于捱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可是,这都过去十多天了,怎么还不醒呢?
李大人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再次探向月月的脉息,还是一样,伤势平稳,性命无忧。
“老夫实在无能为力了。如果有人存心想要用别人的性命来泄恨的话,就是神仙也救不醒了。”李大人长叹一声,起身踱向了门口。
“什么意思?李大人!李大人……”闻听此言,随军的御医顿时脑中一空,回头瞧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月月,眉心一蹙,转身寻着李御医的脚步追了出去。
瞿月月,难道你真的预备躲一辈子,懦弱一辈子吗?床上的女子张开眼眸,定定地望向头顶的青色幔帐,身上像缠了几条厚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于是,贝齿狠狠地压进了红唇,直到齿间尝到一丝腥咸。
如果过去的一切只是场梦该有多好啊,她可以毫无顾虑的醒来,毫无顾虑的面对每一次的黎明。可是现在的她只能心底翻滚着仇恨,然后胆小的逃避,卑微的喘息,回到五年前蛰伏的状态,像一只受到重创的柔弱小兽。
——“你呆在我身边,真的是别有用心?”
——“你以为,本王会在乎吗?”
——“妖女,你竟然真的勾结至尧!”
只要脑中稍微一空,赫连狱咄咄逼人的话语就会铺天盖地的涌进月月的脑海。住进至尧皇宫已经一个月了,她就这样半死不活的颓靡了十多天,凤于漠来过,瞿瑞谦来过,他们坐在自己的床边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低低地说着一些期望的话语,她听得出他们的焦虑,感受得到他们的心疼,可是她不敢醒过来面对事实。
如果遗忘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月月,这是十方草做的香包,你贴身带着,胸口疼的时候拿出来嗅一嗅,就会感觉舒服点儿。”凤于漠摊开手心,一只雪白的香包赫然躺在掌中,香包正面用金丝绣了一株睡莲,高贵雅致,识货的搭一看便知是宫中之物。
“嗯。”月月伸手接过来放在鼻下轻轻一嗅,一阵似兰似菊,甜中带苦的味道飘进了鼻腔,细细一感觉,果然清新舒畅。
“月月,这是榆叶梅,放在房间里会吸走浊气,有助于你内伤的恢复。”凤于漠淡淡一笑,竟然真的从背后拿出一束梅花。
“呃?”秋天怎么会有梅花,月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榆叶梅看起来与傲雪的红梅很相似,只是多了不少碧绿的叶子,每一片都是圆圆的,小小的,微风一拂活像女孩子灵动的眼睛。
“这个真好看。”月月轻轻的说着,在风吹别调的时候,她在书上见过这些东西,不过当时只顾着学习毒药与解法,所以没怎么留意。
“你喜欢就好。”凤于漠唇角一弯,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但见躺椅中的女子定定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梅花,不禁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月月,你仔细看看我,真的没有一点儿印象了吗?”
这种时候,这种问题是不是应该想一想呢?月月仰起小脸,眨了两下美丽的眼睛,然后故作苦恼地摇摇头。
“不要紧,想不来不要紧,想不起来就不要费力去想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御翠湖泛舟,我们好好玩一天。”爱抚似的顺着月月的长发,凤于漠用眼底的宠溺再一次压下了心中忽然的失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