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玄哀伤地往下说,“三年来,我对你百般疼爱,虽疑过你为何三年都无法受孕,却仍旧不怀疑你身体的纯洁。三年前洞房那晚,你落红了,你是清白之身,不是么?我一直相信你。现在有人告诉我,你不是柳缘君,你是个千人枕万人压的娼妓张桂香,你说,你是柳缘君还是张桂香?”
“我……”柳缘君闭了闭眼,身体上的私密都给人道出来了,岂能再骗人?泪再次流落,柳缘君哀漠大于死心,“我……是张桂香。”
萧北玄身躯不稳地震了震,“为什么要骗我?”
“我太清楚,一个女人清白之身,对男人来说的重要性,于是,我在我们洞房的时候,黑暗里,我悄悄用针划破了手指滴血在床单上代替落红。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烂赌鬼的女儿,我又正好听说过柳缘君的事,心想,凤京城的人根本没几人认识柳缘君,于是,我便冒认成她。我不是存心欺骗你,我只是想让你珍惜我……这三年我也很害怕,我一个人的时候很恐慌,怕哪天有人拆穿我的身份,怕别人识破我的谎言……后来,我暗暗打听到,真正的柳缘君已经死了,我以为我可以永远安心地做柳缘君了,可我……我的心依然很愧疚,我愧疚骗了你。玄哥,我内心也不好过啊!”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萧北玄颓然而又失望地笑笑,“我现在才知道我的爱妾真名叫张桂香,真是可笑,误把个娼妓当宝。告诉我,你刚刚假流产,是怎么回事?丫鬟梅香从房里端出去的堕胎血是哪来的?”
柳缘君,也就是张桂香不再试图掩饰什么,“那是我事先准备好让梅香放在床下的一盆新鲜猪血。”
“张桂香,你错。错在不该骗我。”萧北玄妖冶的目光冷凝得几乎可以冻死人,“若你从一开始就不骗我,我同样会迎娶你。虽然因你无法生育非清白之身无法让你当正室,但你妾室的地位,是可以永久保留的。”
“我……”张桂香凄楚一笑,“玄哥,我多次欺骗你,又陷害赵水嫣两次,为的就是独占你。为的就是不跟别的女人分享你的爱。若非太爱你,我又何苦费尽心机独霸你?”
除了萧老夫人一脸沧桑哀郁,卧房中的其他人都默不出声地在看好戏。
好一会儿没出声的我,听到这里,冷冷插话,“张桂香,你知道吗?我原本打算明天再让官府的人来帮我依契约执行萧府的财产。为什么不是明天,而是今天,因为我觉得你身世可怜,很可怜。所以,我有心放过你,打算永远不在萧北玄面前拆穿你的真实身份。但,我不是很甘心不计较你先前陷害我**一事,所以,我准备试探你后,再做决定要不要放过你。接着就是,你知道了我昨晚跟萧北玄圆房没落红,整个萧府的人都知道这事。想不到你马上按奈不住,立即又次栽赃我害你流产堕胎。你想踩着我的头往上爬,你说,我是该可怜你,不揭穿你,还是该再装着什么也不说?我赵水嫣不是善良的观音菩萨。你的二次陷害,使我决定现在就要萧府半数家财!我要你身败名裂,永远无法抬头做人,我要你失去你现有的所有一切,包括你爱的男人萧北玄!”
张桂香水润的眸底浮起意外,意外之后是深深的懊悔,“也许我不该,不该害你,为何,我就不能再忍忍?若我今日不动手……”
我神色波澜不兴,“晚了,你要为你自己的过错负责。”
“赵水嫣,你得意什么?”萧北玄不屑的冷哼,“柳缘……张桂香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你谋夺夫婿家财,你就是好人了吗?你没有资格指责张桂香,你自己也不过是株心狠手辣的残花败柳!”
“呼……”我轻轻呼了口气,不跟萧北玄计较,眼睛瞄向沉默在旁的五皇子皇甫弘煜,“弘煜,你说,我是残花败柳吗?”扬了扬手中萧北玄给我的休书,“萧北玄已经休了我,我是被休后才要萧府半数家财做为一直受委屈的补偿,算是夺夫家的财产吗?”
“当然不是。”皇甫弘煜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鼻子,“我的馨儿从来未失去清白之身,休书在手,你人又与萧府无关,萧北玄已经不是你的夫婿。”
“萧北玄,你听到了吧?”我送给萧北玄一号超级大白眼,“你不要老是诬赖我。”
没跟我争辩,萧北玄听出了重点,“你说你从未失去清白之身,那昨晚你没落红,怎么回事?”
