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言在这边，饶是陆时衍否认，她还是能清晰也能听到略为嘈杂的脚步声。
看来他真的很忙。
她怔怔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字字句句都在心中千回百转之后才说出来，这一次，怪不得她。
“我妈要出院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告诉你并且谢谢你，给我妈开了不少后门，不然陆氏医院这么抢手的床位，哪能让我们在这里安心静养一个多月啊。”
周千言最后一句有些半玩笑的说道，话中却是诚意十足，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芳姨的病恢复得不错，哪怕医院再好，但总是待在医院也是不好，出院还是要好好调理。”这一刻陆时衍心底真的是关心这个给予他很多温暖关爱的阿姨。
“这段时间，我尽量推掉工作，在家好好陪她，你不用担心。为了表达我的谢意，什么时候你有时间赏脸让我请你吃个饭呗，不然我妈该叨唠我了。”周千言很聪明。
半打趣半抱怨的说，八面玲珑，一切顺理成章。
这边陆时衍顿了顿，周千言耐心的等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时间静止了好几秒。
陆时衍才缓缓的说道:“那好，等芳姨出院后吧，芳姨什么时候出院?”
“今天下午，不过你不用过来的，你工作要紧。不然这样总是觉得欠你很多。”她这一次，很是巧妙的利用了陆时衍心中的那份愧疚，赌了一把。
“我吩咐一下医院那边，下午没什么事我就过去。”
挂了电话的周千言，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洗了洗手，近乎苛责的将手上的水渍擦得干干净净，才转身出了洗手间。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可谓爱怎一个字谈得了、做得对。
不过人的贪念作祟罢了。
回到病房，周千言就发现妈妈的主治医师就已经在候着她了。
陆时衍的办事速度，果真是快。
呵!哪怕再无念无情之人，可还是总有可以牵制的。
周千言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可怎么看都是嘲讽，可到底嘲讽何人呢?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周小姐，依照陆总的吩咐，病人在离院之前再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以求安心。所有的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了。”主治医生看着有些今日有些反常的周千言，小心翼翼。
“好的，麻烦你了，医生。”
全程主治医师都跟随其后，所有检查有条不紊。
很快，周千言就带着妈妈回病房收拾东西，准备出院了。
等陆时衍忙完手头事情回到办公室时，郝然看见薛凯整个人半趟在沙发中，正百般无聊的拿着手机玩游戏。
“什么时候来的？”陆时衍扯开了衬衫的前两颗纽扣，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另一只手则拿起平板，正准备回复什么。
“我都续了三杯咖啡了，哥你到底是有多忙?”薛凯整个人从沙发中弹跳起来，已然不是如外界所见的铁齿铜牙的冷漠律师。
陆时衍对他的抱怨不以为然，自顾的处理他手中的文件。
“你急匆匆把我从英国叫回来，被你剥削完了，现如今就这么晾着我。”薛凯心想这真的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连自家兄弟也不放过。
“拿了我一瓶98年的拉菲，还花了不少时间帮你搪塞了舅妈的电话，要不这样，我现在就买张机票送你回去？”陆时衍作势就要按电话。
吓得薛凯赶紧跑过去，一把按住了陆时衍的手，硬是好一会都不放开。
“忙完了范原这个案子，没想到你还是日理万机。也是，这位子不是那么好坐，也不是谁都能坐得稳的。”薛凯很有眼色的拍了怕陆时衍的马屁。
陆时衍看了他一眼:算你小子会说话。
“暂时别回英国，帮我处理下韩晖这个合同的前期事宜，别人我不放心。这个是陆氏16年最重要的案子之一，马虎不得。”陆时衍疲倦的按了按眉心。
“哥，我是很想留下，我爸妈那边只要你能搞定就行。”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是在逃婚，巴不得不回去呢?”陆时衍冷哼一声。
这时，林牧抱着一摞文件就进来了。
“陆总，这是接下来小半个月您的相关行程。”林牧从中抽出一本，递到陆时衍的眼前。
“这是您要的旅游指南。”林牧又将一本很厚的彩色绘图书递给他，只是在这些密密麻麻白纸黑字的文件报表中显得有些不合********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办妥了，医院那边说周小姐下午四点钟出院。”
话毕，陆时衍摆了摆手，林牧也就急忙出去忙别的事情了。
只是薛凯一脸惊讶的看着陆时衍，正准备拿起那本旅游指南，就被陆时衍一记眼神震慑了。
