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老将军这是以退为进?”洛纤纤扬马紧跟。
“王翦是在一搏。”王翦摇头:“若李信能以二十万击退楚,那王翦就服老,回乡颐养天年。”
洛纤纤一笑:“恐怕王将军没有如此享清福的机会。”
王翦抚须:“姑娘又怎么知道?”
洛纤纤狡黠的眨眼:“纤纤知道,灭楚之人不姓李。”
王翦的胡须被他的长笑吹起:“王翦毕生,最不信鬼神之言。就算大王也被你所迷,王翦可看得出来,姑娘肉体凡身,挨不过王翦三剑。”
“纤纤自然挨不了王将军三剑。”洛纤纤抿嘴一笑:“可大王若说纤纤是神,纤纤就是;大王若认为王将军忠,王将军就忠。”
王翦苦笑:“自然,王翦的千虑也比不过洛姑娘的枕边风。体察王意,示忠大秦,不是王翦所长。”
“既是如此,王将军何不向大王要些良田美宅,怡福子孙。贪图为子孙后代谋福的人,不可能不忠。”
洛纤纤笑看王翦,他的胡须在风中凌乱飞舞,水气在须根上冷结成银白的霜。
王翦大笑:“洛姑娘对军政算计一窍不通,幸好还有此一技所长,难怪博得大王如此恩宠,王翦明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幸或不幸的是,她最了解的这个“敌人”,正好是秦王嬴政。虽谈不上能胜他,但至少提议给王翦的,是消除嬴政疑心症的良药。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洛纤纤对着王翦辑手告辞,纵马辞行,回头畅喊道:“纤纤等着王将军归来!”
绵延千里的雪峰,辽远的余响绕谷不绝。回音在山鸣谷应中战栗,宽亮低沉。尾调的袅袅余音,似一声悠长的叹息。
偶儿在洛纤纤怀中恬然睡去,她怕马上的颠沛扰了他难得的安静,牵马走在回咸阳的驿道上。
咸阳的郊外,路上的行人车队稀稀朗朗,迎面冲来一个冒失的白衣人,擦身而过间,洛纤纤手中多了一团细软布锦。身影转瞬间消失在白色的背景中。从骨架的纤细和动作的轻盈来看,似乎是一个妙龄女子。
她漫步到银妆树下休息,装作无意拿出布帛擦拭被马缰洇湿的手,乘机瞟了眼上面淡淡的字痕。
纤纤,前方有一茶庄,请逗留片刻。
简体字,署名是缭!
洛纤纤感到奇怪,缭从逃出咸阳宫后就再也没路面,而这简体字更是她和洛风才知道的,缭又从何而知?或许是她走之后缭和洛风在鬼谷那一阵学的吧。毕竟她只认识这些字。
想了想,既然能写出简体字,那肯定也不是外人了,洛纤纤决定去看一看。
果然再走了几里,一个简陋的茶庄平地而起。大雪之时过往商旅本就稀少,茶庄的生意也是暗淡至极,不大的厅堂空无一人。
眉清目秀的店小二殷情地为洛纤纤牵马,她刚坐下,一碗热腾腾的桂花茶就端了上来。
洛纤纤摸了摸碗底,果然藏着一张字条,悄然握入掌中看,上面用简体字写道:“请稍等,片刻就到。”
偶儿刚醒,洛纤纤吩咐小二给他来碗热汤暖暖身子,就将桌上的桂茶一饮而尽。
桂茶入胃,就觉得滋味怪异,端汤上来的小二似乎秀净的脸一分为二,他弯起嘴角一笑,竟然有些女子的媚色。
“你们是谁?”天旋地转之间,洛纤纤强撑着身子问。
“娘!”偶儿将她软软的倒下,就去摸口袋里先前她赛给他的徐夫人。
“你别动!”强撑着最后一点意志,洛纤纤挣扎着命令,最后一丝意识涣散开来,小二狰狞的脸沉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肥壮的车夫快马加鞭,出了秦境,不在有大雪堵路,脚程快了许多。车夫回头向洛纤纤露出一个赘肉横飞的笑容,女子的声线却有男人的粗哑:“洛姑娘,我们知道你有些本领,贴身的衣物我们都给你换过。主上说了,再耍花招,吃亏的恐怕是姑娘你。”
洛纤纤也看得出来,从她们行事的严谨,消息的灵通,情报的准确,她落入的不是一般毛贼之手,而是一个成员遍布六国的严密组织,所以她才不许偶儿逞强,让她们放偶儿一马。只是这个组织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她见到的所有参与者,都是形态各异的女子。
六国正是百姓颠沛流离时,洛纤纤又对六国地土风情不熟,只知一直往北。幸好偶儿不是他们的目标,被她们忽视留在茶庄之中,应该能被她甩下的暗卫追上救走。
赶了近一月的路,终于在一座梳楼前停步。丹殿朱顶,尖角飞檐,这个暗处的女子谍报组织居然有这么气派张扬的总舵。
珠帘摇曳,盈香拂动。有个软玉溶金声娇滴滴地响起:“洛姑娘,多年不见了。只是姑娘当时正在病中,不知道还记得不记得小妇人。”
洛纤纤挑起连珠,薄纱歌面,一时让她想不起眼前这个风姿卓越,却挽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是谁。
这妇人打着小扇,媚眼如丝,似笑非笑的瞟了过来。
洛纤纤对于这样一双眸子,竟然有上七分熟悉感,像极了一个人……扶苏……不!是幽蓝!
她大概能猜到眼前这女子是谁,可就在这里一个海风满面的地方,她会出现,还真是奇怪。这人不是应该在巴蜀吗?
“洛姑娘,齐国的空气不错,比起严寒的秦国可是比较适合女人居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