“哈哈!”我得意一笑,笑着又看向皇甫弘煜绝帅的脸,“弘煜,昨夜我用一招李代桃僵,让万花楼的妓女翠花在黑灯瞎火中代替我跟萧北玄圆房,而我跟你躲在房外偷听,你说爽不爽?”
“馨儿,你又顽皮了。”皇甫弘煜语气无一丝责备,“我们哪有偷听,不过是站在房外聊了会天……”
“你们说的是真的?”萧北玄意外地扬了扬眉,眼神惊讶地看着我,“赵水嫣,你真的还是清白之身?”
我朝萧北玄眨眨眼,“骗你做什么?我现在又不是你妻子了,骗你能得什么好处?我只是要世人知道,我赵水嫣婚内没有偷人,让世人知道,你萧北玄迎娶我三年,一直薄待我,居然三年了,还能让一个女人带着清白离开,这女人还是个绝世大美人,真是……萧萧你好牛!”
萧北玄头疼地抚了抚额际,他定了定神,看着我的眼光不再怒火丛生,“为何要骗我,为何不愿与我圆房?”
“靠!你这自私又自大又不把女人当回事的男人有资格碰我吗?”我从鼻孔里哼出三个字,“你不配!”
萧北玄僵了脸色,面子里子都难堪得挂不住。
我无法抑制地弯起了嘴角,“你老把我没资格跟你上床,不配当你的妻子这话挂在嘴边,现在回敬你一票,真爽!”
一直默着不开口的萧老夫人突然哀求看向我,“水嫣,是娘对不住你,娘跟玄儿都错了,娘让玄儿收回休书,萧家保证今后都厚待你,你别离开萧府,好吗?”
“萧老夫人这声娘,我赵水嫣担待不起。”我不理会萧老夫人,搞笑地瞄了眼萧北玄,“萧北玄,休书你要吞回去啊?”
萧北玄缓下脸色,“你说是吞,就是吞。”
“哟!这是天跟地都倒一头了是不是?你萧大少爷居然会有在众人面前被我赵水嫣当软泥捏的时候!”我语带嘲讽,萧北玄虽然变了脸色,却没再生气,“是我冤枉了你,你讽我两句是应该的。”
“呵呵,我还以为你是为保全你的财产当只小狗呢。”我咧嘴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你说你是只黄色的小土狗,我就把休书退给你。”
“我……”萧北玄摇头,“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说。”
“那你说你娘教子无方,你萧北玄是个超级大混蛋!”
“我娘是个好母亲。但我萧北玄,确实混蛋。”
我挑了挑美丽的柳叶眉,“你表现不错嘛,敬爱你母亲,还算个孝子。你这高傲的家伙当着众人的面自骂混蛋,算你有几分诚意。萧北玄,休书——接着!”
我将叠得四方的休书丢给萧北玄,皇甫弘煜欲抢休书,我拉住他的袖摆,皇甫弘煜急切地看向我,“馨儿,要萧北玄再写休书不易,你岂能又把休书还给他?休书未给官府备案,这样,你等于还是萧北玄的正妻,你到手的萧家半数财产就等于飞了……”
“弘煜,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微微一笑,“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不,馨儿的聪颖,绝世无双。”
我笑着耸耸肩,“那不就结了。”
萧北玄拿到了我丢给他的休书,果然,立马又像上次那样,将休书用内功捏碎。
“馨儿,休书没了!”皇甫弘煜皱起眉头,原本面无表情的俊脸盈起焦虑,“你是不是对萧北玄余情未了?”
“本来无半丝情素,何来余情未了一说?”我的话使萧北玄脸色黯了黯。
皇甫弘煜不解,“那你为何将休书还给他?”
“你马上就知道了。”我的眼神瞟了眼萧北玄,“唉,萧大帅哥,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上次你毁了休书,说不会再给我休书了,尔今又写一封。你说你会好好对我一辈子吧,你今天又一脚要踹我出萧府,你说,你这人是不是反反复复让人耻笑?你以为毁了休书,我就还是你妻子吗?”
我大步走到房中的桌边,袖摆一甩,袍摆生风,潇洒落座,执起桌面上萧北玄先前用过的毛笔,我执笔沾墨,在未用过的白纸上挥笔豪洒,灵巧秀气的黑字跃然于纸上。
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拎起纸张上方中央,站起身离开座位,在卧房中移步慢慢旋转一圈,让房中的每一个人都看清楚,我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哗……”卧房中一片哗然,被我纸上的内容震惊了。
纸上首行,大大的两个字——休夫!