“哥，你该不会努力压缩时间，就是为了去旅游吧?我记得你对这些事不怎么感兴趣的。”
陆时衍没有打算回答薛凯的话，将书塞在柜子里，又拿起笔，在相关行程中最后几页都画了大大的叉。
薛凯还不死心，追着盯着陆时衍问，就差将他轰出去才能清净了。
······
周千言正在病房中收拾东西时，陆时衍就出现了。
“你怎么来了?”周千言对于陆时衍的出现，本是期待已久，却还是做出一副稍稍惊讶的表情。
也对，戏要演全套，才不枉她机关算尽煞费苦心。
“芳姨出院，我过来瞧瞧。”陆时衍走到芳姨的身旁，帮她拿起放在床上的衣服。
“时衍，你说你那么忙过来做什么呢?我在这里住你已经处处照顾我们了，现在出院还要麻烦你特意跑一趟，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千言这孩子也真是，竟是瞎胡闹。”周母瞪了周千言一眼。
“过来看看我才放心。都忙完了。”陆时衍笑了笑。
这时，周千言手机响了，只是她话都还没说几句，情绪就有些不对，连带说话也不似平时那样轻声细语:“我现在要走你说你没办法过来接我，师傅，这般言而无信可是会耽误事的。”
周千言硬是没压住脾气就将电话挂了。
“怎么了?”周母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周千言，担忧的问道。
陆时衍从周千言的只言片语大抵已猜到七七八八。
“预定的接机师傅来不到?”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心中已然知道。
周千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妈，你现在这里等，我去门口拦到车再来接你，外面太冷了。”
说完周千言就准备抬腿往外走。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陆时衍已经拿起车钥匙。
“你忙你的，你都帮了我们这么多了，这次再送我们回去指不定我妈回头怎么叨唠我呢?”周千言看着陆时衍，一脸歉意。
“本就是件小事，没什么好歉意的。”话虽是对周千言说的，但眼神是朝向周母。
最后，周母再三道了谢，才作罢。
此行三人，有了陆时衍，周千言也显得不是那么手忙脚乱了。
只是到了医院门口，周千言一个不慎，踩空了一个台阶，眼看就要摔下去了。
幸好陆时衍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她才侥幸的逃过一劫。
这时，好巧不巧，乔姌推着乔帆，正准备去康复大楼，就毫不准备的撞见这一幕。
隔得有些远，看不真切他们的表情，只是能看得出陆时衍出手很快，扶着周千言的腰，两个人以一种很是暧昧的姿势抱在了一起。
是角度使然或是别有用心，乔姌无从判定。
她看着周千言愣了好一会，才从陆时衍的怀中出来，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旁边的老妇人正拉着周千言的手，说了好几句话，三个人才一同离去。
好似她们本来才是一家人。
倘若是七年前的乔姌，定是会不分场合无所顾忌的追上去，不闹到鸡飞狗跳誓不罢休。
现在，她连上前都不会，也是不敢。
到底是不敢深究，怕那个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
她当做没发生似得，推着乔帆继续往前走。只是紧了紧抓住轮椅的手，脸上是不露生色，心中却早已是澎湃万千。
周千言看着陆时衍走在前头，摸了摸刚才他温度停留的腰间，哪怕是那几秒钟，却炽热得让她想要落泪。
原来，被保护是这样一种感觉，很踏实却也迷惑，像罂粟花，自我淬炼的毁灭。
她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走远，竟衍生出想要抓住的冲动。
她突然想朝着他不顾一切的喊一句:“我爱你。”
可惜，这话说不得、也容不得他人窥探，她终是在那暗无天日中肆意滋生爱意，颇有星火燎原之势。
只是，这到了最后，统统化成得不到的煎熬与不甘心。
乔姌整个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最后，为了让自己不胡思乱想，随手拿起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刷到最新的消息，就看到周千言在几分钟前晒出的几张照片，都是家常菜，看起来卖相确实不错。
只是细看，竟能在那窗中看见一个迷糊的灯光倒影。
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她怎么会认不出来，此人，就是陆时衍。
周千言之前添加她为好友，她处于礼貌，也就没有拒绝。
所以有幸得见此朋友圈，也是讽刺。
她盯着那几行字:“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时常和爱到人吃一顿饭。庆祝妈妈出院。”
在医院偶遇那一幕，她本无心多想，但现在，却怪不得她不多想了。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周千言初逢直言她不会成为她们之间哪怕万分之一的阻碍，后来坦然七年前的事情，又加之有时无时为陆时衍打抱不平，怎么看都是一副深爱的样子。
莫非，这是由爱生恨?
