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珺兮得知何氏已经归宁,想起之前陈则涵几次寻她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心趁何氏不在去看看陈则涵,不想才出了院子,就碰到慌忙往祠堂方向赶去的陈于敏父子。
苏珺兮福了福,给二人打招呼:“二伯父,二哥。”
陈于敏伸手往祠堂的方向指了指,着急说道:“正好,珺兮你随我来,你大伯父在祠堂打你大哥呢。”
苏珺兮闻言一惊,以陈于敏的闲散性子和对陈于致的了解,此刻也如此着急,只怕大伯这次下了狠手,当即不顾其他,随陈于敏父子二人朝祠堂疾步行去。
到了祠堂门口,苏珺兮就听到木杖敲在肉上发出的钝响和杜氏歇斯底里的哭声,再一看祠堂门口晃晃幽幽的光影,愣是生出一丝可怖,心中一紧,随着陈于敏进了祠堂,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木杖之下陈则涵血迹模糊的身子,这个样子恐怕已经打了十来杖了。
“住手。”陈于敏轻喝一声,儒雅的外表之下竟带了威严。
几个小厮想是不曾见过一向闲散的二老爷如此端肃的神情,一时怔愣便停了手中的动作。
陈于敏恢复了往日宽和随性的神色,上前几步对陈于致略略致意,旋即劝道:“大哥,大郎哪里经得起这么个打法,再大的错,十杖下去也长了记性了。”
陈于致冷眼看着陈于敏,心中却早已大动,自己一心一意寄了厚望的孩儿,再失望难过也还是放在心尖上,下得了狠手下不了狠心,此刻见陈于敏来劝,踌躇再三,终是顺着台阶下了,也不顾陈则涵是昏是醒,只沉声道:“也罢,但愿这十来杖让你长了记性,你要记得,是你二叔替你求的情。”说罢,扶着陈福颤巍巍地走了。
陈则深见状松了手上的劲,杜氏才挣脱开了,几步扑向血淋淋的陈则涵,哭得没了声音。
苏珺兮见杜氏如此要延误陈则涵疗伤,有心去劝,想起之前大伯父晕厥时杜氏对她的态度,又却了步,转眼看见季氏和余嬷嬷进来,才放了心。
季氏近前扶着杜氏:“大嫂,你快别如此,大郎治伤要紧,我们身在杏林世家,也不怕,横竖有好大夫好药侍候着,大郎会没事的。”
余嬷嬷也上前扶着杜氏,杜氏稍稍恢复了清明,倚着余嬷嬷起了身。陈则涛这才寻了机会,上前背起陈则涵去了陈则涵的院子。
陈于敏朝季氏使了个眼色,才对杜氏说道:“大嫂,你放心吧,二郎必定尽心尽力,即便二郎不行,大哥也不会坐视不理。”
一提到陈于致,杜氏被心疼掩盖了一晚上的恨意就浮了出来,奈何在陈于敏面前她不得发作,生生咬牙吞下了恨。
季氏瞧见杜氏神色变化,连忙再劝:“大嫂,你便放心吧,等二郎给大郎处理了伤,你再去照顾大郎,现下先回去歇歇,养足了精神才好照看大郎不是?”
杜氏听了这话才勉强止了泪,在余嬷嬷和季氏的搀扶下回了房。
几人一走,祠堂里便只剩下几个小厮,陈于敏挥挥手,等他们退了出去,才转身对苏珺兮说道:“此刻只有二郎在,你去帮帮二郎,也瞧瞧大郎吧。”
见苏珺兮点头应下,陈于敏便率先出了祠堂,闲步慢行于庭中。苏珺兮尾随其后,回想适才陈于敏在祠堂里的一番作为,又想到他平日里一贯的闲散无争的作风,不禁佩服起他的风度和胸襟。
陈于敏转身瞧见苏珺兮一脸怔怔的,眼神里却隐着惊奇和敬佩之意,脸上现出宽和随性的笑容:“珺兮自小就是个明白的孩子,快去吧。”
苏珺兮回神,对陈于敏浅浅一笑:“二伯父过奖了,珺兮这就去。”说着略略一福,就往陈则涵的院子赶去。
陈则涵伤的部位,苏珺兮不好帮忙,只在门外等着,直到陈则涛出来叫她,苏珺兮才进屋看望陈则涵。
陈则涛心知过会儿杜氏过来,或者过两日何氏回来,苏珺兮再来看望陈则涵必定多有不便,因此特意在给陈则涵施针安神之前叫苏珺兮进来,自己则退至门外候着。
未及苏珺兮开口,趴在床上的陈则涵就含糊开了口,声音略有些沙哑:“又要让妹妹笑话了。”
苏珺兮一怔,想起以前陈则涵也常常挨罚,虽都没有这次严重,但到底也有些狼狈,有时候刚好受完罚就去她家寻她,还遮遮掩掩不让她瞧见,她一见陈则涵那扭扭捏捏的样子,就知道他必定又犯了错领了罚,正好那时她已经开始学医,便常常拿了陈则涵当试验对象,弄得陈则涵哀嚎连连,频频抗议,却又乖乖就范。
思及此,苏珺兮不禁轻笑出声,那时还真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陈则涵撇了撇嘴:“妹妹最坏了,最爱看大哥的笑话。”言语间尽是小时候的憨顽之气。
苏珺兮敛了笑意,在陈则涵的床侧蹲下来,玩笑道:“我还以为大哥向来打不怕,这次观感如何?”
