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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 到底意难平
    何氏抱着荣娘嘤嘤哭着,哽咽道:“乳娘不知,那日夫君晕倒在苏小姐家门口被二叔子带回来,晚间我替他擦身子,在他荷包内发现了一支并蒂莲簪,他自那日起并不随身带着那支簪子,却一直当宝贝似的供着藏着,我……苏小姐……”



    荣娘闻言暗自心惊,难道姑爷是钟情于苏小姐?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姐,一时又心疼不已,只温言劝着:“小姐,想必,是姑爷自己一厢情愿,否则……”



    不等荣娘说完,何氏就哽咽着打断了荣娘:“谁知是不是苏小姐恼他没娶她才不收簪子的?我听婆婆说他们自小感情好得很,青梅竹马,不都是两情相悦么?说不定是公公婆婆不答应他们的婚事,苏小姐无依无势的。”



    何氏一行哭一行说,断断续续的,又他与她的绕得荣娘直犯晕,但荣娘听到后面两句事关大老爷和大夫人的话,心中不由警醒,赶紧劝住何氏:“小姐小心,媳妇不言公婆,小姐万万不可说道二老。至于苏小姐,小姐不也说她无依无势吗?既如此,又何必在意她的威胁?荣娘也闻说这苏小姐与一般闺阁女子大不一样,近十年来都在一鹤馆悬壶济世,想是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她未必肯进陈府的门,不然若是两情相悦还不早做了姑爷的妾室?往后的日子还长,小姐还怕不能转了姑爷的心思?”



    何氏听了荣娘的一番劝解渐渐平静了下来止了哭泣,但心中就仿佛扎着一根刺,不碰不痛,一碰就钻心地疼。



    荣娘见何氏伤情稍解,也不再哭了,才放下心服侍何氏歇下。



    何氏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听到不知从哪条巷子里传来几声沉闷的打更声,含含糊糊地咕哝了一句“四更天了”便又睡了过去,不料,还没有睡沉,又被一阵细微声响吵醒,杜氏眯着一双杏眼听了会儿,嘈杂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卧房门外,却是巧儿和鹉哥。何氏一惊,才起了床,还未穿好衣服,便听到巧儿敲门:“小姐,小姐。”



    “进来。”何氏冷声道。



    门“咿呀”一声便打开了,巧儿进来福了福,上前一边替何氏穿着衣服一边说:“小姐,姑爷回来了,醉得不省人事,是鹉哥背着他回来的。”



    何氏手中动作一顿,等巧儿给她整理好了衣裳才道:“让鹉哥背他进来。”



    巧儿点头,出去喊鹉哥进来。鹉哥旋即将醉得人事俱忘的陈则涵背了进来,放倒在床上,才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给何氏请安。



    何氏冷眼瞧了鹉哥一眼,随即给巧儿递了个眼色,才对鹉哥说道:“下去吧。”



    等巧儿领着鹉哥下去了,何氏才转身走进床前,给陈则涵脱了衣裳鞋子,盖好了被子才出了卧房。



    何氏关好卧房的门,一转身,一个清冷的笑不期然显现在清幽的月华之下,倒叫人一阵心寒。何氏抿了抿桃花瓣颜色的唇,咬牙恨道:“陈则涵你就装吧!总有一日让你后悔!”



    何氏心知陈则涵每次回来都是醒的,但每次总装作人事不省得回来,也不过是为避免两人尴尬,何氏愈想愈气,忽的想到自己还不是一样,亦每次都若无其事、一往情深地装作贤妻周到服侍,不由心中又升起一股自嘲的情绪,最终竟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有何情不能堪。



    何氏苦笑,收了收纷乱的思绪,转身进了陈则涵的书房。



    何氏见鹉哥给她行了礼之后,依然一副什么也不知的坦然模样,不由冷笑一声:“还不说,等着我来问?”



    鹉哥心里再有准备,也被心中对大少奶奶固有的温婉贤淑印象和何氏此刻的冷然肃厉的差异骇了一跳,不由又打了一个激灵。但鹉哥乖觉,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替陈则涵隐瞒事实,因此只又拿了冠冕堂皇的话来含糊何氏:“回大少奶奶,大少爷与朋友喝酒喝得高兴了……”



    何氏冷哼一声,这么马虎的理由骗谁!



    鹉哥见状心中一凉,正想着怎么圆谎,却听何氏缓了声音,说得温和:“鹉哥,公公要是知道了你大少爷日日酒气熏天地回来,只怕大老爷要办的人第一个就是你吧?”



    鹉哥没有料到这一茬,此刻听了这话不由傻了,犹如被冷水泼了个全身冰凉,待回过神来慌忙朝何氏跪下,将陈则涵这几次外出的行踪,包括去柳楼街里巷寻黛娘之事都一一回报,只是隐去了事关苏珺兮的部分。



    何氏听罢勉强相信了,这才放鹉哥走,鹉哥走至书房门外,不禁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心中直求饶,大少爷你下回还是饶了我吧!



