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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章 捉奸在床记
    苏珺兮投机取巧做的荷包李景七果真天天揣在怀里,偶尔,还不忘拿出那一对囧囧有神的小猪打趣苏珺兮一番,不过当然此是后话了。



    到了第二日即进入了九月下旬,也是苏珺兮回一鹤馆当值的日子,李景七依旧如成婚前般将苏珺兮护送到了一鹤馆后院门口。



    苏珺兮觉得李景七有些太过紧张了,赵成益自从那次李景七找人将他狠狠揍了一顿以后,就再也没来找过她的茬,仿佛从她跟前消失了一般,有次她偶然在街上对上赵成益满目仇恨的视线,不料还来不及担惊受怕,赵成益竟然咬牙切齿地迅速避开了她,几乎让她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不禁好奇不已,李景七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赵成益对她如此避之不及。



    不过李景七如此有心,她心里自是欢喜乐意的,便也没有矫情推却。



    李景七留下长玄,带着长青回到万径园,就径直往行止轩走去,身后的长青自是晓得李景七要执笔作画,只默默地跟上,等到到了行止轩内书案旁,便替李景七摆砚磨墨。看得李景七铺纸挥毫,长青有那么一刻的怔愣,心想若是换做夫人在此为公子磨墨,这情这景,必是令人慰藉感动。



    长青替李景七磨好墨,又备齐了各色石色水色颜料,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李景七白描完毕,换上两支大白云,分别蘸上墨和水,几番斜腕,轮番换笔,须臾便渲出一片青云飘渺的夜空和依稀可辨的树林,而后又不断地换着各式毛笔,蘸了各色颜料三矾九染,明月、篱、菊、美人,渐渐浮出画面。



    忽然,行止轩门外轻轻奔进来一个人影,“噗通”一声轻微的闷响就跪在了李景七的书案前,李景七双眼微动,执笔却未停。



    “姑爷,”清雨怎么也不敢亲自去问苏珺兮有关荷包的事情,又看见清风犀利的眼神,碰上清霜冷肃的脸色,遇到清露执拗的沉默,她几乎能肯定,荷包一事就是与她有关,不过一日余的时间,就已经焦灼不已、思虑过甚,最终心一横,找上李景七表白,“姑爷,清雨心中只有姑爷和小姐的,可是现在有人偷了清雨的荷包暗暗送给表少爷,清雨实在不知那人是安了什么心,小姐不吭声,清雨忧虑不已,又不敢去烦扰小姐,还请,还请姑爷替清雨做主,还给清雨清白。”



    清雨打定主意,一口气说完才停下来微微喘着息,却等了半晌也不见李景七回应,悄悄地抬头看向李景七,却发现李景七仍旧埋头作画,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连忙低头,眼波暗转,到底,姑爷都听到她说的话了没有?



    许久,李景七终于搁下笔,却仍旧看着手中的画作,月下影,篱下菊,美人微醺。看着画中苏珺兮因微醉流露出的醺醺然的眼神和双颊上淡淡的酡红,李景七不禁嘴角微扬,染上一抹舒淡的笑。



    清雨脑中早已一番天人交战,承受不住胸腔里“噗通噗通”越来越快的心跳,一咬牙,脱口而出:“姑爷还记不记得,那次清雨为姑爷开的苏家大门?清雨是小姐的陪嫁,就已经是姑爷房里的人……清雨不求别的,只求姑爷……”



    “那回开门?”李景七打断了清雨未及出口的话,佯装回忆半晌,才接着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你倒是有胆,竟然把这当作对主子的恩情。”



    李景七说得不咸不淡,清雨一时分辨不清李景七的口气,到底是生气还是……调戏?只好带上一丝惶恐和半分娇憨,低声回一句:“清雨不敢。”



    李景七闻言心中狂笑不已,忽然眼睛一转,换上不明所以的微笑:“那你怎么不去求你家小姐,跟她表白心意?”



