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白雪绵绵,初晴的小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空,丝毫暖意都没有带来。大院里的积雪都被堆到院墙根底下,一条条纵向拉直的绳索上面,万国旗帜飘荡,十分壮观,这都是小樱樱的尿布。
牧若惜说这孩子非常可爱,就取了松龄老伯笔下的那位天真爱笑的小狐女的名字给她,暂且就叫小樱樱吧!至于她老爹到时候承不承认她叫赵樱宁那是后话了。
燕喜昏昏沉沉睡了两天,小樱樱就靠喝着叶婶煮的小米糊糊。小小个人儿,喝起糊糊来一点也不含糊,小嘴吸糊糊的哧溜声比大人的还响亮。
惹得满屋子的几个丫头笑翻了,养了几天,脸上的皱皱也消失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越睁越大,只是这眼睛似乎不大对劲,看着像无神,叶婶说小娃生出来都这样的,出月子就会好起来的。
有了二姨娘接济的银子,这营养上面也不能亏欠了燕喜,等燕喜身体稍微好转了,便开始给小樱樱喂奶,叶婶每天更是鲫鱼汤炖着,给燕喜下奶。
生完孩子的燕喜,脸上再也看不到先前那种怨妇的暴戾之气。她恍若换了一个人似的,整个笼上一层母爱的光辉。眼里都是慈祥的母爱,与牧若惜日日相处,心中多的是愧疚。
燕喜现在住在东厢的偏房里,叶田茶就住她旁边,方便着照应。
生孩子那天,给燕喜接生的是叶婶,当时牧若惜守在旁边,毕竟是没历人事的女娃娃,叶婶怕她看了会害怕,就让她站远一点。其实牧若惜在前世,虽然跟着阿奶行苗医,但也没有摊上过接生这个活。所以叶婶让她站远的时候,她也顺从了。
事后,她只知道燕喜昏死过去了,她听到小樱樱的哭声后跑过去,叶婶正就着热水给小樱樱洗澡。她就斜瞟了一眼,满盆子的血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把带着血肉样东西的剪刀,事后每每想起,总觉得恶寒,为什么女人生孩子这么恐怖。算了,在这个没有医院的时空里,还是不要成亲的好,她才不要这么惨。
虽然眼前小樱樱的可爱渐渐冲淡了牧若惜的可怖回忆,她潜意识里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燕喜真的能好起来吗?这几日,燕喜虽然能坐起来给小樱樱喂奶,但牧若惜却是看得出来,她是在强撑着。
她悄然给燕喜把过脉,血气大亏损,可是要怎么治,她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几天过年,药铺店堂都还没有开张,怎么着也得到过了元宵节才能大开张。
这天夜里,牧若惜腾出空来,便想着去后院的空间里,找找那只迷失的小蛊虫玲珑,正走到燕喜的房门口,便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哭声。
牧若惜还以为小樱樱哭闹,便是靠近门口听了听,这声音似不是婴儿哭,她敲了门,叫醒叶田茶,两个人一起端着灯烛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燕喜那张带着几分浮肿发青的脸,哭得双眼通红。
叶田茶矮身坐到床沿上,关切地说道,“怎么啦,燕喜?我娘说做月子不能哭的,哭多了对眼睛不好,等老了眼睛会成迎风眼的!”
“是啊,燕喜你哭什么呢?是不是小樱樱哪里不舒服了?”
牧若惜的目光越过燕喜,向睡在里侧的小樱樱看过去,便看到一个漆黑的小脑袋,用手撩了撩被子,小家伙在睡梦里竟然悄然露出了笑容。
她用指腹轻轻碰了碰樱樱的小鼻子,这才放心了一点。
燕喜接过叶田茶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泪痕,这才长叹了一声,哑着声音说道,“我这身子不知道好不好得起来,怕是将来有一天去了。这孩子就苦了,她还这么小,就没了爹娘,这孩子真是命苦,我越想心里就越难过…….我寻思着,是我造的孽太多了,是我以前对不起牧小姐,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如今便是得了报应了。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天怎么惩罚我都行,可怜见的,这小小个人儿一出生就跟我遭了这份罪……我这心里比刀子捅还难受啊!”