    等鹉哥出去后,巧儿不禁带着担忧焦急的神色望着何氏,何氏瞥了巧儿一眼,知她在意黛娘一事,只是不敢再说什么,但她并不介意黛娘:“你先下去吧,等五更天时再来喊我。”



    巧儿应下,敛了担忧情绪便退下去了,何氏这才转身走至书案前坐下。此刻,她是再睡不着了,更不可能回房与陈则涵同床异梦,于是索性留在书房看起百草堂名下药材生意的账本来。



    在陈则涵大婚之后,陈大老爷陈于致已经将百草堂名下三成的药材产业交给陈则涵与陈府账房副管事陈良一并打理。但是陈则涵闲散逍遥惯了,即便自己也下定决心痛改前非,努力钻研钻营筹谋一事,然而不喜铜臭气的性子究竟不是一两日一两月养成的,况且做生意的才智亦不是一两日一两月就能一蹴而就,陈则涵二十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如何经得住这几十日的事无巨细与经营算计,不过一个多月就已经心灰意懒,不为别的,也不过终究不是这块料。



    陈则涵一松懈懒怠下来,就把账房副管事陈良急坏了,这又不敢直接报到大老爷处,一筹莫展之际,原想偷偷去寻大夫人杜氏商量,却被自己媳妇拦住了。陈良家的说,让大夫人知道了能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让大夫人来管,这样迟早要被大老爷发现,还不如去寻大少奶奶帮忙,她娘家可是杭州府第二大药材商家,指不定是个能干的。



    陈良一听也觉得靠谱,立时就收了着急情绪,借着找大少爷商议生意之事的名头偷偷来寻何氏。



    陈良不过稍微试探,不料何氏精明得很,早闻出了陈良的意思,便婉转做了回应,表示愿意插手。陈良当即喜出望外,大少奶奶果然不出他媳妇所料,在生意场上当真不让须眉。



    何氏与陈良在陈府这三成药材生意上渐渐架空了陈则涵,陈则涵慢慢的也感觉到了,他本身对何氏有成见,本不喜何氏胆大妄为,但奈何她替他接了这么大一烂摊子,哄得他爹爹陈于致对他非常满意,甚至一改往日恨铁不成钢的脸色,对他也和气慈爱起来,他受宠若惊之余,又乐的逍遥,因此也默许了何氏与陈良此番行事。



    如此一来,便有了刚刚何氏在陈则涵书房翻看陈府药材生意的账本一幕。



    何氏有些无意识地翻看着账本,本就睡眠不足,再加上心烦意乱,看得多少有些漫不经心,这十来日的账目便看得含含糊糊。忽然,何氏的眼神被账目中的一行字紧紧攥住,旋即呢喃出声:“苏氏药园……”



    何氏惊疑之下稍稍定了定神,随后提起精神将这一部分的账目从头至尾细细读了两遍,再凝眸沉思一阵,便计上心来,随即提笔不过略加几笔,这部分的账目就换了另一番情形。何氏搁笔,又将账目细细对了两遍,这才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娇艳浅笑。



    何氏心情忽而好转,不等巧儿来叫就放下账本回了卧室,准备梳洗一番就去给婆婆杜氏请安。



    卯时刚过一半,何氏便准时出现在杜氏的卧室外间。



    “请婆婆安。”何氏深深一福,巧笑着递过一盏温度适中的茶来。



    杜氏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道:“你倒是贴心,我那么念着想着大郎,也不见大郎天天盯着点儿的来看我。”



    何氏端庄的笑容不增不减:“婆婆取笑儿媳了,这是儿媳应该的,夫君也是日日记挂着婆婆呢,只是他是男儿郎,牵挂自然都是放在心里的。”



    杜氏闻言笑得几乎不见了双眼,转头对着余嬷嬷说道:“哎,都说养的女儿就是平白便宜了人家儿子,你看看妍儿,如今她也是,这么快就时时维护着大郎了。”



    余嬷嬷略侧了侧身子,俯首笑道:“这是大少爷的福气呢!”



    “也是。”杜氏点点头,又回头看着一脸娇羞的何氏笑得满意,“罢了,你快回去侍候大郎吧,我这也没什么事。”



    何氏谢过,又行了一礼,才款款离去。



    等到何氏带着巧儿离了陈于致的院子,杜氏才目无表情地问一旁的余嬷嬷:“大郎是打我肚子里出来的,他是什么样的我心里清清楚楚,老爷望子成龙心切,因此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却是明白的,事情问得如何?”



    余嬷嬷先福了一福,才恭敬回道:“小姐,我找过陈良了,陈良倒也没有遮掩,他承认了现在管着那三成生意的是大少奶奶,还说大少爷也是默许了的。”



    杜氏闻言捧着刚刚何氏孝敬的茶水稍稍饮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到了桌上:“冷了。”



    余嬷嬷见状连忙过去取茶壶要给杜氏重倒一盏热茶,却听杜氏又接着说道:“算了。”



    余嬷嬷放下茶壶,杜氏的话却未停:“既是大郎也晓得了,就让她管着吧,横竖不会比让大郎管着差。”



    杜氏说罢,重重叹了口气,余嬷嬷忙安慰道:“大郎总会明白晓事的,到时小姐就不必这么操心了。”



    杜氏不以为然:“算了,我这份心是操定了,不然,没了儿女债,我这心也空落落的。”



    余嬷嬷闻言正要接话,却见杜氏两眼精光灼灼,到嘴边的话就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