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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风轻淡云舒
    阿豹倒也聪明,知道马上回去小姐必定疑心,因此特意在外头晃了几圈,才重新回到苏家,将长玄交代之事一一告诉清风,还特意拿长玄的嘱咐提醒清风一定要记着不要提李公子,而且需她亲自告诉小姐。



    清风听罢,心道长玄倒是个明白的孩子,晓得小姐在赵成益一事上因起因是她所以还能听进她的话。思及此,清风不由又记起那日险些失身的情形,心中不禁一阵恐慌,只深吸一口气,强行挥去脑中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随即缓缓地呼了一口气,静下心来,却发现,怎么也挥不去关于那日那个并不算宽阔的怀抱的印象……



    阿豹见清风怔怔的,不由喊了一声:“清风?”



    清风回神,才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热,抿了抿唇,勉强镇定下来:“你放心,我晓得了。”



    清风回到苏珺兮的闺房时,苏珺兮正好也从别处回来。



    “小姐怎么不歇着?”清风不禁嗔怪一番,“傍晚正起风呢。”



    苏珺兮“噗嗤”笑出声:“我哪里就那么娇气?你不必担心,我只是去瞧瞧王叔。”



    清风这才笑了,扶着苏珺兮进了屋,到榻边坐下:“小姐,阿豹回说,过两日便能结案,这十来人要吃几年牢饭的。至于赵成益,知府刘大人还是说,证据不足不能指证他。”



    苏珺兮闻言点点头,随即垂了眼眸不再说话,清风看着苏珺兮的脸色,半晌,斟酌道:“小姐,赵成益是个小人,不管知府大人怎么处置马大几人,都不关赵成益痛痒,我们和他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他这次不能得逞,以后指不定还会想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害小姐,所以不得不想个办法了解此事,也许……”



    苏珺兮苦笑,想不到自己今日这一番举动,使得连清风这样直爽的人都欲言又止:“清风,我知道,我只是气不过李景七至今还对我回避着他的事情。”



    李景七始终对她温淡中不乏热情,但是苏珺兮每每望着他,都觉得他仿佛置身于渺渺迷雾之中,她不知道李景七的身后到底是陌上花开,还是悬崖万丈。既然如此忐忑,那不如就此罢手,还能留着一份云淡风轻,她何必承受这不明不白的恩情?



    清风原本要提长青,不料自己才略作停顿,小姐自己反倒直接拿李公子堵住了她的话,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终是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得。清风默默地站着,一时又想,倘若李公子心中真有小姐,即便受了小姐这样的气,也会……但转念一想,倘若并非如此呢?思及此,清风不禁又暗自叹了口气,却不曾察觉这一声叹息在不经意间轻轻地溢出了嘴角。



    苏珺兮听闻清风的轻声叹息,转头看见清风一脸淡淡的愁绪,只好展开笑颜:“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再想办法就是了,别担心。”



    清风这才惊觉自己叹出了声,不禁歉然,却只明媚一笑:“小姐,我明白。”



    寻常感冒,要好尽也得五六日的功夫,苏珺兮这一病,陈则涛便给了她七日假期,同时也让她在这七日好好考虑考虑是否继续留在一鹤馆。



    这七日,李景七再不曾出现在苏家,而苏珺兮呆在家里偶尔侍弄药畦,或者读书捣药,再瞧瞧王叔的伤势,优哉游哉间一时将李景七之事放下,倒并无伤心姿态,清风、清霜和王婶几人俱是松了口气,各自暗道李公子一事有一不可有二,往后可不能再如此鲁莽!



    苏珺兮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留在一鹤馆,要是不再外出行医,如果她现在能够亲自打理家业也就罢了,否则日子岂不是闲得发愁?她绝对承受不住这种空虚,因此假期一过,苏珺兮便回到一鹤馆当值。



    “二哥,案子结了,这次知府大人倒是公正,那十来人都在牢里坐着呢。”苏珺兮在一鹤馆后院遇到陈则涛,首先便告诉他案子的结果。



    陈则涛闻言微微一笑,只道:“自作孽不可活,如此,我便放心了。”



    苏珺兮看着陈则涛半晌,随即抿了抿唇,狡猾道:“二哥,珺兮倔强,二哥不要怪我不听话。”



    陈则涛微微侧了头,再回头看苏珺兮时不禁笑开:“也罢,二哥就知是这个结果。”



    苏珺兮莞尔,随即二人一起去了一鹤馆前堂。



    医馆向来没有个准,忙时焦头烂额,闲时也可能一个病人都没有,此刻,一鹤馆便是一派清闲景象。



    苏珺兮坐于自己的诊案前,捧着一本《古方考》继续研究各种古方;一旁陈则涛则正正经经地一边翻着《素问》,一边似乎做着读书笔记;再过去是魏书义,埋头擦拭着一套银针;对面一向严谨端肃的刘老大夫则站着,执笔间却一派从容潇洒,笔下须臾便奔出一纸纵而有章的章草;刘老大夫的旁边是老顽童周老大夫,周老此刻只捧着一盏茶喝得气定神闲。



