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怒吼的云层越来越厚,邪风凌厉肃杀,众人站在司徒弈周围,相互扶持着,唯恐一个不慎被旋风转走。
夏芙脸上露出疯狂而又惊喜的笑,她朝夏俊大喊:“快!将魔镜拿出来,看看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魔主。”
净白使劲拉着小姗,陆起轩已经摔倒在地,陌寒虽然站得挺稳,但他也不得不抬手抵挡随风飙来的草屑。众人的衣裳狂乱飞舞,激荡的草浪一波更胜一波。
“啊!”
小姗一个不稳朝前扑倒,正好扑在净白身上,两人同时滚入及膝的草丛。
夏俊因为手拉着身形摇晃的璐莹,一时无暇取魔镜,他侧头对夏芙道:“你先扶着她!”
夏芙蹙眉不悦,但她还是将璐莹粗鲁地接过来拽紧。
强烈的气流带给人无限压迫感,璐莹手扯着胸口艰难地呼吸。
眼见事情越来越严重,一直悠闲旁观的陌寒也神色严肃起来。他慢慢走近司徒弈,口中大吼道:“司徒弈,你个大混蛋!你不理你那大美人的死活了吗?该死!你若真做了他们那个什么魔主,我可是会和你势不两立!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现在做了恶魔,你那大美人就此死去,你就不会后悔吗?!你给我清醒一点!别中了别人的奸计!”
“哧——”
“哧——”
两道被紫气包裹的青光飞闪向前。
“啊!”夏芙和夏俊两人同时痛叫。
夏芙拽璐莹的手伸开,就在这一刻,一条蓝影如闪电般射出,司徒弈一把紧抱璐莹,又蹬着草尖退回来。夏芙和夏俊两人受他邪气所袭,两人双双跌倒。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他唤醒魔主之后会神志不清吗?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哪有半分神志不清?!”夏芙揪着夏俊埋怨,美艳的脸上布满细细的血痕,全是青草经过时所割。
淡紫色的邪光四处乱蹿,璐莹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感觉到冰冷的寒气。她抬头,却看到司徒弈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原本清澈潋滟的蓝眸被团团灰气侵袭,只剩下也许光亮。司徒弈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显然他在拼尽全力维持自己最后所剩无几的清醒理智。
夏俊发现了司徒弈的异常,他猛然推开身上的夏芙,急吼:“他体内的力量正在和他的意志力交战,快点,趁现在我们赶快上前!”说着,他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颠颠撞撞捧着手中的魔镜慢慢朝司徒弈和璐莹两人靠近。
陌寒站在司徒弈身后,他亦焦急,想往前,却被司徒弈身周的邪气所挡,他忍不住低咒一声:“该死的!这家伙的力量怎会这么强!”
周围茂盛的青草被邪风卷起,带着凌劲四处乱飞,大家稍有不慎被它们割中,身上立刻便会肤裂流血。净白将小姗压在身下,两人低着头,小姗虽然无恙,但净白的背上和手臂上却是让人惨不忍睹。他埋首,相对而言力量薄弱的他除了暂时躲避,再无它法。
被青草割裂的肌肤比人想像中的要痛得多,秦小娟咬牙,始终隐忍。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魔主之力么?原来公子这么强,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强上千百倍。只是……她的眼狠瞪司徒弈怀中的璐莹,她恨不得璐莹立刻死去。
陆起轩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司徒弈的力量,当他看到司徒弈将璐莹夺回来时,心中闪过欣喜,但很快,这种欣喜之情就被浓烈的担忧所取代。现在的司徒弈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正常,虽然他凭借最后的理智夺回了璐莹,但他身上乱蹿的邪气预兆着更大的危险。不行!不能让莹儿这样被他抱着,不能!心中强烈的念头支配着身体,陆起轩开始从相反的方向和夏俊一样朝司徒弈靠近。
陌寒眼呆:这小子?他是陌族的人,基本上已经继承了陌族的能力,可现在的他面对眼前这狂暴的邪气不用尽七层以上的功力根本无法移动半分,可那小子……他两眼一瞬不瞬地望陆起轩,他只不过是个平凡人而已,为何……
近了!夏俊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如果他真的是魔主,那么只要用魔镜……一定要超过陌族!一定要!因为血统不正而被嘲笑的日子,再也不要!再也不要!他猛朝前几步,却发现陆起轩已经提前飞身扑来。
“你要做什么?”草屑飞割着两人的身休,夏俊一手紧紧护住魔镜,一脚飞地踢出将陆起轩蹬开。
“扑”的一声,陆起轩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鲜血随风散落在夏俊脸上,带着浓浓的腥味,刺鼻而又带着温热。“脏死了!”他抬手将它们抹去。同时,身子因为重力和邪风的缘故,一个不稳,他也踉跄退后几步,最后他单膝下跪双手扶地才勉强定住身形。
“我不会让你们再伤害莹儿!”漆黑如墨的眸光透着坚定,陆起轩用拳捶地爬起,他咬牙说。
夏俊不想与他纠缠不清,口中忍不住辩驳:“我们只想知道他是不是魔主而已,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那个女人!”