牧若惜感觉有什么东西咽在了嗓子,难过的紧,她与叶田茶交换了一下视线。叶田茶也是个心软的,被燕喜这一说,背过身子抹了一把眼睛。
“没事的,你别担心了,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的。再过几天,等药铺子开张了,我去给你找个好大夫看看,煎几副药吃就行了!你看看这满天下的人,不都是娘生的嘛!哪里会生一个孩子就会死了娘呢!别怕别怕!你瞧瞧,心情不好会影响奶水的,你现在若是为小樱樱着想啊,就想开一些。”
两个人又安抚了燕喜一会,燕喜这情绪才算稳定下来,许是怕吵到小樱樱了,燕喜将悲伤暂时抛置脑后,然后紧紧地抱着小樱樱躺了下来。
牧若惜和叶田茶走出门外,顺手关紧了房门。
两个人走得远一点了,叶田茶便小声说道,“这燕喜孩子都生了这么多天了,赵家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麻婶也不担心她自己的女儿吗?”
牧若惜苦笑,“这怕是赵家的什么阴谋吧!我总觉得他们一直是冲着那空白的圣旨来的。不过,再怎么样,赵子附也该过来看看这母子俩吧,毕竟这孩子是他的骨血啊!”
叶田茶沉默了半晌,便说道,“奴婢明日个找赵冲问问看!”
“对了,你顺便过去蓝府一趟,看看蓝小姐什么时候回府。咱们得想办法把这宅子的钱还给人家。还有啊,得想办法请个大夫来给燕喜看看,弄点药吃吃,老这么拖着也不行。虽然这药房没有开门营业,但…….咦,对了,那个温大夫就不错,你可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小姐,奴婢明天就去打听……小姐,你这一说奴婢又想起来了,那空白的圣旨有啥用啊?”叶田茶好奇地问道。
“用处可大了,上面盖了皇帝的印盖,你想要当官发财,只需要写上自己的愿望就行了,都可以拿得到。不过,现在皇帝活着,他知道自己的圣旨给了谁,所以啊,一般情况下,他若是知道那个受益人不是他所想给的那个人,那么,他就会想办法把你置于死地的。但是呢,如果这道圣旨落在了皇室的手中,当皇帝驾崩之后,他们便可以随意填写了,即便是封自己为下一任的皇帝也没有谁敢反对,因为老皇帝一死,便是死无对证了!”
“啊?有这么夸张,可是赵家人并不是皇室,他们想要这个做什么?”
“呵呵,赵家人不是皇室,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想攀附皇权啊!”
“小姐,这个奴婢懂,赵夫人就是一心想攀龙附凤,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娶郡主的。想来把燕喜赶出家门,也是为了讨好玉芙郡主的。不过,燕喜现在生的是女儿,怕是很难回赵家了!”
“现在还不好说,如果……唉,算了,田茶你休息去吧,明日个早点去办事情。我先转一会,找找那只该死的黑葫芦,一到晚上就到处瞎跑……”
叶田茶也不再说话,这便回了房休息。
牧若惜看了看天空,清冷的月弯挂在天空,将银辉撒向大地。
屋顶上,一条壮硕的黑影,几个虎纵之后,从院墙上面一路飞奔,然后越过了另一间屋顶,向外面跑去。
是黑葫芦,牧若惜心中一动,这大家伙自从归顺了她以后,便是遣散了它帮鼠小弟,乖乖地做了一只正常的懒猫,这自然,宅子里的吃食便是再也没有被偷过了。大家都欢呼雀跃,说这闹鬼的事情总算结束了。
可是牧若惜心里明白,这黑猫绝对不是普通的猫,在它懒洋洋的外表下,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至少它身后应该还有一个神秘的主人。
她打开了大门,沿着院墙往后走过去。
然后看到黑影掠过隔壁的废墟,向另外一家院子里冲过去。
这一家院子应该算是牧若惜的邻居了,原本中间还有一间破败小院子的、,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建的,由于年久失修,房屋摊榻下来,院子里长满半人高的杂草和杂树,还有成堆的瓦砾砖块遍布其间,院墙也倒榻过半,平时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在这清冷的夜里,透出几分阴森和恐怕,越发觉得有几分像鬼宅。
紧挨着鬼宅的,是另一间大型的宅院,远远的只看到白色的院墙,非常醒目,牧若惜平时也不是个爱串门,所以搬来了好些天,连左邻右舍也不曾走动。
所以远远地看着这一间白色的大宅时,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
眼睁睁看着黑影纵上了白色大宅上的屋脊,几个闪纵之后,便是消失不见猫影。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时只听见咯吱一声,白色大宅那边的门开了,隐隐有灯光透出来。
牧若惜正想躲开,那边便有一道清亮声线抛了过来。
“过门是客,进来坐坐吧!”
牧若惜心中一动,这声音好耳熟。再近一步看过去,一袭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