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隔壁的吵闹声也渐渐安静下来，乔言依旧静静地睡着。相奕经过几个小时的思考决定放乔言走，既然爱她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只要她幸福自己便会成全她。相奕看着乔言甜美的容颜，内心很是不舍，但他必须要一个人坚强的走下去，人生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国家。



    此时日军从东、西、北三面包围了北平，这场战争必然会开始的，相奕自己也要投入到救国抗日的洪流中，如果乔言真的离开，自己也会离开北平前往陕北。



    乔言缓缓地睁开双眼，看到相奕坐在一边沉思，便静静地没有惊扰他。想到慕德芃之死，乔言虽不敢去相信，但她清楚这不是假的，刚刚的一切也不是梦境。她恨自己如此的幼稚，这幼稚害死了严厉又和蔼的爷爷，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她曾经以为慕德芃一点都不喜欢她，甚至会讨厌她的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没想到他居然用自己的生命去写这些寻人启事，去用全部的爱来寻找她。过去的自己太不懂事，从来不听他的话，现在想想，不管他当时如何训斥自己都是对自己好，都是疼爱她的另一种表现，他怕自己会误入歧途，总是不辞辛苦的教育自己，把自己拉回正道。



    曾经慕德芃命令自己练毛笔字，是为了使自己静心；命令自己不出门胡闹，是为了使自己得体；命令自己读书练琴，是为了使自己文雅。这一切她此时才能深深体会，那些不是束缚是满满的爱，他是多么的用心可自己当时完全不理解，再想听到他不厌其烦反复教育自己已经是不可能了，所有的事情总是失去后才知道珍贵，失去后才知道惋惜，失去后才知道那是如此的重要。



    现在一切都晚了，永远无法挽回。乔言知道自己错了，而如此诚恳的认错慕德芃是永远听不到了。家中的顶梁柱倒了必然会乱成一锅粥，此生无以回报爷爷，只能用自己的力量来使得家中安宁。



    难道自己真的要回去？那眼前的相奕该怎么办？乔言的心总是在慕家与相奕之间徘徊，她不忍心伤到每个人的心，可自己又做不到。



    她必须回到慕家，只有这么做才能为程幻芝平反，才能给她清白。怎么样才能两全其美呢？毕竟她内心是不愿意离开，她舍不得相奕，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爱情。



    她清楚当她踏入慕家大门便永远出不来了，慕老太太看到她的肚子必定会让她禁足，等待她的只有快快嫁给金宏凯，然后就是一辈子的煎熬。



    她虽然想要回报爷爷，但仍旧不甘心这一生就如此遗憾的度过。她发现自己现在处于两难的境界，与相奕继续在一起，便会对不起爷爷为她付出的生命；而回到慕公馆这个牢笼里，便会对不起相奕的爱。



    她恨自己为何会生到这个年代，为何会有这样的家庭，为何让自己面对如此艰难的选择。



    但她不会就此认输，不会认命，不会任凭别人来摆布自己。办法总是会有的，只要自己能够冷静下来思考。



    她暗自吸了一口冷气，扭头看了一眼相奕。灯光下的他是如此的俊朗与刚强，看到他自己就更不可能离开了，尤其是傍晚自己还信誓旦旦的对着张嫂表达心迹。



    相奕一定也在考虑这件事。乔言心中暗暗想到，他会不会放自己走？还是会霸道的拦住她？乔言发现不管相奕如何选择自己都会痛心，都会难过，都会恨他。看来还是得由她自己决定。



    在相奕决定前她必须抢先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怕相奕看到自己醒来，赶忙紧紧闭上双眼。她静静的思考着，这件事是由书信引起的，自己不妨也用书信的形式解决，这样的话就不用面对家人，面对离不开家的痛苦。



    只是万一家人不相信该如何是好？幻芝因为信已经被囚禁了，自己此时再去一封家人难免会半信半疑，有可能又会把一切推到幻芝身上，使其更加难以说清楚。



    只能晚几天了，等这件事情一得到缓解自己在一五一十的告知家人，只是辛苦了幻芝，自己真是对不住她。这件事未免太奇怪了，好端端的为何会怀疑到幻芝身上？小红房间的信又是怎么回事？一切都如此的蹊跷，肯定这里面有人作怪。



