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蒸熟的白面馒头齐齐地堆码在桌面上的竹扁上面。牧若惜把整个坛子倒出来,顿时,装满铜盆的酒液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十分诱人。
绢儿好奇地站在门口,看着牧若惜把切成指厚的馒头片在酒中浸过,等馒头片充饱了酒汁,她便拿出来放在锅里滚开的菜油中,把两面都煎得焦黄,这才提了出来。然后如此方法一直不停地复制着。
叶田茶观察了一会,便自告奋勇地接过牧若惜的活计,“小姐,奴婢来吧,你先晚会,这油烟大,薰久了对眼睛可不好。绢儿你去打盆热水来给小姐洗洗眼睛……”
牧若惜也不坚持,她知道叶田茶这丫头最体贴人,跟她强扭也是没有用的。自己便接着绢儿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净脸,然后站远一点看着。
“小姐,这种吃食的方法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到,嘻嘻,果然这种煎馒头叶叔爱吃,吃完就醉倒……”
牧若惜照着她的绢儿的小脑袋赏了一个暴栗,“这个,可是要送人的,不是给叶叔吃的!”
叶田茶是个聪明的,很快便明白了牧若惜的意思,只是自古有传言,鼠子懂人言,所以她先纳在心里不说出来,不然被它们听去了就麻烦了。
天色很快就黯了下来,冬天日头短,一晃天就黑,照例这几个丫头挤在一张床上面。各自托着腮想心思,为了停止食物再被偷,所有的面粉腊肉之类的全部放在叶叔叶婶的房间里,他们年纪大,瞌睡少,容易惊醒,所以看守的任务便落在了他们身上。
牧若惜住的东厢这边正房的房脊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洞口通向外面,这便是那窝鼠子们来往的通道。天黑之前便叫叶叔用梯子爬上去把洞给堵塞了起来。
而且叶叔住的西厢房这里,他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漏洞。所以更加放心,叶田茶所出万一,所以也睡在了西厢的偏房里面。
夜,悄无声息,今晚更是静得连风的声音都没有。
桌面上,是排列得整齐的金黄炸馒头,空气都是香酥的味道。
三个脑袋缩在被子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那一桌面的炸馒头。
时间过得特别慢,一分钟似乎要等好久,外面邦邦的响过三更鼓声,绢儿已经先耐不住困,而沉沉睡去。
兰西撑着眼皮仍然直打架,昏昏欲睡。
唯独牧若惜精力十足,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桌面,耳朵来捕捉着细微的动静。
突然,“啪”地一声响动,虽然极轻微,但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突兀。那是塞在洞口的一小玉石,从房梁上面掉了下来。
玉石掉落后,空气又静了下来。
然后,便有哗啦啦的声音如同潮水般的响起,牧若惜开始兴奋起来,她支起被角,眼睛看向房梁上面,可惜房间没有灯光,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响声分辨老鼠们已经顺着房脊簌簌地爬了下来。
这些老鼠似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愣是没有响翻桌椅之类的,只是细微的脚步声,由于数量太多而发生那种奇怪的簌簌声。
这种搬运的工作一直持续着,牧若惜睁大了眼睛看着黑暗,那一双双发亮的绿点,都是鼠眼,数量之大让她看着也觉得头皮发麻。
幸好这些硕鼠也只是为了饱腹,而不会伤人,不会这要是跃到床上的话,这几人恐怕会被啃的只剩下一副骨架。
噫?怎么会想到这里,没来由的牧若惜心里一阵恶寒,看来都前世看恐怖片看太多了的缘故,自己吓自己。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集中精神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牧若惜听到这阵声音完全消失了,便摸索着起床,把蜡烛点燃。
虽然明知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还是大吃了一惊,满桌子的炸馒头被偷了个干净,连一点渣子都没有留下,天哪,这太震撼人了。
牧若惜举着蜡烛又走了出来,外面白雪皑皑,不需要蜡烛也看得清楚。
远远地,那群老鼠绕着屋脊往后院跑去。
牧若惜吹灭了蜡烛,又把火折子藏在袖子,这才跟着那群鼠踪往后院跑去。
果不其然,都进了后院的那间阁楼。
她并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远处观望着,好久,这才回转到房间。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决定带兰西去,兰西虽然不如叶田茶淡定,但胆子也比绢儿大一些。
她回到房间,自己泡了一壶茶喝,喝完茶又准备了两块沾了水的毛巾。
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她便叫醒了兰西,并将毛巾交她手上。
“一会进了阁楼的门之后,把口鼻捂起来……”
“小姐,这三更半夜的,去阁楼干嘛?”兰西穿好袄子,接过毛巾,醮过水的毛巾虽然是拧开了。捏在毛巾,有些冰人。
“去抓老鼠了!好啦,阁楼里气味不好闻,所以你一会记得把口鼻捂上,不然会薰死你的!”