陈则涵瞥了苏珺兮一眼,眼神便没了焦点,不知停在何处,半晌才道:“大哥犯了家法,活该的,恐怕日后你要嫌弃大哥了。”
犯了家法?苏珺兮闻言不由一愣,她是知道陈府的家法的,她也知道陈则涵与一些烟花之地的传奇女子素有交往,比如姚娘,她倒是不以为意,难道陈则涵到了眠花宿柳的程度?
苏珺兮看向陈则涵,一时真不知该表什么情,却见陈则涵抿了抿唇,似下了决心般又道:“大哥让外面的女子怀了大哥的孩子,大哥真是……”
苏珺兮大吃一惊,旋即又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换了半认真半调侃的语气打断陈则涵:“大哥,你且好好养伤吧,大伯父能听下二伯父的劝,想必也是心疼你的。大哥狼狈也不是一两次了,我若是要嫌弃大哥哪里还嫌弃得过来?大哥该担心那还不知道大哥底细的人莫要嫌弃大哥才是。”
苏珺兮其实很不愿意在陈则涵面前提他的妻子何氏,但是有些话又不得不说,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说得委婉一些罢了。
陈则涵闻言心中一凉,却又似大石落定,不由松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心底渐渐渗出一丝丝惆怅,难为妹妹体贴他,说得如此委婉,但是她却不知,委不委婉于他实则并无意义。
苏珺兮想着杜氏大约也快要来了,便辞了陈则涵回了自己的厢房。
才进厢房,清霜便迎上来:“小姐,阿虎来了,说是小姐来得匆忙衣服带得少,王婶担心这几日天气转寒,特意让他给小姐送几件厚衣服。”
苏珺兮不由惊讶,她何曾匆忙,衣服虽带的不多,但也不至于会冻着,如此,难道是有什么事不便说?想着苏珺兮就问道:“阿虎呢?”
清霜也奇怪:“只在前院等着,说是带了好些衣服来,又不好让陈府的人瞧见,要小姐自己去选。”
苏珺兮狐疑地瞧了清霜一眼,想不出所以然来,但阿虎行事她倒是放心的,又怕万一真有什么不方便陈府知道的事情,因此带上清霜就去了陈府的前院。
到了前院,阿虎迎上前来,朝着马车指了指,说道:“衣服,东西都在马车里,还请小姐去瞧瞧。”
苏珺兮疑惑不已,直觉有人捣鬼,旋即脑中闪过一张清俊的脸,带着似有若无的狡黠的笑,不由又添了好奇。
想着到了马车边,苏珺兮轻启车门便跨了上去,不料猛地身子一个不稳,旋即马车微微晃了晃,她便落入了一个厚实的怀抱。
苏珺兮骇了一跳,未及出口的惊呼就已经被李景七一个深深的吻封住了,唇齿噬咬、灵舌交缠间苏珺兮被掠夺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由抬手撑着李景七的胸膛,直至苏珺兮几乎被压到了马车底面上,李景七才放过苏珺兮,微微抬起头,含笑看着苏珺兮。
苏珺兮犹自喘气,见李景七笑得异常暧昧,不由没好气道:“你又胡来!”
“嘘。”李景七止住了苏珺兮的话,伸出灵巧的舌头轻轻舔着苏珺兮的睫毛,闹得苏珺兮躲无可躲,正要恼,李景七才停了下来,笑道,“这几日都见不到你,想你想得不行,你便让我一次吧。”
苏珺兮看着李景七的赖皮模样,不禁无语,扶着李景七胸膛的手忽的觉出有些潮,才想起李景七必是在薄雾里等了很久,沾了湿气,便想要坐起来,却被李景七牢牢锁住:“你不要乱动。”
苏珺兮闻言一愣,想起那天晚上在行止轩内发生的事情,吓得乖乖得躺着,任由李景七搂着她再不敢随意动弹。
李景七这才满意地笑了,问道:“你还要在陈府住多久?你大伯父究竟是何意思?”
苏珺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次出了好些事情,大伯只怕顾不过来,他的身体也出了状况,我自然要留在陈府好一段时间。”
“怪道这几日他连媒婆都不见,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李景七撇撇嘴。
原来是着急了,苏珺兮心中泛起一丝甜意,双颊便现出梨涡来:“你回去吧,这几日缓缓,等过些时候大伯父身体好些了再让媒婆来提亲。”
李景七摇摇头,却道:“今日确是晚了,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见苏珺兮点头,李景七俯首在苏珺兮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才扶着苏珺兮起来,替她整了整衣裳仪容,便放她回去了。直到苏珺兮和清霜消失在前方转角,李景七才关上马车窗户,躲在马车里,由阿虎带着偷偷离开了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