    乔言反复思考家中所有的人，翻来覆去的怀疑、猜测、确认，这其中只有一个人最可疑，也是自己最不了解的白如玉，她自从进了慕家便和幻芝作对，虽然受到惩罚后安生了几日，但她心中绝不可能就此认输。可是自己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这个事情，只能凭空猜测，也只能找人把自己的想法捎话给幻芝。



    可是找谁捎话呢？这个人必须是幻芝所信任之人，否则经历了这件事的幻芝绝不可能相信，在幻芝心中必定是草木皆兵，绝不可能轻信于人。看来自己只能露面了，去找幻芝是完全不可能的，听舒展说她已不敢出门，只有夕美了，她的话幻芝一定会相信的。



    乔言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夕美了，仔细算了算也得有半个月，不想到她则已，一想到心中便非常的想见她，乔言相信不管自己给夕美说些什么她都会为自己保密，只不过为了防止家人的一再追问，绝对不能让夕美把信带回去，免得会有后患，只能分两次了。



    乔言把所有问题又重新捋了一遍，等确定没有什么纰漏后便睁开眼睛清咳了几声。沉思的相奕看到乔言已醒，内心很是痛楚，因为他要面对现实，要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了。可是当他看到乔言的笑容，内心很是不解，难道她忘记刚刚所发生的事了？相奕心中充满疑问。



    相奕在乔言的指示下坐在了她的面前，等看到乔言刚要开口说话，自己便快速的捂住了她的嘴，摇头让她不要说下去，好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乔言看到他如此的激动，便知他心中害怕得知自己的想法，但她不得不说，因为她自己心中也是非常恐惧，她害怕听到相奕会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只得推开他捂住自己的手，冷静道：“相奕，我有话想对你说。”



    相奕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只能接受乔言要回去的现实，他强颜欢笑道：“等你说完我也有话要对你讲，但能不能先让我抱一下。”



    看到乔言点头同意，相奕便轻轻地将她抱在怀中，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拥抱，相奕无比的珍惜，他要把这一刻永远的记在心中，带着这最后的温馨走向战场，走向死亡。



    相奕不忍心这个拥抱这么快就结束，但乔言却不这么想，因为她不想让相奕忐忑这么久，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害怕我回离开你，请你放心，我既然跟你出来那是一定不会再回去的。”



    相奕听到了自己内心渴望的结果很是激动，可是再细细想想，这样做未免太对不起死去的慕德芃，对不起慕家，只得忍痛割爱道：“你不用为了我而留下，我不希望以后的每一天看到你在自责中度过，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心中放不下慕家，只要你幸福让我如何都没关系。”



    乔言看到他想的如此的全面，如此的了解自己，心中很是感激。为了缓解此时悲伤的氛围，乔言故作娇嗔道：“你还真的打算让我走啊，讨厌，你是不是外面又有女人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快交代。”



    乔言的这些话使得相奕很是震惊，他从没想到此时的乔言会如此的释然，更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么难过的境况下来劝自己，只得笑道：“你怎么会知道？张嫂告诉你的？好吧，我坦白，我外面的女人生活在慕家，是一个调皮可爱的姑娘，不管以后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她。”



    乔言听到这一番话很是感动，更加坚定了她不离开相奕的想法。乔言轻轻抱住相奕，吸允着他固有的男儿气，耳朵靠在他的结实的胸膛，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即便此时的乔言在开玩笑，但相奕依旧没有掉以轻心，因为他以为乔言是为了不让自己如此伤心才会这么说，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想如此难过的解决，即便这个事情再苦再难，她也要苦中找乐，愉快的面对。



    乔言看到相奕不再说话，便轻声道：“即便你再说些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对于爷爷与慕家，我会有我自己的方式解决，你放心，我的方法虽不完美，但或许能暂时缓一缓慕家此时的混乱。”



    相奕诧异的望着她，不敢相信她仅仅只是睡了一觉便想开，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乔言便把刚刚的所思所想全部诉说给相奕，在与相奕的认可中两人便一起确定了实施的时间，以及如何把信送过去和通知夕美见面。



    经过了这件事，相奕看到了乔言的成长，此刻的她已不再是当初的小姑娘，她长大了，成熟了，可以让自己不再那么担心，可以以后与自己并肩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