两个人准备好东西,一前一后出了门,兰西原本还有些迷糊,被冷风一吹,打了一个呵欠,顿时,整个人便精神多了。
没有点蜡烛,有着积雪的衬映,能见度也在十米开外。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在这样的清冷的夜里显得格外分明。
牧若惜不用察看老鼠的足迹,直接就进入了后院,兰西抖抖嗦嗦地望着那株颤来颤去,无风自动的老梅树,总觉得脖子凉嗖嗖的。
牧若惜站到阁楼的门口停了下来,奇怪,这门居然开了一条小缝。
她示意兰西用湿毛巾捂好口鼻,以防被熏香被熏晕了。
做好准备以后,她点燃了蜡烛,然后轻轻将大门推了开来。
里面漆黑一片,摆设仍旧是上次看到的那样,她捂着口鼻走了进来,发现那香炉里仍旧是青烟袅袅。房间里明显比外面暖和得多,她绕着房间搜索了一遍,发现房间的尽头一道小门,小门后面是通向二楼的木制楼梯。
她准备往上走,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扑通的声音,回头一看,兰西居然倒在了地上。赶紧折回身来,蹲下来一看,糟糕,这丫头居然又昏睡过去了。那块湿毛巾虽然捏在手里,但明显没有起到作用。
牧若惜摸了摸兰西的脉象,也没有什么异常,看来跟上次一样,她也是被薰晕过去了。
牧若惜站起身,走到香炉跟前,想把那三只冒烟的薰香给掐灭掉。可是,手放到上面,又犹豫了一下,为什么兰西薰掉了,自己却是好好的呢?
算了,先不要轻举妄动,到楼上看看再说,说不定这屋子还真有些邪门呢!
她端起烛台扶着楼梯向二楼走去。
木质的楼阶上面,一点灰尘也没有,每走一步,便觉得整个楼层都在震动。
咚咚咚,是牧若惜单调而沉重的脚步声,在这个如同鬼屋一样的阁楼中,显得非常诡异,弄得牧若惜心里都炸毛了。
在二楼的廊沿下面,牧若惜微微抬起头,那冰挂子触手可及,看着那被烛光照得璀璨生辉的冰尖刺,牧若惜寒毛都竖起来了。这要是掉下一个两个的肯定够她喝一壶的了。
“倏!”一阵冷风吹来,卷着屋顶上的雪沫子钻到牧若惜的脖子里来。让她森森地打了一冷颤,手里的火苗也可始微微颤动。
不带这里整人的吧?牧若惜心里开始打退堂鼓来了,她赶紧扔掉手里的毛巾,一边手护着跳动的烛光,另一只手叩在门面上,作敲门状。半晌,才反映过来,好傻,这里都是老鼠,敲门做什么,难不成还真的住了一只通人性的妖精不成。
犹豫了半晌,她集中精神,用脚将门给踢了进来。
哐当……..
门开的一瞬间,有一条黑影从她面前一闪而过,那黑影是体型非常庞大,这让牧若惜产生了一种错乱,真的是有鬼影?
可是,她马上被眼前的景象给萌到了。
烛光的照射下,眼前这一幕让她瞠目结舌。
一只体型肥大的黑猫正半支着头斜斜地躺地上,手里拿着炸馒头吃得正津津有味。屋子的另一角,那些老鼠一只一只排成队,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些爪子上还抓着馒头,那些没有馒头的老鼠似乎已经在迷糊状态了。
那肥猫吃完手里的一块,然后朝老鼠勾了勾爪子,就会有下一只老鼠主动将炸馒头送到它面前。
在场的所有鼠和猫,见到牧若惜,都没有一丝混乱,仿佛旁若无人。
牧若惜再看向眼前晃来晃去那条黑影,居然是一条吊在空中的黑色长袍。
看来这猫的智商真够高的,不仅能驾驭老鼠给它偷东西吃,而且还会用衣袍来吓人。
眼前,这猫有一条小肥狗那么大,高身的皮毛漆黑如缎,一张黑色的猫脸圆乎乎的像个南瓜。嘴里还不停地啃得炸馒头,这炸馒头虽然好吃,可是里都是浸满的烈酒,就这样的酒,老酒鬼叶叔三杯都倒下,这只没喝过酒的黑猫吃了这些个炸馒头,已经有了醉意了。
很快,它站起来晃悠了几下,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牧若惜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墙角找了只布袋,趁这只猫睡得正香,把它给装进了袋子里去。
该死的贼猫,一个人独享这一套阁楼不说,还训练出一群鼠兵专门来害人,看来得好好整治它一下。
这只猫肥的,装在袋子牧若惜都抱不动,干脆沿着楼梯给拖下来。
下到第一层之后,牧若惜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被熏香给迷昏,这便赶紧把兰西拖到门口,让冷风一吹,又掐了一下她的人中,她这才悠悠醒来。
这只猫肯定不是简单的猫,要好好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