    忽的一鹤馆奔进来一名小厮,大着嗓门直嚷嚷:“哪个大夫治跌打损伤最了得?”惊得擦拭银针的魏书义几乎没扎了自己的手。



    几个当值的大夫纷纷抬眼看着来人,只见他形容粗放,却不知哪里来的底气,硬是在如此清静安和的医馆里生出一股跋扈之气来。



    一个小童不耐地瞧了来人一眼,心道真是个没规矩的,随即上前指了指周老大夫:“我们医馆最了得的治跌打损伤的大夫便是周老大夫了。”



    那来人听罢小童所言,竟瞬间换上一副谄媚笑脸,往周老跟前走了几步,随后行了个礼:“周老大夫,请您到我们府上给我们大少爷瞧瞧。”



    周老连眉毛都没抬:“你家大少爷是哪家大少爷?”



    “老华佗,我家大少爷就是赵府的大少爷。”那来人不自觉眉眼间就飞上一片得色。



    周老闻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继续问:“你这赵府是哪个赵府?”



    来人一愕,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只好应道:“便是东风楼的业主赵府。”



    赵成益?赵成益受伤了?苏珺兮不由一惊,便记起那日李景七说的话来。难道李景七真的找人打了赵成益一顿?可是他自那日起便在她眼前消失了,又怎么会……



    一时苏珺兮回忆起那日和李景七的冲突,心中忽然一阵心烦意乱,理不出头绪,却被周老懒怠的声音打断:“他受伤了?可是些什么伤?”



    来人更加奇怪,心道这老头怎么这么啰嗦,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想着脸上便露出些许不满来:“自然是跌打损伤。”



    周老不满地抬眼看了来人一眼:“若是寻常跌打损伤,我让我的小徒儿去就好了。”说着便要吩咐一边的小医童。



    来人一看,不过是适才说话的小医童,哪里是什么医徒,不禁着了急,当即把自家少爷的面子抛到了九霄云外:“老华佗,这可使不得,我们赵府府上自是有郎中的,只是郎中说,大少爷伤得厉害,若不是一鹤馆那位最了得的接骨大夫,只怕要落下残疾。您要是不跟我前去赵府看诊,小的只怕也要折了腿脚!”



    来人这一番话说完,周老才懒洋洋地放下手中茶盏,站起来令小医童收拾了诊箱,而后慢吞吞地随来人走了。



    苏珺兮看着周老的背影,不期然瞧见他临出门时又匆匆回头朝她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



    苏珺兮顿觉疑惑,这意思是?回想刚刚的一幕,周老似乎有意刁难那小厮,难道周老知道她和赵成益结怨之事?想着苏珺兮不禁狐疑地转头看了陈则涛一眼,陈则涛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做着小记。



    等到午间,苏珺兮寻了空隙,不禁拉住陈则涛问道:“二哥?周老可是知道我和赵成益之间的梁子?”



    陈则涛闻言先是沉默了半晌,才道:“苏妹妹,我知你不欲陈府为你出面,但是……你那日虽然说了知府大人这回还算公道,但我还是担心,所以前去打探了一番,不料却打听得又是赵成益做的好事,一时愤怒,在回途中遇到周老,掩饰不住,我便告诉了他。”



    “那打伤赵成益的事情可是你做的?”苏珺兮明知陈则涛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却鬼使神差地问道。



    陈则涛一愣,随即正色道:“我怎么会和赵成益一般见识,他那想必是多行不义的结果。”



    苏珺兮闻言,心中忽而闪过一丝连自己也不能言明的情绪,瞬间即逝,捉摸不得。



    “是我想多了,二哥向来沉稳,怎会如此莽撞?”苏珺兮连忙道歉。



    陈则涛柔和一笑:“无碍。但愿今后赵成益收敛一些,别再到处得罪人,也别再来暗算你。”



    “我也希望如此。”苏珺兮答道。随即二人一同前往后院用午饭。



    到了下午,周老回来,老顽童本色尽显,拉着苏珺兮跟说故事似的把他如何用尽手段趁着给赵成益诊病接骨的机会好好收拾了他一番、替苏珺兮报了一箭之仇的过程说得眉飞色舞,苏珺兮一面听一面笑,一时又感动周老的爱护之意。



    周老说完了自己还意犹未尽,瞧见苏珺兮怔怔地望着她,不由拍了拍苏珺兮的脑袋,笑嘻嘻道:“傻姑娘。”



    随后,一鹤馆忙碌起来,苏珺兮虽然手中不得空闲,脑中却时时突然想起李景七说的要替她报复赵成益的话,不禁心烦意乱。好不容易熬到一鹤馆闭馆,苏珺兮回后院大厅匆匆收拾一番正准备回家,抬眼却见窗外李景七正站在后院中庭里的一棵银杏树下,挺拔修长的身影笼在纷纷扬扬的黄色银杏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