陆起轩不信,他的目光在司徒弈和夏俊身上来回穿梭,最后,他紧拳咬牙,终于还是选择了转身面对司徒弈。
“我不管你是不是他们的什么魔主!我也可以不计较以前的恩恩怨怨!只要你现在将莹儿还给我,我带着她离开,你不喜欢看到我们陆家,我可以让它消失,只要你还我莹儿……”
胸口痛得仿佛要炸裂开来,每吸气一次全身的经脉都跟着搐痛,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陆起轩定了定神,继续前进。
陌寒和夏俊两人吃惊地望着他。
“你懂什么!莹儿是我的!她爱我也好,不爱我也罢,她都是我的!我不会把她给任何人!你们陆家已经抢走了母亲,抢走了父亲唯一的希望,我绝对不会让历史重演,绝对不会!”司徒弈咆哮着,眼内蓝光突地大炽,邪气渐散。他紧紧地抱璐莹,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弈——”璐莹张嘴,强忍身上的痛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破残的音符。她瘦弱而又白皙的手紧紧抓住司徒弈的手臂,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飘失在风里……
“莹儿!”陆起轩大声吼唤。
璐莹回头,眼神带着诀别,“对不起!”她用唇语说。再回头,将脑袋深埋进司徒弈的胸膛。这个人……再也不能放开了……他是魔主也好,不是也罢!她想和他在一起,即使以后还会怨怼,即使以后还会冷战,即使以后还会彼此伤害……
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埋葬以前的记忆,璐莹决定牢牢绊紧身边之人。
“莹儿!”
风终于停下来,紫色的邪气已被耀眼的湛蓝所取代,司徒弈的眼神一片清明。
夏芙猛地一拳捶在地上,眼神恨然对着璐莹。
夏俊望着手中黑气越来越浓的魔镜,心中疑惑万分。为什么?明明魔主没有出来,为什么魔镜会有感应,难道……他的目光在其它人脸上搜寻,却发现陆起轩跪在地上垂着头,凌乱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脸,看不到表情。夏俊悄悄将手移了移,却发现魔镜越朝他靠近黑光便越盛。这一发现让他欣喜不已,原来,原来如此。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夏芙身边,一把拉起她,表情慵懒道:“走吧!”
夏芙愤然,张口欲骂,夏俊却突地将她拉近说了一句话。夏芙脸上先是错愕,但很快她就乖乖地随夏俊离开。临走时,她怀疑地朝陆起轩的方向轻瞥一眼。
“哎哟,事情总算是结束了!”陌寒一屁股坐下,夸张地装出体虚力疲的模样。
司徒弈不理他,他慢步走到秦小娟面前,秦小娟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她往后跌坐,双手按地支撑着身体。
蓝眸内渐露杀机,司徒弈抬手,却发现手臂被璐莹死死地抱紧,低头,却看到一对恳求的眼神。
“你走吧!”他道。
秦小娟愕然:“公子!”
司徒弈背身:“滚!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说完,他带着璐莹自顾离开。
坐在马上,璐莹的目光回望,陆起轩依然愣在原地,他的身影看起来非常的沉痛和悲伤……一瞬间,眼泪滑落,有些事情,天注定。
陌寒无奈地撇撇嘴,他躺在草地上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嘟哝:“还真是无情!”
青影笑笑,他走到净白身边,一把将他拉起:“公子带着夫人走了,你们也快点回去吧!”
净白道声谢,一把抱起地上早已昏厥的小姗,两人蹒跚上马,也离开。
“陆公子!”秦小娟在陆起轩身后站定,她局促不安地望着陆起轩的背影,轻唤。
陆起轩从地上起来,松开捂胸口的手,他往日英俊潇洒的脸上只剩下死寂和木然,他爬上马,轻喝一声打马离开。
秦小娟一人怔在原地。最糟糕的结果,不过如此……哭泣大吼,狂奔,奔到哪算哪。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陌寒和青影。金色阳光下,青影长身伫立,任由柔和的清风吹拂着自己,他仰颈,抬头望日。陌寒深思不明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轻声一笑,道:“你怎么不去追你家公子?”
青影不说话,转头盯了陌寒半晌,似乎确定什么之后就转身上马,真的离开。
陌寒摸摸鼻子自言自语:“真是无趣!”
突地,红眸璨灿如宝石般亮起来,陌寒侧了侧头:“既然来了,戏也完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一个蓝影自远处现身,来人竟是司徒弈的爷爷——曾一度与璐莹和司徒弈相见的老者。
“弈儿不是魔主!”他说。
陌寒翻个白眼:“这我已经知道了!”
“魔主另有其人!”
陌寒嗤鼻:“你这是废话!”
