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粘稠。
像是心在一瞬间终于落了下来,可又蓦地的不受控制的被拽得老高,随即溢入慌乱和几丝莫名的怒气。
一片寂静。
林牧感觉仿佛电话那头所有空气已经凝结成冰,也不敢说话。
只是顷刻之后,便听到陆时衍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无论你用什么方法,现在马上给我定一张去苏黎世的机票。”
林牧本来想要说的话,最后统统没有说出口,化为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好。”
陆时衍也没有在乔姌家楼下多做停留,一路飞驰赶往机场。
林牧已经先他一步达到机场。
但没多久,便见到一身黑色风衣、墨镜遮脸的陆时衍远远而来。
他赶紧迎了上去,将机票和相关证件递给陆时衍,说话时,气息还有些不稳,“陆总,这是最快一班飞往苏黎世的航班。”
他顿了顿,面露难色道,“这个航班要中转两次,您的席位是经济舱。”
陆时衍摘下了墨镜,只是接了过来,掀起眼帘,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将机票放进风衣口袋中。
那双沉黑如泽的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叫你窥探不出他一丁点情绪。
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起伏,只见唇角轻阖道:“明天的股东大会推后,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林牧点了点头。
陆时衍没有再多做停留,往安检处走去。
林牧却一直没有动,看着陆时衍逐渐远去的欣长背影,风衣一角随着脚步微微摆动。
他没有带任何的行李,人潮涌动仿佛不复存在,他依旧孑然一身。
长长的安检队伍里,他依旧是那个一眼便叫你过目不忘的存在,却叫林牧觉得孤独极致。
繁华世界,弱水三千,唯独那一瓢,他爱却触碰不得。
九千公里,他眼睛也不眨一下追随而去。
这一路,他未回头,哪怕轻轻侧目。
林牧看着他进了安检,最后消失不见才离开。
·····
乔姌睡了一觉醒来,悬窗外的云层黑不见底,唯有耳边轰轰而过的声音。
她喃喃自语道:“原来真的离洛城很远了呢。”
斯威特看着她低眉敛眸、温凉如斯的脸庞,目光深远。
半晌,他打开头顶的照明灯,把公文包中的文件拿出来,放到乔姌眼前的小桌子上,声音温温淡淡道:“这是整个发布会的所有流程和注意事项。”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语气重了几分,“你还有八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去熟悉。”
乔姌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眼前这叠雪白的A4纸上。
她拿起来,缓缓摊开几页,眼里还是未完全褪去的微凉。
莞尔一笑道:“这样也好,有了它们,我就没什么时间瞎想了。”
斯威特没有表态,只是用那双泛着睿智光芒的眼凝着她。
乔姌撇了撇嘴,拿起文件,认认真真的阅读起来。
侧脸温和,眼神无澜。
看文件累了,就睡一会,然后又坐起来接着看,就这样,一直到飞机落地,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乔姌没有再说过一句其他的话。
一下飞机,五月温暖的阳光轻缓的抚过她的脸,很舒服。
她看着逐渐远离地面、飞上苍穹的飞机,想起去年的十一月,她带着那颗小心翼翼的心回到那片梦里频频回望的土地上。
短短半年发生的事情,却像是过了好几载春秋。
当时离开的时候,还想着回来,所以房子没有卖掉。
乔姌回到家,推开门,除了落满一地的灰尘外,其他没有一点变化。
她无声的笑了笑,将所有的窗户都打来,窗外的阳光尽情的倾洒一室。
冬日的寒冷终会被驱散,终会迎来暖阳,亦如此时。
乔姌给手机充上电,开机才发现来自陆时衍的未接电话。
满满的一列,十几个····
他是担心她?
国内现在已经过了八点了,她又失了约。
想到这里,温淡无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手指顿在屏幕上,眼底是翻江倒海的深喑。
她反反复复的在心底里练习那些要说出口的话,也做好了陆时衍发脾气的心里准备。
就算不是因为爱,换做哪个男人,被连续放了两次鸽子,发脾气都是正常的,更何况像陆时衍这样的男人,平日也没谁敢不给他面子。
可是却没想到,电话打过去,却是冷冰的机械提示,无法接通。
乔姌每隔十分钟就打一个,结果还是一样。
她放下了手机,目光幽远深长,却没有焦点,长睫轻敛,看起来空乏极致。
所以他这是生气了吗?
想想也是,换做谁,都会生气的吧。
这样的她其实挺糟糕的,陆时衍生气也是正常的,如果他因此不和她结婚,她也是不会怪他的,毕竟这个婚,除去爱情,不纯粹的部分太多了。
乔姌无力的从沙发上起身,摇了摇头,转头整理东西去了。
也没在家呆多久,她就去到了公司,忙得昏天暗地,也没时间去想那么多。
等到晚上十点多,她才回了家。
远远的,她便看到路灯下倚着一道欣长的影子,被暖黄的灯光无限拉长。
刚开始,她也没注意,时差还未倒过来,加上飞机一落地就忙到现在,她累得整个人都要趴下了。
记忆撞击而来的轮廓,随着她越走越清晰。
她怀疑自己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揉了揉眼,再凑近去看,虽然只是背影,但她已经无比确定,一身黑色风衣的背影,就是陆时衍。
没有错!
所以他是从九千多公里以外的洛城,追过的?
他来了····
乔姌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这这一句话,突然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有的语言皆已丧失,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一步步的朝他走去。
像是一场隔山跨海的永远走不完的追逐。
乔姌突然心头一哽,有些想哭的冲动。
隔着昏暗的灯光,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陆时衍像是感知到什么一样,蓦地回过了头。
逆着光,他阔挺的骨架被渡上了一层轻薄的鎏金色,五官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但是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虽沉寂如水却深邃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