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眼含笑意,恭敬答道:“四老爷说,他在杭州府几日,实在不惯日日吃乐来楼的饭菜,因此特特派我们二人前来,是为恭贺公子新婚,还请公子笑纳我们二人的厨艺。”
送的是两个厨师?难怪不见所谓贺礼,只见二人各背着一个包袱。苏珺兮顿觉新鲜,再看坐于主位的李景七眉毛一挑,一双眼恍惚闪过难以捉摸的精光,半晌才道:“既如此,你们便留下吧,还按着老规矩。”
两个厨师应下,正厅里便静了下来。半晌,苏珺兮发现除了李景七是明目张胆地看着自己以外,其他几人均是低着头,偶尔偷偷地抬眼往她这里扫上一眼,又不敢直视,因此那目光便常在她脚边徘徊。
苏珺兮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吩咐长玄带张师傅和贾师傅先去后园歇下,再寻几个仆妇腾出两间屋子给两人住。苏珺兮心中盘算,如此一来,厨师一事就不必她操心了,剩下的事情慢慢来,至于清雨和清露二人,还是跟着她吧。
此事一结,苏珺兮松了一口气,随李景七回到了他们的居室。
到了下午,长玄张罗完两个厨师的事情,急匆匆地赶到了李景七和苏珺兮住处,不想被守在门口的清风一把拦了下来。
“清风姐姐,我寻公子,你干什么拦着我。”长玄停住了脚步,疑惑问道。
“现在不比往日,小姐也在,你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出入。”清风语调平平,口气听着倒有些冷。
“清风姐姐……”
未及长玄说完,清风泼辣出言打断了他:“谁是你姐姐?”
长玄一愣,呆呆的看着清风,清风并不理会他,沉声继续道:“何事?我替你禀报。”
见长玄没有反应,清风清了清喉咙,又问了一遍:“何事?”
长玄这才回神,脸却莫名其妙的刷的红了,自袖中取出两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递给清风,侧头低声说道:“这是张师傅和贾师傅开出的单子,请递给公子。”
清风接过长玄递来的宣纸,目光并不多停留在长玄身上,转身进了屋子。
“姑爷,小姐。”清风上前一礼,递出自长玄处拿来的宣纸,转禀,“长玄说是张师傅和贾师傅开出的单子。”
李景七闻言并不奇怪,当是知晓何意,只使了个眼色示意清风交给苏珺兮。
苏珺兮拿了两张单子一看,不由骇了一跳,这,这两张单子上密密麻麻地写着的竟然是厨房各色打下手的人员名单,从配菜、采买、择菜、洗菜到刀工师父等等,满满一页单子。再看另一张,却是各式用具、对厨房的要求也密密麻麻罗列了一整张。
苏珺兮转头看着李景七,不是说李姓世家的旁支么?也有这样的财力?若非大富大贵之家,如何支撑得起这么庞大的人事开支。
李景七见苏珺兮疑惑,趁机将李家产业的账册交给苏珺兮看。苏珺兮随意翻了几本,更是疑惑,全是田产之类,敢情李景七是个大地主?
李景七捧起茶盏抿了一口,状似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不比三哥,不会经营,便悉数换了田产庄子之类,只收租子。”
苏珺兮倒是猜到了,却并不置可否,李景七趁势将账本交给苏珺兮,让她全权管了家政财务。苏珺兮不接,这内帐可以,外帐呢?
李景七见状低低笑开:“这些大多都是内账,外账只是粗粗几笔。管理外账必要与外头三教九流打交道,我可舍不得你辛苦,此事还是让长青去折腾吧。”
苏珺兮闻言才接了,瞪了李景七一眼,自去一侧斟酌两位厨师开的单子。李景七不事生产,自然不能再行以前的排场,苏珺兮也不问李景七,只自己做主将人事安排精简又精简了一番,各式器具倒是一一允了,厨房也让两位师傅根据精简的人事重新布置。
苏珺兮重新拟了两张单子让长玄交给两个师傅,原以为像厨师这种紧俏的职业,虽是原来的旧部,但多少会有些脾气,不想二人竟然不吭一声,只一切照办。苏珺兮闪过一丝惊奇,倒也没有再多想,因为有一事令她有些怅然。
这世亲迎后第三日、第六日或第九日,男方随女方回娘家行过拜门之礼,大婚才算正式完成,可是自己爹娘俱已不在,这拜门之礼,恐怕凄凉得很。
到了第二日,九月初九,苏珺兮一早起来,情绪还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李景七却精神抖擞,一直催促着苏珺兮速速收拾,好行完拜门之礼。
苏珺兮见他如此,心中一半感动一半又懊恼,李景七急于与她完成婚仪令她感动,但是李景七不顾及她父母双亡一事,拜门时想必情绪低落,又令她有些懊恼。
暗自叹息一声,苏珺兮收敛了低落情绪,强自打起精神,随着李景七坐马车回苏家。
到得苏家内院,苏珺兮下了马车,王叔和王婶俱守在马车外候着她。苏珺兮心间涌起一阵亲切之感,不由自嘲一笑,掩饰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意,旋即又忽然惊觉,自己自从遇到李景七,反而变得爱哭了。
王婶上前携着苏珺兮先行走在前面:“小姐,你猜今日谁来了?”