“但是刚才魔主就在这里!”老者神情确定,眼神透着浓浓的担忧。
“魔主就在这里?”陌寒从地上爬起来,“难道?”他想到了陆起轩。“净白不可能,魔主从来都是男人,也不可能是那两个跳梁小丑,那就只有……”
“没错,就是他!”老者在陆起轩倒地的位置站定,他扯下其中一根沾血的青草放到鼻尖闻了闻,“虽然散发出来的力量不大,但这确实是魔主的味道,你闻闻,如果你真的已经继承陌族的能力,你应该也可以判断了!”
陌寒狐疑地将青草接过,他将青草轻轻靠近鼻尖。“呕——”他一把将青草甩出老远,口中大叫:“好恶心的味道!”
老者神色肃然:“他比弈儿更强!”
“我觉得应该是旗鼓相当!”
老者笑:“看来你毕竟是年轻!他们不可能旗鼓相当,你没发现吗?刚才的这个孩子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清醒,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弈儿不同,弈儿每次唤醒能力神志都会受挫混乱或失常,他无法驾驭上天赐给他的这种特殊才能,可我们到时又不得不用!”说到最后一句,老者喟然一叹。
“难道他是宗主?”陌寒吃惊,怎么可能,弈的能力明明透着强大的邪气,他怎么可能是七大家族的首领——宗主的转世?
老者捋须:“关于宗主的传闻我也只是听说过,据说上任宗主在阻止魔主控世的行动中与魔主同归于尽,两人死时灵魂因为纠缠在一起,所以宗主染上了邪气,而魔主也因为被宗主身周所裹围的爱意击中,因此对人有了爱心。当时以为只是传说,这二百年来,现世与我们另世都很平静,平静得大家几乎要忘记以前那些动荡而又黑暗的日子。可照今日之事看来,只怕传言是真,宗主与魔主两人都有所改变,也就是现在的弈儿和那孩子!”
陌寒听得目瞪口呆,他惊讶万分,虽然也想过陆起轩不是平凡人的可能,却没想到来头竟然如此之大。
“可是,魔主的眼眸不是暗色吗?为什么会和凡人无异?”
老者轻笑。
“黑眸不暗吗?因为魔主心中有爱,所以他的眼眸才会发亮,亮的暗眸和黑眸是没有不同的!”
陌寒拍拍衣服:“原来如此!”
“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虽然只是我个人的预感,但我想,刚才魔族的那两个小娃子也已经知道弈儿不是魔主的事实,而且,很有可能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个孩子才是他们要找的人!”
“找到了又如何?我看呐,真正令人头痛的是弈怀中的那个大美人,弱不禁风不说,而且最多不过三五年之命,再加上心思繁重,又左右犹豫在弈和陆公子中间,如果弈和陆公子的身份真像你所说,只怕她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老者沉着脸:“你说的确实没错……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唯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没办法,即使是灭族也得阻止历史重演。说到底,宗主和魔主的降世都是七大家族之过……
“哎呀,肚子饿了,我先回去,你老留下来慢慢欣赏风景。”懒洋洋伸个懒腰,动作夸张地揉揉肚子,陌寒摆手离开。
望着红影消失在远处,老者脸上浮起微笑。嗯,年轻人呐……
“族长!”
“嗯!”老者沉声应答。
“青儿现在需要做什么吗?”来人问。
老者摇头:“继续你以前的事情就好,记住,他的性命高于一切!”
“是!”来人躬应,转瞬之间又闪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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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寒悠悠然骑在马上,嘴里啃着烙饼。
“有瞧出什么吗?”他含糊不清地朝一旁的持剑男子问。
“陌族长老说话的可信度有九成,只是……”
“只是什么?”
持剑男子想了想,终是道:“虽然他说了真话,但他一定还有所隐藏。据属下所知,陆公子的父亲和司徒公子的父亲两人曾经同时爱上一个女人,也就是司徒公子的母亲!”
陌寒摆手:“这我知道!”
持剑男主继续道:“司徒公子到五岁时,父亲突然猝死去世,而且死时只有司徒公子晕倒在他身边;而更令人奇怪的是,陆公子的父亲也是在那一天同时去世,而且,陆公子当时也是晕倒在父亲身边,后来属下偶尔听起公子和司徒公子聊天,他似乎对于父亲死时的记忆全然没有,您不觉得奇怪吗?”
陌寒停下咀嚼烙饼的动作,红色眸光沉思起来:确实很奇怪!这其中还有其它秘密吗?他摇头,一口将嘴中的饼渣咽下,喝口水,恢复往常的嬉笑道:“算了!就像那老头所说,唯今之计走一步算一步!”他抬头望前,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在激扬澎湃,他笑如春花:无聊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
持剑男子望着自家公子那兴趣盎然的笑,突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他突地打个寒颤,心中猜测:公子又要算计人了吗……
陌寒把玩着手里的马鞭,嗬,老头一定以为他会出手相助吧……他可不,这么有趣的事情,如果这么快就结束了,那怎么行呢……
所有人离开,茫茫原原上只剩下一个黑点,他站在陆起轩跪地的位置,他的身体激烈地颤抖:二百年了,二百多年了,主人,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绿色的泪珠在风中轻飘,莹亮而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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