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略顿一顿,才回答苏珺兮:“是赵成益买通了马大,让他带上一拨人到苏大夫每日必经的巷子里讹诈……”长青转眸看了李景七一眼,才接着说道,“讹诈是假,之后的寻衅和调戏才是真目的,后面恐怕还有别的手段等着,要的是苏大夫惹上是非或者败了名声。”
这赵成益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他不见得就非要清风不可,只怕是自己三番四次让他失了面子,他才如此的“惦记”和“厚待”,苏珺兮愤怒之余,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就算你一心一意对麻烦唯恐避之不及,奈何有时候麻烦就仿佛阴魂不散,总是躲也躲不赢。
苏珺兮想着,却听长青又迟疑道:“只是……”
刚开了口,长青又闭了嘴,转头看着李景七。苏珺兮疑惑,这两人这两日行事怎么如此怪异?苏珺兮也循着长青的目光看向李景七,只见李景七轻轻颔首之后,长青便又继续道:“只是刘大人说,赵成益乖觉得很,先是让马大得了一些小甜头,再让马大欠下一笔数目不小的债务,最后才许以重金收买马大,从头至尾,只怕难查蛛丝马迹,更难有有力证据,因此仅凭马大一面之词,恐怕不足以指证赵成益。”
苏珺兮闻言,清秀的脸上终是露了冷笑,一时心中愤恨不过,竟觉得委屈不已,难道又拿赵成益没有办法?
李景七见苏珺兮一时愤怒,一时委屈,一时又颓丧,思绪不由一滞,随即便放缓了语气:“珺兮,珺兮。”
李景七连着叫唤了两声,苏珺兮才自沉思中回神,勉强扯了一个微笑:“怎么了?”
李景七温淡一笑,安慰苏珺兮道:“珺兮,此事在律法上确无转圜余地,但我们也不一定就只能闷声吃了这个亏。”
苏珺兮狐疑地看了李景七一眼,心道那要怎么办?难不成报复回去?果然,李景七嘴角的弧度略深了深,便悠然说道:“他既然如此嚣张,那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也吃个闷亏……”
“不行。”苏珺兮当即打断李景七的话,否决了他的提议,“这样即便我们也能钻了律法的空子,但是赵成益必定睚眦必报后患无穷,我宁可吃些亏,也不受这没完没了的烦恼。你除非有个斩草除根的法子,不然就别乱来,这也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让人抓住了把柄可是要吃官司。”
苏珺兮大约是真让赵成益气昏了头,此刻见李景七提了这么个馊主意,当即没了平日的淡然柔和,这一段话掷地有声的倒把李景七唬得一愣,半晌方大笑起来。
苏珺兮说了这么一段话,心情倒是舒畅了一些,情绪便不似刚刚那么紧张,见李景七毫无顾忌地笑她,也不恼,只白了他一眼。
“珺兮,你说说,你倒是还有多少意外没有让我瞧着?”这话说得不免有些亲热露骨,连一旁的长青都不好意思地拿拳眼遮了嘴,侧身掩饰尴尬,李景七却浑然忘我,只伸手轻轻揽了苏珺兮的肩,轻声笑问,“你可是担心我?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斩草除根的法子?”
苏珺兮闻言不禁悉数记起之前的困惑,李景七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可以有这样的底气说话?而且,刘守敬似乎比较重视他,昨日当晚就升了堂……苏珺兮心中一番计较,一时倒忽视了李景七搭在她肩上的手。
李景七见苏珺兮面露疑色,便道:“你放心,我找人打他一顿,包管他再不敢靠近你,还只能硬生生地吞下这口闷气。”
苏珺兮看着李景七止了话,心中瞬间凉了一截,还不肯说么?苏珺兮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此刻刻意露出疑惑神色,便是委婉相问,可李景七始终避重就轻,不肯主动给她答案。如果过了这么些时日,李景七还不了解她的性格,那也就罢了吧;如果李景七是明知她心中所惑,却不肯相告实情,那她还有什么话好说?既然别人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再去过问他人的隐私……
几番思量,苏珺兮脸上的神色便恢复了一贯的疏淡,轻轻推开了李景七搭在她肩上的手,随即起身朝李景七一福,再开口,语气中便满是客套:“李公子,珺兮谢过公子的好意,但珺兮委实不敢让你为我冒此危险,横竖也是珺兮行事不谨慎惹了祸事,珺兮便敬候知府大人的研判吧。”
李景七先瞧见苏珺兮淡了脸色,还以为苏珺兮只是不赞同他的做法,哪成想苏珺兮接着就推掉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还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顿时全身的血液猛地上涌,一股脑地涌向大脑,脑中便再也无法思考,只咬了咬牙,握了握拳头,随即起身,背着苏珺兮冷声道:“如此,但愿苏大夫往后能永除后患!”
