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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话 魔鬼特训
    朦朦胧胧间,我觉得有人推我。



    我使劲睁开又干又涩的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夏天清晨的阳光倾泻下来,晒得我身上都有些发烫。



    面前有张放大的脸,见我醒过来,笑着道:“丫头,怎么在这儿睡着了,给人赶出来啦?”



    我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站在我对面的,正是穆之涯。



    “哟,穆叔叔,你这么早就来了?”我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餐厅还没开门呢!”



    他笑得很祥和,冲我展示了一下手中那一沓纸,道:“费尔南多让我帮他翻译的东西,我给送过来。你也知道,我是老人家嘛,一大清早就醒了,想着慢慢走过来,权当遛弯了,没想到还是早了些。你呢丫头?”



    我想了想,嘿嘿一笑,道:“昨晚跟朋友在外面玩晚了,怕回家被我妈骂,索性就躲过来了。”



    “是吗?”穆之涯矮着身子凑过来,皱了皱鼻子道,“你身上,有股血腥味。”



    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但再一眨眼,发现那不过只是自己的幻觉,于是当下想也不想就答道:“哦,我大姨妈来了。”



    “哈哈哈……”不远处传来一阵大笑声,我扭过头,发现费尔南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看他笑得那个架势,连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我知道自己又说了蠢话,不好意思地冲一头雾水的穆之涯点了点头,站起来蹦到他跟前,吼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你还听得懂什么叫大姨妈?”



    “嗯,真懂呢。”他伸出胳膊扣住我的脖子,“以前听你和袁晓溪讨论过,大约明白是什么。你呢,干嘛现在就跑来了,你就这么想我吗?”



    我用手肘轻轻杵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你别臭美,我昨晚办正事去了,四点过才搞定,也不知怎么就转到你这里来了。”



    他拖着我走到餐厅门口,打开门,招呼穆之涯道:“穆先生,进来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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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为什么你和谁都能吵架?你说的那个酒鬼,不是去帮你的吗?”费尔南多?请叫我好奇宝宝?鲁伊斯先生听完我对“风魄事件”的简略汇报以后,倒了杯水给我,趴在吧台上懒洋洋地问道。



    穆之涯将文件交给费尔南多之后,没坐多一会儿就告辞了。此时,餐厅尚未正式营业,员工们在紧张地做着准备工作,没什么人注意我和费尔南多的言语。



    我恹恹地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道:“你没看见那个男孩子有多难过,多绝望。我们这些斩鬼捉妖的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在行侠仗义,在解救被恶灵缠身的人类,可是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事实上,我们是在造孽。”



    风魄临消失前,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留给褚越。



    我想我明白他的用意。一旦告别,这一幕将永远留在褚越的脑袋里反复播放,恐怕一生也难以忘却;可是,只要不说再见,临别的场景就会变得模糊,或许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



    他是一只恶灵,但是我,同情他和那男孩子之间的感情。



    费尔南多老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道:“安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什么叫‘造孽’?”



    我立刻扑倒在吧台上。嘴里嘟嘟囔囔地道:“我怎么忘了,你是个文盲,‘造孽’这么艰深的词语,你叫我怎么解释?”



    他“哦”了一声,仿佛很了然的样子,但片刻之后,又问道:“你老是说我‘文盲’,那什么又叫‘文盲’?”



    一种深厚的无力感瞬间朝我奔袭而来。



    我抬起手冲他摆了摆,道:“别……别问我,容我先吐会儿血……”



    他突然朝空气里嗅了嗅,又蹭到我的头发旁边使劲闻了闻,有点崩溃地道:“古安妮小姐,现在是夏天啊!”



    “所以呢?”我抬了抬眼皮。



    “……你不洗澡,臭了……”



    “唔……真的吗?我怎么不觉得?”



    这下轮到他无语了。



    沉默了片刻,他掏出一串钥匙,取下其中的一把塞到我手心里,道:“你听话,快点去楼上洗个澡,要是困了的话,就睡一会儿。早点回家跟伯母报个平安,不然她心里肯定担心的。”



    我想了想,又将钥匙交还给他,道:“何必那么麻烦?与其这样,我倒不如现在直接回家去,省得晚了听我妈唠叨。”



    费尔南多点点头:“嗯,这样也行。那你回家好好休息,等晚上餐厅忙过了,我再去看你。”



    我答应下来,站起身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扭过头去对他道:“嘿,我能求你件事吗?”



    费尔南多不可置信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夸张地怪叫道:“你怎么了,没生病吧?好好的,为什么这么客气?”



