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陆奶奶拉着陆时衍，一杯茶、茶香袅袅，精致点心，坐在电视机前，竟看起了春晚。
此时的陆时衍，褪去了商业上的犀利、算计，只是个寻常的烟火男人，陪伴在家人身边，家常话短。
只是他显然有些走神了，举着杯子，维持那个动作，很久，等到茶凉了也不见得他喝。
陆奶奶试探性的推了推他，他才反应过来。
“你发什么愣呢?心神不宁的。”陆奶奶看着他的反常，皱了皱眉。
“没事，就是有些累。”陆时衍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按压着太阳穴。
陆奶奶欲言又止，陆时衍洞察人心是何等的厉害，换了个姿势，“奶奶，怎么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吗?”
陆奶奶握住了陆时衍的手，有些为难，也有些挣扎、痛苦。“他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是给我寄了些补品回来，虽然他没有直说，但言外之意我听得出来，他其实很想回来的。”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看来那个女人也没少在他耳边吹的枕边风。
想到这里，陆时衍不免自嘲，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奶奶知道，他做的那些荒唐事，深深伤害了你母亲，还有你。你母亲的死，他难逃责任。远逐重洋是对他的惩罚。可你们是父子，是如何也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当然，奶奶也自私，他是我儿子，我私心的想见他一面，说不定哪天我两眼一闭，就走了。”
陆奶奶声音哽咽，好像一瞬间就苍老如柴，眼中擎着泪光。
陆时衍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件事情上，他唯独对不住的就是陆奶奶和已死去的陆爷爷。
垂暮之际，陆爷爷为了减少陆时衍心中的恨、给他母亲的死一个交代，勒令将唯一的儿子放逐美国，除非陆时衍松口，否则此生不得再踏入故土。
这位老人，对陆时衍严苛也慈祥。
只是想起那个人往日种种，他没办法原谅。
陆奶奶也不再说话，她知道这是陆时衍心中的一道伤，不轻易示人，也不会轻易愈合。
哪怕知道结局，但还是有些失望。
陆时衍没有错过陆奶奶的表情，暗暗握紧拳头，好一阵才说:“奶奶，这件事最对不起的是你，他既然想回来，就回来吧。”
他面无表情，眸光很深，看得出在隐忍。
陆奶奶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欣喜，本能的抓住陆时衍的手臂，更紧了些。
这已经是陆时衍能做的最后让步，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盘算。
阖着眼帘，敛着情绪，好一阵才说道:“不过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正月之后他才可以回来，我不想他大过年来给我添堵，第二，他和那个女人只要一天不离婚，就别想住回老宅。
回来了，意味着原先那些看似平静的表象，即将被掀起万丈波涛。
“奶奶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也委屈你了，我的好孩子。”陆奶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泪流满面。
陆时衍抚着陆奶奶的肩膀，等她心情平复些后，才放开。
瞥了一眼手机，时间也不早了，“奶奶，很晚了，去睡吧。”
他脸色虽还紧绷着，但语调已和缓了些许。
陆奶奶情绪还是有些不太稳定，点了点头，拍了拍陆时衍的肩膀，起身。
可刚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似得，看向陆时衍，说道:“这几天没事把小姌叫来吧。”
陆时衍的表情僵住了。
陆奶奶也没去怎么注意他的情绪，有些担忧急切，自顾说着:“前段时间她爸爸那件事，这孩子心里肯定苦着呢，现在她也就剩个弟弟，大过年的，怪冷清，一起过也热闹些，我也好些时日没见她了。”
陆时衍已经敏锐的捕捉到陆奶奶话中的关键，她爸爸?
还发生了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突然揪了一下，握住座椅扶手的力度大了些。
那些即将破口而出的话，被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不动声色，稍稍抿着唇，细看还是能看得出他的克制，“奶奶，这件事回头再说吧，很晚了，您先去睡吧。”
陆奶奶情绪跌宕起伏，也无暇顾及，自然看不出。
想了想，无奈道，“前段时间媒体报道的乔丫头和秦家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虽然我老了，但我没糊涂，我就知道，你们俩定是出了些问题，果不其然。”
陆时衍现在那个疑惑盘踞心头，他显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宽慰陆奶奶，但也还是尽量平和的说道:“您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但心里还是隐隐急躁。
陆奶奶有些恨铁不成钢，重新折回来，准备与陆时衍好好探讨一番，可陆时衍已按耐不住，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火急火燎的样子。
“奶奶，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些急事，需要我现在去处理，您赶紧去睡吧。”
陆奶奶还未说什么，陆时衍已迈开步伐，到后面甚至是小跑起来。
“什么事情这么急····”陆奶奶看着如此失常的陆时衍，冲着他远去的背影喊道。
他置若罔闻。
陆奶奶看着他急得连外套都忘了拿，只好拿着它，快步追了出来。
只是等她到门口时，陆时衍的车已驶得大老远了。
云姨看着急匆匆出来的陆奶奶，也不由得担忧的走出来:“老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奶奶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若有所思。
最后，喃喃道:“魔障了，魔障了!”
随后，转身往里屋走去，云姨一脸茫然。
一路疾驰的陆时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她，问清楚。
可最后，终是理智压制了住这个如此鲁莽又疯狂的想法。
咯吱一声，因是突然的刹车，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大刺耳的声响。
陆时衍将车停在路边，将陆奶奶的那番话重新回忆一遍，在脑海中将来龙去脉再理顺次，已隐隐猜得出什么。
打开手机网页，搜索，却什么都没有。
越是干净，就越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