如果真的是这样，此女也是机关算尽，只为让她添堵?
此刻，她只是悲悯，原来爱也会让人成魔。
早前的优雅知性的她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个披着虚假面孔，百步春风掩饰心中丑陋恶念，为爱步步为营的女人，到底谁是谁的劫?
谁又是谁的无可厚非爱而不得?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乔姌想了又想，还是给陆时衍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得有些久，陆时衍才接了电话。
“很忙吗?我没有打扰你吧。”
“你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很高兴，乔姌。”陆时衍从包厢中往走廊僻静的地方走，但话中是毫不遮掩的惊喜。
“我只是怕打扰你工作。”乔姌不动声色。
“对不起，今天有些忙，本想今晚回去再给你打电话的。”电话那头，很是抱歉。
“你在外面?再忙还是要吃饭。我只是想提醒你要吃饭而已。”乔姌声音有几分关切，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有个饭局，等忙完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你。”
“没事，你知道，乔帆这边我也走不开。”乔姌压着心底的酸涩，故作平常。
挂了电话的陆时衍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但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而后甩了甩头，还是往包间里走去。
而挂了电话的乔姌，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有好些不受控制的眼泪就这么留下来。
她是因为难过吗?还是其他?
她以为陆时衍在骗她，可是她不说，他怎么知道?
很多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感情中最容不得迂回曲折。
曾经她以为，那段感情，到了山穷水尽，是他迷惑了她，亦是她走散了。
殊不知，一个妄图只手护她周全，却无力保全，一个察言观色却不显山色。
最后，覆水难收的何止是感情!
等陆时衍接完电话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一席人都在等着他。
“不好意思啊，让各位久等了。”陆时衍率先举起杯子，以示歉意。
“没事，陆总也不是最后的那个呢。”韩晖的负责人笑着说，也是举起杯中的酒。
话都没说完，这时，门就被推开了。
简爱妆容绝艳精致、一席华美衣裳正款款走进来。
看到陆时衍郝然坐在正位时，脸上有片刻的凝固，但很快，就恢复自然了。
“简大明星迟到了。可要自罚一杯啊。”韩晖的负责人徐总话虽是对简爱说的，但眼神却是不时瞄向陆时衍。
陆时衍像是没有看见似得，自顾夹起盘中的菜。
难道两个人亲昵的出席各种酒会只是做戏?徐总心中不禁打了杵。
简爱很有眼力的发现了气氛有半刻的尴尬，随即端起酒杯，豪爽的喝下一整杯酒，一滴不剩。
只是当她瞥见只剩下陆时衍身旁的空位时，竟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坐下去。
从她进门时，陆时衍眼底的错愕和稍稍的恼怒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也不知道今日陆时衍竟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韩晖要她代言的这个项目与陆时衍有关系，自己是沾了陆时衍的光?
想到这里，她不禁头皮发麻，陆时衍该不会以为她这是故意蹭他的热度吧?惹了这个男人，后果不堪设想。
她闭上了眼睛，压下心头的恐惧，强装镇定的走到陆时衍的身边，慢慢的坐下来。
陆时衍只是瞥了她一眼，眼色如旧，窥探不出什么变化，灯光聚焦之下多了一丝丝蛊惑，可是那眼神，却让简爱动弹不得。
“简小姐在娱乐圈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韩晖斟酌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让简小姐为我们最新的项目代言，是最合适不过了，不知道陆总怎么看?”
简爱听了这话，尴尬的笑了笑，徐总误以为她是害羞，其则不然。
指不定陆时衍怎么拿她兴师问罪呢!
陆时衍笑了笑，才缓缓开口:“韩晖与陆氏合作刚敲定，韩晖就寻定了代言人，实则为陆氏省了不少心思，不过怎么看陆氏都显得有些后知后觉。”陆时衍遗憾的摇了摇头。
徐总的脸上有片刻的尴尬，难道这次真的会错意了?本以为如此能讨陆时衍欢心，但现如今看他这态度却不像啊。
不过抛开陆时衍和简爱的关系，简爱的实力也算一数数二的，无论定位气质还是热度，都无可挑剔。
这招借花献佛，好像陆时衍不领情。陆时衍刚才言下之意就是怪罪韩晖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