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珺兮本来想趁乱离开此地,不料马车刚跑起来,对方就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随手从路边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砸向前头拉马车的马,石头没有砸中马,却刚刚好落在马车轮子的前方,马车的右轮眼看就要碾过石头,苏珺兮却来不及改变路线,马车一个颠簸便翻了过去。
苏珺兮只觉得右边肩膀和手臂一阵钝痛,人就已经从驾座上重重地摔在了泥水地里,污水瞬间脏了苏珺兮半边衣裙。
苏珺兮想要用右手撑起来,右手却一阵酸麻使不上力,苏珺兮只好换用左手使力,结果人还没起来,那长得油里油气的男人不知怎么就脱了身,走到苏珺兮身边一把扶住苏珺兮:“哎呀呀,小姐我来扶你一把。”
说着一双咸猪手就要不安分起来,苏珺兮大怒,趁着男子不注意,右手自左袖中偷偷摸出那把小巧匕首,心一横,便换用左手使劲朝男子的大腿扎去。男子一声痛呼,低头就看见腿上的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裳,不消一会儿又被雨水冲淡,当即顾不得占便宜,丢了苏珺兮抱着自己的大腿大声喊痛。
此时姚娘自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到了苏珺兮身边。姚娘附身去扶苏珺兮,苏珺兮却先顾不得自己,伸手指了指马车车厢:“姚娘快过去看看,清风怎么没有反应。”
姚娘点头,转身要过去,那油里油气的的男人却忍痛过来抓住了姚娘,嘴里不停地骂着:“娘的婊子,全是婊子!”
苏珺兮见姚娘也被缠上,咬牙用左手支撑着站了起来,随即上前用力地挥舞着左手上的匕首,刀刀滑向那男人,那男人躲了三次也会有一次被苏珺兮滑中,当即怒火中烧竟发起狠来,伸手夺过苏珺兮手中的匕首便向苏珺兮的脸刺去。
苏珺兮一惊,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本能地伸手去挡,眼看匕首就要刺来,那男人身形一滞,却是被姚娘拉住了。男人心中本就不爽,这下更是气愤至极,反手一刺即中姚娘肩部,姚娘尖叫一声就被男人甩到地上。
那男人随即转身就去追已经跑了几步远的苏珺兮,不料又被身后之人拉住。男人心中火气正旺,根本不曾留意此次的拦路之人与姚娘不同,只收了手就要将之甩开,不想电光火石之间右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之后,右手就再也使不上力气了,男人漠然转头一看,瞧见自己的手臂耷拉在肩膀上随意摇晃着,不禁惊骇不已,那疼痛之感又渐渐地回来了。男人知是遇到了不好招惹的,正要求饶,却见身后阻拦之人已经越过他往前奔去了,只留给他一个挺拔修长的背影。
苏珺兮拼命地往前跑着,一心只想尽快跑到有人的地方呼救,不料身后忽然伸来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一时惊惧,苏珺兮没有多想,侧头抓起那只手就咬。
身后男子惊呼一声却没有收手,只用另一只手从后面拥住了苏珺兮:“是我。”
苏珺兮短暂错愕之后,才听出这是李景七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转身抓着李景七的手急道:“王叔他们……”
话还未说完,李景七就又一把抱住了苏珺兮,安抚道:“长青和长玄在呢,你真是吓死我了。”
苏珺兮被闷在李景七胸前,犹自担心:“还有清风……”
李景七又笑开:“有长玄呢,你还担心什么?”
苏珺兮总算放了心,轻轻推开李景七:“谢谢你。”
李景七嘴角浮起浅浅的弧度,却并不答话,拉起苏珺兮的手往回走。此时,簌簌秋雨已停,天空中只一片云淡风轻,苏珺兮被李景七牵着,缓缓行于雨后泥泞的路上,虽然脚下艰涩,心中却莫名地盈满了一种叫做安心的情绪。
苏珺兮回到事发现场时,长青和长玄领着几人,和王叔、阿虎和落影阁的打手一起,已经将十来个地痞流氓捆了个结结实实。清风也从车厢里出来了,见到苏珺兮立即就奔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清风拉着苏珺兮不禁上下看着,生怕苏珺兮有什么闪失。
苏珺兮摇摇头,止住了清风的动作:“你怎么才出来?可是摔到了?”
清风摇摇头:“不是,车内把手断了,正好卡住了车门和车窗,我费了半天劲才打开顶上的车窗爬出来。小姐,姚娘受伤了。”
苏珺兮点头,走到姚娘身边先帮姚娘止了血,才道:“只能先如此,等会儿姚娘随我去我家里,珺兮给你好好清理一下,否则感染了就不好了。”
姚娘莞尔一笑:“嗯。”
“长青,将人送到府衙吧。”李景七见苏珺兮忙完,转身吩咐长青。
十来个地痞流氓闻言顿时傻了眼,哭爹喊娘地拼命求饶,长青听着一阵心烦,撕了几人的衣裳当即将十来人的嘴堵了个结结实实,随即和领来的几人拉着这十来个呜呜乱叫的人就走。
“小姐,阿虎和他们一起去吧,长青大哥只怕说不清事情始末。”阿虎擦了擦眼角的血迹,走至苏珺兮跟前建议。
苏珺兮担心他的伤势,便先问了他,阿虎却道:“阿虎没事,倒是王叔年纪大了,只怕经不住这几个流氓不要命的打法。”
苏珺兮闻言细细交代了阿虎几句才放阿虎随长青押送这些人去府衙,随即,苏珺兮带着几个人回了苏家。
到了苏家,王婶见几人狼狈的模样骇了一跳,又见王叔由长玄扶着似站不稳随即就慌了手脚:“老头子,这是这么了?小姐,小姐你没事?”
