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墨说完这句话,便松开手臂,向赵阮氏恭恭敬敬行了礼,“娘!”
赵阮氏脸上的神情这才好看了一些,她松了松嘴角,“劝劝你大哥吧!我要去操持牧姑娘的后事了!”
赵子附怔了怔,便是大步走了出来。
赵子墨与赵阮氏相视一望,他便跟在赵子附身后出了院门。
对于赵子墨的突然回京,赵子附没有半点欢喜,虽然这一年多来,心里也是思念着远在边疆的二弟,但是一年前那件事情,他仍然耿耿于怀。
两兄弟一路走到大花园,赵子附这才站定了,淡淡问了一句,
“为什么每一次你出现就有事情发生?”
“大哥,很多事情也许并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样……”赵子墨答道,这一年多来,他的心里比赵子附更为纠结。对于这个迂腐固执的大哥,他从内心感到无能为力。
赵子附转过身来,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二弟,他脸上浮出一丝自嘲的冷笑,“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想?我亲眼看到了,难道你让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年多来,你大嫂,牧家小姐,变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吗?对了,你也看不到了,她已经化为灰烬了。是啊,原本对于你来说,这一切也是无所谓的…….”
赵子附说完便是转身快步而去,他那清瘦的身影在赵子墨的眼前,
越走越远,越来越单薄,越来越苍凉…..
赵子墨握紧了拳头,他心里堵塞着,觉得胸闷异常。猛然出拳,
打向了身边水桶粗的松树,松树摇了摇,悉悉的声音之后,细细的松叶落了他一头。
仿佛那所有的怒气都随着拳头而泄出了,发泄完之后,这才发觉手背有些疼痛。他顾不上这些,随手将头上的松叶打落,便大步向藏书阁走去。
在他转身几步之后,便有一道深蓝色的身影飞快从矮花丛里奔出来,拦在他经过的方砖小路上,跪了下来,磕头急唤,
“二少爷,奴婢有话要说”
赵子墨那张如同冰雕般的脸上,眼神更加冰冷了,他扫了一下四周,“回我书房等着!”
“是!”妇人磕头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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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藏书阁的窗口,赵子墨冷冷地望着那一片被烧毁的废墟之间,他的大哥像个疯子一样痛头疾首地嘶吼着。这个大哥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越子墨看着看着,那双薄薄的唇不由得越抿越紧。那双棱角分明的眉毛越皱越紧。倏地,他一甩手关上了窗户,他再也看不下去了。看着大哥变成那样,他开始有点后悔,把牧氏赶出周家是不是一个失策?
良久,他才缓过神来,开始整理自己的头绪。
他堂堂一个十万大军的总兵,原本是日日夜夜守在大理国的边防。这次被皇太子突然密召回京,为的就是这一件东西。
老皇帝的年岁已高,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归西了,但只要那件东西握到了段煜手中,他必定会助其父段清王登上龙座。到时候,必定天下大乱。
他握紧掌心,深深地一拳打在了书架上面,这件该死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落到赵家来。将来无论皇太子与段清王哪一个登上宝座,赵家恐怕都难逃噩运。因为那件东西它,根本就不在赵家的任何一个人手中。
可是,这件事情,只有父亲和他兄弟俩知道。知道又如何,他们难道去向天下人说,他们赵家根本没有这所谓的宝贝。就算是说了,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思虑良久,他还是打开了藏书阁的暗格,把里面的宝盒拿了出来。这个东西,也许不再适合放在这里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赵子墨这才看见,燕喜跪在院子中央的台阶上。这个女人,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居然跑到这里来让他难堪。
看到赵子墨进来,燕喜蓄了两眶的眼泪,一脸的凄楚,呜咽道,“二少爷,请放过我娘吧!”