是的,我写的是休书,休了萧北玄。
休弃的理由是此男无德无情、是非不分、出尔反尔、信口造谣。
诧异的喧然过后,卧房中安静异常,张桂香讶然得说不出话来,五皇子皇甫弘煜浓黑的眉头挑了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萧北玄脸色青中发绿,我似乎能看到他头顶在冒烟了,呵呵,当然,这是玩笑话,瞧萧北玄气得眼角抽筋的样子,我心中那叫一派舒坦!
萧老夫人手拍着桌面无法忍受地训斥,“荒唐!荒唐!”
我抿唇一笑,“有何好荒唐的?萧北玄三番两次地休妻,我赵水嫣就不能休夫吗?只许洲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萧北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赵水嫣,你不要太过份了!凤翔国有史以来,从未有休夫事件,恒古至今,只有男人休女人,女人岂能休男人?”
“呵……”女人休男人的事多了,只不过古代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地位太低,不敢罢了。在现代,女人主动提出离婚,叫男人滚蛋的,要多少有多少。懒得跟萧北玄争辨什么,我抬起眼皮,扫视了一下皇甫弘煜身后那票官府的人,“不知谁是管理婚姻登记的?”
皇甫弘煜身后站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穿着官袍的男人,“下官刘进北,专司负责婚配登记。”
我动唇,“我不管以前有没有女子休夫,我只问你,凤翔国律法有没有规定女子不能休夫?”
刘进北想了想,摇头,“这倒没有。”
当然没有,这些天在萧府我找了很多书看,又叫丫鬟青红帮我拿了几本关于凤翔国律法的书,知道法律上没有条例说女人不能休弃男人,所以,我才敢肆无忌惮地将休书退给萧北玄。
要结束婚姻关系,何需萧北玄休我?我休他一样!
得到刘进北的回答,我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怎么样?各位觉得,休夫除了不合人常外,有什么不可行之处吗?”
“这……”皇甫弘煜身后那票当官当兵的面面相觑,没人说什么。
皇甫弘煜淡淡一笑,“本皇子支持馨儿的做法。休夫固然惊世骇俗,但不违本朝律法。并无不可行。”
“五皇子说得是。”那票官兵猛点头。位高权重的五皇子这么说,谁敢说不?得罪五皇子可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将休夫书递交给刘进北,“你登记备案吧。”
刘进北翻开随身带来的小册子,刚想在上头填些什么,萧北玄沉喝一声,“慢着!”
刘进北不解地问,“不知萧少爷有什么意见?”
萧北玄冷着妖冶绝色的面庞,冷冷启唇,“就算休夫之举不违律法,休夫的理由与事实不符。纯属捏造,岂能做数?”
“我捏造?”我淡淡挑眉,“哪条捏造了?”
萧北玄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条条捏造!”
“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我樱唇微动,若黄莺出谷的好听嗓音在卧房中清脆响起,“萧北玄让我独守三年空闺,没尽到做为一个丈夫最基本的义务,一为无德无情;萧北玄的爱妾两度陷害我,他不听我解释,直接定我的罪,二为是非不分;萧北玄昨夜才对我说爱我疼我一辈子,今日就毫不犹豫地赶我出萧府,三为出尔反尔;我尚是清白之身,萧北玄当众辱骂我残花败柳,四为信口造谣!”
萧北玄面色惨败如菜色,“我没有信口造谣,是你自己用计让个妓女李代桃僵,岂能怨我?”
“好,这一条不怪你,可你无情无德、是非不分、出尔反尔,这三条,足够我休了你!”我又次瞄了众人一眼,“这样的男人,该休吗?”
“该!”很热烈很大声的附和声,均来自皇甫弘煜身后的官兵。
就连皇甫弘煜也欣赏地看着我,貌似欣赏我洒脱的气迫。
我微微一笑,“萧北玄,你听到了?众人都这么认为,那就是你该休了。”
萧北玄妖冶的眸光异常复杂地看着我,没再说什么。
刘进北将休书递还给我,“赵姑娘,休书已备录在案,从此,你跟萧北玄不再是夫妻关系。”
我接过休书,“谢谢。”
“不必客气,这是下官的本份。”刘进北又站回皇甫弘煜身后。
皇甫弘煜瞟了眼张桂香,心疼地问我,“馨儿,张桂香如此陷害你,需要将她送官严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