    “嗯?”清雨一愣,有些不敢置信,怔怔地抬头看向李景七。



    李景七却不再说话,抬眼看见长青走了进来,便换上寻常神色。



    长青绕过清雨,在书案前微微俯首,道:“公子,人都来了。”



    李景七闻言点点头,起身径直从清雨身旁走了过去,没几步又停下了脚步。



    清雨反而迷糊起来,不甚明了李景七的态度,听到李景七的脚步声停了,又隐隐有些期待,不料李景七却只是淡淡地吩咐长青:“长青,把画裱了,到时给夫人送去。”说罢连看都没回头往她这边看一眼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清雨顿时委屈不已,觉得碰了一鼻子的灰,但又琢磨不透李景七适才说的那几句话,回想起苏珺兮一贯待她其实还算宽和,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如此,清雨越想越鬼使神差地陷入自己的逻辑里。



    半晌,清雨回神,发现李景七和长青早就不见踪影,连忙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清雨揉了揉发麻的腿,才蹒跚着出了行止轩。



    李景七到了万径园的园子里,早有几人在径山的陪同下恭候着。



    其中领头的一人瞧见李景七行来,身姿修长英伟,便知是一家之主,连忙上前俯首行礼:“东家。”



    李景七颔首,低声说道:“黄师傅,不必客气。”



    一旁的长青咨询道:“公子,这就领着黄师傅他们看看?”



    李景七点点头,带着几人先看了自己和苏珺兮住的小楼,又带着他们往后山行去,竟是一路领到了山顶。几人一路侦查勘测,反复商谈探讨,最后才在下山的路上,由领头的黄师傅对李景七说道:“东家放心,都没有问题,我这便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回去拟定方案,晌午一过就给您送来,如果没有什么异议,下午就可以动工了,入冬前竣工没有问题。”



    李景七默许,让长青送走几人就回了小楼,恰好遇到清霜,便吩咐清霜中午将午饭送到行止轩,见清霜应下,就转去仰止阁取了几册书到行止轩研习起来,不时还提笔写写画画。



    晌午一过,清霜来收拾碗筷,却见李景七依旧埋头写画,卧榻边上的小几上放着的午饭早就凉了,却是一动未动,不由轻声念道:“姑爷莫怪清霜逾越了,若是小姐看见了定要生气,小姐最不耐烦如此废寝忘食的伤了自己身体的举动,我把饭端回去热热,下回要是再这样,清霜可就到小姐跟前告状了。”



    李景七这才回神,想到苏珺兮是个大夫,要是真如此伤了胃被她知道,自己的这番心意打了折扣不说,还不知她要怎么折腾他,不由停笔可怜兮兮地看向清霜求饶:“好清霜,我下回一定不犯了,快别跟她说。”



    清霜见李景七忽然间露出的,没错就是孩子气,不由哭笑不得:“我才懒得念姑爷呢,不过是小姐心疼在心里罢了,我这就去热饭了。”



    清霜动作很是迅速,不久又送了午饭来,李景七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乖乖地吃起午饭,不料饭还没吃完,长青进来见李景七还在吃饭,迟疑了一下,微微行了礼转身欲先退下。



    李景七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长青,可是黄师傅他们来了?”



    长青这才又回转,道:“是,公子。”



    李景七道:“让他们进来吧。”



    说罢李景七欲取茶漱口,不料茶水却被清霜一把抢走。抬头,看见清霜冷着脸眼含威胁,心道娘子你看我为了你多么委曲求全,想罢悻悻地吩咐长青:“还是让他们等等吧。”



    长青瞧见此番情状,一番推测,早就猜出个八九分来,只恭恭敬敬地应下,心中却早就暗笑开了。



    李景七浑然未觉,闷头吃饭,一幅委屈的样子,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偶尔泄了底,露出一个微笑,看得一旁的清霜好笑不已。



    李景七食毕,长青才领了几人来,黄师傅摊开手中的一卷纸,送到李景七的书案上:“东家,请过目。”



    李景七看罢,取过自己写画的图纸比对沉思半晌,才将自己写画的图纸递给黄师傅:“我暂时没有意见,不过,你看照着我画的这个图纸设计是否可行?”



    黄师傅接过李景七的图纸仔细看了两遍,又与自己的弟兄们商议一番,才点头道:“没有问题,只是可能某些细节要做些许改动,到时看情况再酌情而定,不知可否?”



    李景七颔首,说道:“至于选材,是要我们自己过目决定的,我们便先谈谈你们的价钱吧。”



    黄师傅微微俯首:“这个自然。至于我们的工钱,东家找上我们,想必也是打听过杭州府的行情的,我老黄最自豪的便是我弟兄们的手艺和我们给的公道价钱了。”



    说着黄师傅又递出了一张价目表,李景七接过一看,字迹虽然不甚工整,笔画稚嫩偶有别字,但是一项一项倒是一丝不苟,条目详细而清晰,不由点点头,看罢递给长青,长青仔细看过,不由赞道:“想不到黄师傅虽是手艺匠人,却是识字断文的。我们便按着你们开的价格了,还请黄师傅尽心。”