“你起来吧!去叫你娘过来说话。你跪在我这里,是存心让所有人都知道吧?”赵子墨如同冰雕的面庞,流露出千年寒冰般的冷漠。对于这个女人他没有任何好感,以前她还不是大哥的通房时,还时不时地跟他献过殷勤。若不是大哥当初跟牧若惜闹了矛盾,恐怕她也没有这么快爬上了大哥的床吧!他不喜欢这种心机太深的丫鬟,而且还心狠手辣,对牧若惜赶尽杀绝。
虽然看着她跪得很艰难,他都懒得伸手扶她一把,连个微笑也不想留给她。这种女人,不配拥有他的同情。
这让燕喜心惊胆颤,纵火一事,原本只是她娘一手策划的。
她开始是反对的,可是她娘坚决地说;她跟着赵夫人这么多年,把赵夫人的心性都摸得极透了,这次就是赌一赌,如果赌对了,她就是帮燕喜铲除了一个危胁,说不定还能得到赵夫人的赏赐。
就算是输了,赵夫人也会看在她是陪房的亲份上,不会重罚她。
其实,她心里也是恨透了牧若惜。那份恩爱原本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每次看到赵子附对着牧若惜好,她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能自己变作她。
因此后来,她默许了,她从内心里希望牧若惜死,是的,她一直在心里默念着,让牧若惜死掉。
那一夜,她在赵子附的降暑汤里放了迷药。赵子附一向信任她,喜欢喝她煮的汤,在她微笑的注视下,他把汤喝得干干净净的。所以,那一夜,他对一切都浑然不知。
可是,这场计划却被二少爷逮了个正着,又听她娘说二少爷把牧若惜给送走了,所以她必须想方设法打听到牧若惜的下落。这一次,绝不能让牧若惜还活在世上。
赵子墨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便转过身去,看着天空,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的时间有限,你再不出去,我马上就要走了…….”
燕喜只好站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赵子墨不是赵子附,他的心比石头还硬。她知道自己再求也没有用了,只好识趣地离开了。
半刻钟之后一道深蓝色的身影站在书房的门口,声音带着怯懦,
“奴婢麻婶求见二少爷!”
“进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出来,将麻婶心里升腾的希望给打落了七分。
赵子墨沉着脸,眼睛都不曾离开手中的书本,嘴里迸出来两个字,“说吧!”
“是,是!”麻婶满脸堆笑,福了又福。
“奴婢最近听下人们议论说二少爷与大少奶奶旧情难断…..”麻婶眯着眼偷偷打量着赵子墨的反映,在这个旧情两字上面,咬得特别重。当然,她不担心赵子墨不明白这交情是什么意思。
赵子墨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想发作,但眼睛瞟到麻婶那张狡猾的老脸。便又把火气压下去了,为了一个老婢子发作,不值得。
“哼,笑话,我与大嫂之间清清白白……你口说无凭!”
麻婶是什么人,她这辈子做的便是察颜观色的活,赵子墨眼底那丝慌乱被她尽收眼底,她讪笑着上前,压底了声音,“大少奶奶的身子不是被二少爷看尽了么……那日荷塘,好几个婢子瞧见了……”
赵子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那时,他也搞不清楚,鬼使神差的就冲了出来,看到了那具雪白光滑的后背,还带着淋淋漓漓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原本想要冲她发火的,但后来竟然给忘了。
“条件……”赵子墨揉了揉眉心,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麻婶见好就收,继续笑道,“哎呀,那几个婢子也是眼瞎的。她们要是敢乱说,老奴就将她们打死算了。呵呵,老奴这也好心提醒二少爷,免得日后传到大少爷的耳朵里去就不好了。主要是,这不是夫人交代的事情没办妥嘛,所以,以后老爷若是问起,还请二少爷能打个圆场。”
就这么几句话,她便不动声色地将纵火的责任推到赵夫人身上。
其实,原本她打算是向二少爷打听牧若惜的下落的。只是赵子墨脸红的那一瞬,她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所以,没有贸然往自己身上揽屎。
麻婶看见赵子墨没有吭声,便以为他是默认,当场行了礼又谢了恩,这才欢欢喜喜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