苏珺兮歉然:“王婶,对不住,害王叔被打成这样,珺兮瞧过了,倒没有大碍,只是少不得得养几个月。你且先去烧几锅热水,让清霜和清露将伤药送到客房和王叔房间。阿豹,你和长玄扶王叔回他的房间,清风,你先去给王叔瞧瞧,处理些外伤,我给姚娘上完药就来。”
苏珺兮一连串的吩咐井然有序,几人领命随即分头行事,王婶不安地瞧了王叔一眼,安慰了几句才去了厨房。
等到众人治完伤,梳洗干净以后,已经月上中天了。苏珺兮留李景七和姚娘在苏家用了晚饭,苏珺兮才将姚娘送走,临走前,苏珺兮将一直未出口的谢谢道了出来。
姚娘闻言一笑,也不客气,爽快受了苏珺兮的谢意,玩笑道:“你可得管着我这身上的伤不留疤!”
苏珺兮不禁也露了笑容:“姚娘到时点朵牡丹不就好了,还要为难我。”
两人辞别,苏珺兮回了闺房,李景七正坐在苏珺兮的闺房外室喝着王婶端上来的茶,一双眉皱得似要滴出水来。
苏珺兮见状上前一看,说道:“家里一阵忙乱,想是给你错拿了自家院子里收的秋茶。”
李景七奇道:“你家还种了茶树?”
苏珺兮浅浅一笑,却似依稀记起往日时光:“不过是往日爹爹一时的乐趣罢了,这小小的苏家院子,尽是他捣鼓出来的药畦、茶树之类,像后院那枇杷,过些日子也就要熟了。”
李景七倒听出了兴致,眼巴巴地望着苏珺兮,却听清霜进来禀报:“小姐,李公子,长官人和阿虎回来了。”
两人闻言,立即就往客厅去。苏珺兮一路走一路问清霜:“可带他们去用晚饭了?”
清霜点头:“本来王婶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想先让他们去梳洗一番,横竖此事也急不来,但是长官人和阿虎执意要先回过李公子与小姐的话才肯走,王婶遂叫他们先用晚饭。”
苏珺兮随即交代清霜:“现在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你和王婶也忙活了一个晚上,这就先去歇下吧,剩下的交给清风和清露。”
清霜却摇摇头:“我哪里累着,倒是王婶,是该让她去照顾照顾王叔了。”
苏珺兮见自己的几个仆人都是懂事贴心的人,不禁暗自欣慰和庆幸,到底是爹爹给她留了一方舒心的天地!
苏珺兮和李景七到了客厅,清霜原本也是等长青和阿虎吃得差不多了才去喊他们的,因此长青和阿虎已经候着了,苏珺兮先让王婶回去照顾王叔,才坐下来与李景七一起听长青和阿虎汇报事情经过。
长青几人带着一众犯事之人到了府衙,杭州知府刘守敬才吃完晚饭又马不停蹄地开堂受理了此案。那一众犯人中有几个本来就有案底,也是府衙的常客,因此刘守敬没花多少工夫,就查明了事情的原委。
那一众犯人一向只是跟着那长得流里流气的男人唤做马大的,时常出入一些人少的地方,专门捡了急着赶路的布衣车架,由一人假装被撞,随即几人围堵闹事以求讹诈些钱财,赶路者多半因为事情紧急,也不缺那么些钱,又晓得官府也管不过来这些琐碎小事,因此也就破财消灾,这些事情大都不了了之了。
苏珺兮仔细回想今日事情详细,顿觉不对,马大讹诈她可是一开口就是好大一笔数目,这与长青说得平时状况不符。思及此处,苏珺兮不等长青禀报审案结果,便打断了长青:“长青,刘守敬大人可是结案了?”
苏珺兮可是没忘刘守敬上次在赵成益一案时耍的玲珑手段,此刻自然是问得咬牙切齿。
李景七和长青闻言俱愣了一下,长青笑道:“哪里那么快结案。”
苏珺兮松了一口气,道:“李公子,我怀疑马大是受人指使。其一,马大开口讹诈我的钱财可是普通之家十来口人半年的生活费,这还是说了一半被清风打断的;其二,王叔想要看清受伤之人的伤势,以防止马大漫天要价,结果才走到受伤之人跟前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摆明不是为了讹财;其三,这一批人恐怕过得挺逍遥,何必去做这极可能自断生路的事?何况我与他们无冤无仇的,至于弄到这份上?所以珺兮以为,只怕这些人是拿了别人的钱才铤而走险。”
李景七听苏珺兮说完这一番话,不禁用单手支着下巴深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