    黄师傅风吹日晒,面容黝黑且沟壑纵横,风霜中颇见爽利,此刻却笑得有些腼腆:“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为了生计,逼着自己识得几个字罢了,这也是活计上常用的,换了真正文章上的字,老黄也识不得几个的。东家放心,老黄手下从来没有不尽心的活计。如此,我们这就去准备准备,下午就来开工,山上可以先挖了。”



    李景七点点头,交代几句便让长青送几人走,不想经过这一番折腾未时就快过了,起身收拾好图纸,觉得有些困,便踱到榻上假寐,待到了时辰好精神饱满地去接苏珺兮。



    章於城风风火火地赶回万径园,这两日他偶然见孤山枫叶霜染,乐得流连其间,又与孤山寺上的酒和尚交上了狐朋狗友,更是玩得乐不思蜀,天没亮便奔去与酒和尚开戒杀棋去了,也难为他养了这么个囫囵吞枣的性子还能生出这么个本事,谁都能攀上个交情。



    这会儿,章於城正叼着枚火红的霜叶,从酒和尚那里学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优哉游哉地回来了,不料都走到了他和苏珺兮他们住的小楼前,还没发现半个身影,不由奇怪,人都到哪里去了?



    正想着章於城一眼瞧见清露,连忙凑前嬉皮笑脸道:“清露?我表哥表嫂呢?奇怪,连清风清霜也不见踪影,还有长青和长玄呢?”



    清露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和章於城维持了一段距离,才小声地回答道:“回表少爷,小姐带着清风姐姐和长玄去一鹤馆行医了,姑爷可能在行止轩,长青管家带着几个师傅去了后山,我也不知道清霜姐姐在哪里。”



    章於城难得今天这么痛快,这万径园里的人,上上下下从主子到仆人,竟然只有清露这么乖巧伶俐的不给他苦头吃,他问几个人,她还乖乖的回答几个人的去向,拿下叼在嘴里的枫叶,一个深呼吸,真爽。



    不过章於城还是有些奇怪:“长青去后山干什么?”



    清露无辜地睁着大眼晴摇摇头,看得章於城心情舒畅不已。章於城点点头,琢磨是去后山看热闹呢还是去行止轩找李景七,半晌一锤定音,转身往行止轩走去。



    章於城兴高采烈地奔进行止轩,却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李景七躺在卧榻之上,而清雨手脚并用,正趴在李景七身上。这架势……章於城立时捂眼张嘴大叫:“捉奸在床!表哥,我去找表嫂告状。”喊罢飞也似的奔出了行止轩。



    清雨没来由被突然出现的章於城的动静吓了一个激灵,不由紧张地回头看向章於城,见他慌张地跑了才松了一口气,目光回到李景七脸上,却猛地被已经睁开眼睛的李景七深不见底的眼神吓得一阵哆嗦,身子便滚到了地上。



    候在隔壁小厅里的清霜听得动静顾不得其他,当即冲进了行止轩,看到李景七已经翻身坐在卧榻上,衣裳甚是工整,再看到瘫软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清雨,衣裳也是齐整的,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由上前要将清雨拉起来。



    清雨躲闪着李景七怒不可遏的目光和清霜拉扯起来,心中“砰砰砰”跳个不停,想到此刻算盘一下被打乱,不禁方寸大乱,不由口不择言:“是,是公子让我,让我这样的。他若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不会,不会乱来。”



    李景七闻言反倒散了怒气,只是目光一凛,更加森然。



    清霜见状,转身去寻了径山来,两人一起把清雨拖到万径园下人住的小楼里原先李景七关章於城的房间里,将她锁了起来。



    回到行止轩,清霜一番斟酌,说道:“还是姑爷自己想办法怎么向小姐解释吧,我已经让径山去追表少爷了,论脚程,只怕难说能不能赶上表少爷,到时小姐……”



    李景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起身在行止轩内踱了几步,问道:“她知道了会,会回来吗?”



    清霜一愣,不解地看向李景七。



    李景七嗫嚅半晌,才说道:“她不会一怒之下,也离家出走吧?”