苏珺兮一愣,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谁会来?脑中几番思量,迅速想到了陈则涵,又觉得不大可能,这也太不合规矩,思索间,王婶含笑说道:“是大老爷来了,大老爷说今日小姐回门,他来主持此事。”
苏珺兮一顿,心中感慨不已,大伯父行事至此,何止是不枉爹爹当日托付,自己只怕如何也还不清这份恩情了,何况,大伯父也不需要她的报恩。思及此,苏珺兮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便停下脚步转身等着身后的李景七,见李景七一脸的明媚笑意,难道,他知道此事?
李景七走近苏珺兮,从王婶手里揽过苏珺兮,宠溺道:“没有想到?”
苏珺兮心中一阵暖意,展出梨涡浅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小姐,姑爷,快去吧,大老爷等候多时了。”王叔催促。
苏珺兮和李景七两人闻言连忙加快了脚步,向苏家大厅行去。到得客厅,陈府大老爷陈于致果然已经赫然坐于上首,正捧着一盏热茶细品,两手还有一些哆嗦。
见得苏珺兮和李景七进来,陈于致放下手中茶盏,搁在案几上的手微微抖着,朗声笑道:“倒是好些时候不曾喝到你爹爹亲自种亲自煮的茶了。”言语间不闻惆怅与惋惜,倒似忆起多年离别的老友。
苏珺兮心中一动,与李景七上前行过一个大礼之后,连忙让清霜取了器具来,替大伯父烹上一盏热茶。
“大伯父,清霜的茶艺自爹爹那里偷师学来的,倒是可为大伯父一品。”苏珺兮笑着说道。
“哦?”陈于致倒是没有料到,惊奇之下,又笑道,“如此,便让大伯父忆忆当年你爹爹的茶道。”
取了器具来的清霜闻得此言,对着陈于致一福,谦虚道:“大老爷过誉了,清霜不敢当。”
陈于致笑着摆摆手,让清霜随意,便看着苏珺兮和李景七,半晌,起身走到李景七面前,肃了脸说道:“往后,珺兮便交给你了,若是珺兮受了什么委屈,陈府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此话不好听,不过我还是要说在前头,你当时时警醒。”
李景七闻言连忙后退一步,再行一个大礼,应下陈于致的话。
陈于致见李景七进退得宜,不由满意,才缓了适才的端肃神色,侧身看着苏珺兮,虚虚拍着苏珺兮的肩膀和蔼地说道:“大伯父主持着你的出阁之礼,倒觉得像是又嫁了一个女儿,往后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千万记得莫要憋在自己心里。你是个明白人,但大伯父觉得你就是太过明白了,容易委屈了自己。你一定记着,大伯父虽然把你交给李景七了,但还是像往日一样照看着你的,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府里寻大伯父,晓得?”
苏珺兮只觉得喉间一堵,半晌才艰难咽下一阵泪意,露出浅浅笑容,也退后一步朝着陈于致行了一个大礼,才轻轻点了点头。
陈于致看着眼前一对璧人,一个身材修长,气度沉稳,一个娇小玲珑,性子淡然,两人静静地站在一处,倒是登对得很,不由笑开。
随后,苏珺兮得了陈于致的示意,回了自己出阁前的闺房,留李景七和大伯父一起,不知两人之间又交谈了些什么,待李景七进了她的闺房时,一张清俊的脸笑得如沐春风,想必相谈甚欢。
苏珺兮颊边露出两个浅浅梨涡,也不好奇他们的交谈内容,只拉着李景七与他说些自己小时候随爹爹习医的趣事。说来说去,其实也不过几件,爹爹的性子比她还温淡,又沉浸在对娘亲的悼念之中,几乎无暇顾及她,她也不过自得其乐罢了,可如今与李景七娓娓道来,竟不觉一丝苦涩,满满的,竟像是浸了花蜜。
拜门一礼,他们必须在日落之前回家,不能留在苏家过夜。待两人在日落之前回到万径园,却不曾预料到,万径园早就被闹得鸡飞狗跳、天翻地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