说罢,李景七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旁的长玄见状骇了一跳,不由拔腿就跟了出去,另一边的长青迟疑了一会儿,转头看着苏珺兮,半晌,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就追李景七去了。
眼看着连长青的身影也消失在客厅门口,苏珺兮身子一软,顿时感觉到一阵眩晕,身子便有些摇晃。
“小姐。”旁边的清风惊呼出声,旋即上前一步扶住苏珺兮,直到看着苏珺兮似乎缓了一口气,眼中恢复了清明,才松了劲,只虚扶着。
清风张了张口,也终是无话,只道:“小姐,你还患着感冒,还是回屋歇着吧。”
苏珺兮点了点头,不想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珺兮不及多想,只心中闪过一丝连自己也道不明的情绪,随即就转了身,却对上陈则涛的视线。
苏珺兮一愣,旋即尴尬笑道:“二哥,我忘记着人去一鹤馆请假,害你担心了。”
陈则涛确实是因为苏珺兮今日本该来医馆坐诊却一直没有出现才来看看出了什么事的,不想就看到苏珺兮这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不由一惊:“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苏珺兮摇摇头,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先叫陈则涛坐下,随即叫清风去斟茶来。
陈则涛见苏珺兮不说话,倒也没有再问,只给苏珺兮探了脉,又问了苏珺兮在喝什么药,见无碍,就放了心。须臾,王婶捧着茶进来,见两人沉默无话,便知苏珺兮什么也没有说。
刚刚清风来厨房已经大略将苏珺兮和李景七闹翻之事告诉了王婶,王叔和王婶倒是能在主子面前说上几句话的,因此等陈则涛喝过茶,王婶就走至陈则涛跟前,行了个礼,自作主将昨日之事悉数告诉了陈则涛,只是隐去了赵成益一节,而李景七几人也模糊带过。
陈则涛闻言不禁大怒,苏珺兮见状赶紧劝道:“哪个人没有个三灾八难的?大约也是我这一阵子倒霉,尽遇到这些事,不过此次知府大人倒是尽心,想必那些歹人要吃牢饭了。”
陈则涛听苏珺兮如此说,心知苏珺兮不愿再麻烦陈府出面,想到知府大人此次倒是公道,又看到苏珺兮这一副样子,怒气倒是没了,担心却怎么也卸不下,半晌,方道:“苏妹妹,这话本不该我说,但是这一两个月来,见你接连遇了两件这样的祸事,我实在是担心得很,不若,你便考虑考虑,往后留在家里吧。”
苏珺兮和陈则涛之间虽然不似和陈则涵那般亲近,但两人一起在一鹤馆共事了近十年,自然也是有些不同的。苏珺兮见陈则涛此话还说得这么婉转,能尊重她的意见,倒也感动,便点点头。
陈则涛见苏珺兮应下,又交代了苏珺兮几句,让她注意休息调养等等,便辞了苏珺兮回一鹤馆去了。
苏珺兮回了房,吃过午饭喝过汤药,困意便排山倒海地袭来,迷迷糊糊中苏珺兮又睡起来,倒是暂且放下了李景七一事。
到了下午,苏珺兮一觉醒来,便有些不安,担心案子的进展,便想派阿豹去打听打听情况,不想阿豹才出苏家宅子,便遇上了长玄。
长玄原在苏家门口徘徊,正不知该如何办,就见阿豹出来,不禁欣喜地冲到阿豹跟前:“阿豹,哎,我家公子回家发了好一阵脾气,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师父也特意帮我隐瞒着公子,你且不要和苏大夫说是我告诉你的……”说着长玄一顿,拍了拍后脑勺,“哎,看我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阿豹,是这样,我家公子一时气头上,让知府大人撤案,我和师父瞒着他没让知府大人这么做,你回去告诉,告诉清风姐姐,让她转告苏大夫,就说此案过两日程序走全了便结了,那十来人是要吃几年牢饭的,至于赵成益,还是证据不足不能指证他,但是请苏大夫放心,公,师父有办法解决。”
阿豹虽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上一回的事情让他长了记性,生了谨慎的心思,因此听了长玄的话,不敢怠慢,都一一用心记下,才对长玄点点头。
长玄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又拉着阿豹交代了几句:“你一定记着不要提公子,另外此事一定要让清风姐姐转述,明白吗?”
阿豹点头:“我还是晓得厉害的。”
长玄闻言,这才放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