    清霜闻言哭笑不得,心道这才晓得怕?清雨不辨是非,到底也没有这样大的胆子,若不是姑爷当真言语不慎,或者语意含糊,哪里就能出这档子事情?想着摇头说道:“依清霜对小姐的了解,再加上表少爷那张可信度极低的嘴,只怕小姐是要回来兴师问罪,或许还要看上一场好戏的。”



    李景七闻言深呼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踱到书案后坐下,淡淡说道:“那我等着她回来吧。”



    苏珺兮成亲后第一天回来一鹤馆坐诊,几个当值的大夫纷纷前来祝贺,随后却不让她到前堂坐诊,只让她留在后院管些一鹤馆的内务。周老大夫更是摸着他那把日渐花白的美髯,贼兮兮地打趣她:“小心些总是好的,我们哪里知道哪天你就一人来却是两人当值,万一有个什么,我们可担不起你夫婿的苛责哟!”说罢爽朗大笑。



    苏珺兮一怔,半晌才明白周老大夫是怕她若是怀孕……不由刷的一下红了脸,心中明白几人都是为了她的好,便谢过他们的好意欣然留在后院。正好一鹤馆每年都有两次医案总结,她便提前做了这活,也省得年关时大家再忙得晕头转向,过个年也像打战似的。



    此刻苏珺兮正整理着七月份的医案记录,却见章於城不知为何匆匆忙忙地找到了这里,后面还跟着径山。



    “夫人,”领路的长玄进来禀道,“表少爷说是有天大的急事找到这里来了。”



    天大的急事,还真是章於城一贯的风格。苏珺兮搁笔,含笑看着章於城。



    章於城见苏珺兮还笑得出来,不由更加着急:“表嫂,”说罢,又环顾一周,凑近苏珺兮压低了声音,“表嫂,借一步说话。”



    苏珺兮无奈,带着章於城去了偏厅。



    章於城见偏厅无人,才压着声音在苏珺兮耳边说道:“表嫂,不得了了,我刚刚在行止轩,看到表哥和清雨丫头在……唉,就是被我捉奸在床了。”



    李景七和清雨?苏珺兮咋听之下,倒是气愤难当,半晌才冷声说道:“那我们回万径园瞧瞧热闹去。”



    “瞧热闹?”章於城脱口问道,怎么成了看热闹?百思不得其解,苏珺兮却不理他,只好跟着苏珺兮去请了假,回了万径园。



    苏珺兮也不由苦笑,想不到第一次回一鹤馆当值就因为家里的事情请了假,不禁又思考起工作的问题。自己实在不乐意像这世的一般女子一样结了婚就相夫教子,闷在深闺,但是如今,确是有些难以专心……



    清风一开始不知道为何苏珺兮一脸疏淡的神情往家里赶,后来听了章於城一路的嘀咕,才知道事情起因,不由大怒。待回到万径园在园里见了清霜,还不等苏珺兮开口,就先问道:“清霜,清雨呢?”



    清霜看了苏珺兮一眼,见苏珺兮也有询问之意,才看着苏珺兮说道:“小姐,我已经把她关在原来关表少爷的那间屋子里了。”



    章於城闻言尴尬地撅了嘴,怎么这话听着就是有些别扭?



    清风对苏珺兮说道:“小姐,我去问问清雨的话。”



    苏珺兮点头应允。



    清霜又说道:“小姐,姑爷在行止轩里等你。”



    苏珺兮颔首,正要往行止轩走,却看见长青领着一大堆陌生人扛着各色工具自后园走出来,不惊吓了一跳,这万径园出了什么岔子?不由带着询问看向清霜。



    清霜摇摇头,解释道:“小姐,清霜还真不知道姑爷要做什么,今日忙活一天了,那都是些陌生的汉子,清霜也没敢去瞧个究竟。”



    苏珺兮点点头,转头见长青拦住了几人,隐在树丛后,知道他是让那些人避开她,便带着清霜去了行止轩。



    章於城倒是知道些什么,但是此刻看着苏珺兮寒着脸,倒晓得不敢乱讲话了,一时心里又痒痒的想看热闹,便也尾随苏珺兮而上,却被长玄伸手拦了下来。



    “表少爷,别管闲事。”长玄没好气道。



    章於城一愣,与长玄两双四只眼睛对着瞪了半晌,才泄了劲:“算了,不去招惹表哥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长玄这才收了手,道:“小公子你晓得时务嘛。早如此就不会招公子的白眼了。”



    章於城又恢复了新学的那一身懒散劲,撇撇嘴,举起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旋即嘿嘿笑道:“不用我掺合,这回应该够表哥受得了。”说罢仰天长笑几声,没心没肺地回去呼呼大睡也。



    长玄看着章於城如此幸灾乐祸的样子,虽说心里是偏着李景七的,但到底也知道章於城这回说的靠谱,不由替李景七捏了一把冷汗,一番提心吊胆只不住地念佛,希望夫人看在这几天公子替她里里外外张罗的份上手下留情,让公子少受些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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