    “别闹。”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刚才不是跟你提过那个叫褚越的男孩子吗?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看着着实可怜,何况,风魄消失之前,也曾经央我照顾他。我在想,能不能让他来你店里当个服务员什么的。你知道,你就是个冤大头,给的工资高,这样,起码他能生活的好一点。”



    “那有什么问题?你找一天带他过来好了。”他笑着道,摸了摸我的头发。



    “谢谢你。”我扑过去抱了一下他的脖子,心里顿时松快了不少。



    我一直在担心,费尔南多和我的关系会将他拖入永无宁日的深渊之中。但事实上,是他一直在努力地将我从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拉出来,赠予我半室阳光。任何烦恼,只要我交给他,他便愿意乐呵呵地替我解决。在他面前,我不是那个随时都命悬一线的诛邪者,而只是一个什么也都需要帮忙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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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哈欠连天地回到家,刚一打开门,一对手臂突然缠了上来,箍住了我的脖子狠命向后一勒。我的后背立时撞上一块软绵绵的东西,喉咙发紧,禁不住咳嗽起来。



    “哎呀,我是不是太大力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响起来,脖子上的紧迫感随之消失。



    我转过身劈头就骂:“袁晓溪你脑袋被鸡啄啦?大清早的不去上班,干什么呢这是?!”



    姓袁的小妇人被我这一句骂得灰头土脸,委委屈屈地低声嗫嚅道:“我今天休息,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嘛,一下子没控制好力度……”



    我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道:“袁晓溪,你老公是不是虐待你啊?你看你现在精神都失常了,要不咱去趟妇联?”



    她冲我翻了翻眼睛,刚要说什么,我妈抢先跳了出来。



    “妮妮,怎么满嘴浑说?人晓溪是来帮我忙的,你给我客气点。”



    我偏过头,正要逞口舌之利,却被眼前的那副场景惊得倒退两步。



    阿神它……它它它站起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妈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它需要十天时间才能恢复吗?



    我在它面前蹲下来,薅了一把它头顶的软毛,道:“请问,你是不是回光返照,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妮妮!”黎馥雪女士有点生气了,大声道,“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没多少日子不见,变得一点礼貌都没有,昨晚是不是还跟吴大叔吵了一架?”



    我无端端被一通吼,心里也有点火气。这个臭酒鬼很有能耐嘛,居然还跑我家告状来了!



    我妈猜透了我的想法,道:“你别以为是吴大叔来说了你的坏话。人家尉迟槿回了拢翠山都担心你会忘记跟我联系,打了个电话给我。还是我问他你们去找风魄的情况时,他才跟我说了那么一星半点儿。不管你觉得吴大叔是对是错,人家肯帮你,这就是情分。你是做小辈的,怎么能口出恶言?”



    我不接她的话,气咻咻地在沙发上坐下,缓了半天,指着阿神道:“它是好了吗?”



    “阿神体质不错,歇了这几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我妈语气也放柔了些,“妮妮,我不是想骂你,可你这孩子,有时候做事太不过脑子了。尉迟告诉我,风魄隐约向你们透露,接下来可能还有一连串的事情即将发生,你想好对策了吗?”



    我有些发烦,抓了抓头发,像被封住了嘴般一言不发。



    我妈轻叹一口气,在我身边坐下,搂住我的肩膀,道:“又不想面对,又想临时抱佛脚,是不是?妮妮,妈妈不能一直在这陪你,可你眼下面对这种局面,还是一副不着四六的模样,你让我怎么放心离开?我今天特意把晓溪叫过来,接下来的三天,我决定对你进行,魔鬼特训!”



    我犹如被五雷轰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我没听错吧?他们要对我做什么?为何我会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妈……妈妈,你要干什么呀。”我使出小时候撒娇的本领来,只管把脑袋抵在我妈肩头搓揉,企图以亲情打动她。



    然而,她却一把扳开了我的脑袋。



    “别费劲了,这次你怎么耍赖都没用,我们大家都准备好了。”她说着扭头对阿神道,“去把家里大门锁好,她的钥匙即刻没收。这三天里,她就别指望着出门了!”



    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对我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就算您要折磨我,袁晓溪还要上班呢,您总不能把她留在这儿三天吧?”



    “这不用你操心。我叫晓溪来,只是想参考一下他们那一族对斩鬼女继任者的训练手段,不需要麻烦她一直留下来。对于你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我必须出杀手锏才行了。”



    我欲哭无泪。



    是谁说黎馥雪女士温柔美丽又善良?我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这分明是要将我往绝路上逼啊!



    三天……三天以后,我还能看见那冉冉升起的太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