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奕在张嫂家门口来回徘徊,踌躇不前。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乔言,因为他能想象出乔言的崩溃与自责,他不忍心看到乔言如此,这样对乔言与孩子都不好,但是让他隐瞒这件事他也万万做不到,这是件大事,而且是全北平城尽人皆知的事情,即便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相奕惆怅的用拳头拍打着墙壁,凹凸不平的墙壁磨破了他的皮肤,细小的沙粒刺痛着他的伤口,这些都抵不过此时他心中的痛。对于慕德芃他深感愧疚,他今后无颜再面对慕家人,此时的他多么希望能为慕家做些事来使自己不那么内疚。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依旧是没有勇气踏进这个小院。“实在不行就放乔言回去吧。”他自言自语道。可是自己又不甘心,他与乔言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日早已离不开她,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只沉迷于儿女情长,但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该怎么办?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任时间慢慢流逝,因为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晚点告知她,让她再多开心一会。
院内的乔言抚摸着肚子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石凳上面铺着的毯子使得她没有感到一丝冷意,她望着夜幕中闪耀夺目的星星,心中想着她与相奕之间的点点滴滴,脸上不由的露出甜蜜。她与相奕之间的感情一直很稳定,没有夕美与舒展之间那么的跌宕起伏,这使得她非常的安心。
张嫂拿了一件外套慢慢给她披上,乔言转头望着她笑道:“谢谢。”
张嫂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甜美的微笑,心中很是疼爱,道:“在等相奕?这么冷的天别冻着。”
乔言挽着张嫂的胳膊道:“是啊,都这么晚了他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又有任务?”
张嫂不禁笑了起来,道:“哪会有这么多任务啊,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你照顾好。看到你坐在这里我还真是觉得不可思议,原本不可能认识的我们现在居然生活在一起。”
乔言点头道:“是,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以前我四姐特别的崇拜相奕,在舒展没有出现之前我原本会以为她两人能在一起,结果相奕却走进了我的心中。”乔言想到过去的种种,不禁感到如此的有意思,曾经她还故意制造一些场合让夕美与相奕巧遇,调皮的她此刻已不复存在了。
即便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在张嫂眼中一直还是视她为富家千金、豪门小姐,心中不免担心她是否能持之以恒的加入到革命的洪流中,因为她认为乔言之所以愉快的生活,不仅只是因为相奕,还因为她从来没接触过这穷日子的新鲜感。张嫂打心底就非常想知道乔言此时的想法,便问道:“现在的生活你喜欢吗?会不会有一天腻了还是要回去?”
乔言知道张嫂的不安,因为革命是件大事,不允许自己胡闹与反悔,对于她在意的事情自己是深思熟虑的,她坚定道:“张嫂,我既然从慕公馆走出来便永不会回去,不仅仅是因为我爱相奕,还因为在这里每天看到你们为国家为抵抗日本人而做的奋斗令人振奋人心,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脸面不参与到你们之中,我是中国人,我不允许日本人侵占我们的领土、杀害我们的同胞。”
张嫂虽仍然不敢保证乔言会一直走下去,但听到她有这一份心,便有信心她会在自己与相奕等人的支持与鼓励下坚持到底。放下心的张嫂打趣道:“如果再次让你选择,你还会跟随相奕吗?”
乔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望着天空道:“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男人,我不和他在一起还会和谁呢?不管家中如何阻拦,不敢爷爷如何反对,我都只选择他。”
院外的相奕把一切都听在心中,因为他的心中也只有乔言,他不能再让乔言在院中继续等他继续受冻,便飞快的推开院门,看到乔言惊讶的眼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她到了房中。
乔言不知因为家中出事,还以为刚刚在院中的一席话被他听到,顿时脸火辣辣的,不好意思去直视他,只得坐在床上低头抚摸着肚子。
相奕默默地走向乔言,用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头缓缓的向她靠近,唇慢慢地触碰到她优美的嘴唇。这是相奕第一次亲吻乔言,乔言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喉咙中蹦出去,整个嗓子火辣辣的。
相奕边亲吻她边柔声道:“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听到乔言轻轻哼了一声,便继续道:“慕爷爷过世了。”
听到这句话乔言瞪大了双眼,使劲推开了相奕,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别开玩笑。”看到相奕点头,立刻起身摇晃着他的双肩,不住的喊叫道:“你骗我!我求你快告诉我是你骗我!”
相奕看到她如此的激动,不顾她的挣扎拼命的把她包入怀中。乔言狠狠地咬住他的衣服,涕泗滂沱,嚎啕大哭起来。此时的乔言是多么的脆弱,相奕感到自己揪心的疼,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老张和张嫂听到屋内如此大的动静便闯了进来,看到这个场面以为是相奕欺负了乔言。张嫂怒道:“相奕,是不是你欺负乔言。”
相奕松开怀中的乔言,平静道:“好点了吗?”看到乔言点头后,把她摁在床上,继续道:“今日我在城里发现了寻人启事。”说完便把兜里的纸递给了乔言。
乔言看到寻人启事的字迹身体不停地抖动,她压住自己的手指,口中不停地叨念着对不起爷爷。
老张和张嫂一头雾水,诧异的望着相奕,相奕看到不知情的他们道:“我去了慕公馆,看到公馆门口拉了孝幔,一问柴叔才得知慕老太爷逝世的消息,乔言,你不是走前留了书信,为何他们会想到你被二少奶奶毒死?”
乔言吃惊地望着相奕,根本无法想象此时的慕公馆乱成什么样子,她泣涕如雨,心乱如麻,有一种想回家的冲动。她越是细想这个冲动便越加深,最终她站起身来向外跑去。
眼疾手快的相奕一把抱住她,吼道:“你这是要去哪?你真的决定要回去?”看到乔言口中只是不停地说要回家,便知此时的她神志不清,更不敢放她到处走动。可是乔言心意已决,不回家看一眼她岂会放心,双手不停地拍打着相奕,相奕的双手被她修长的指甲刮了无数条红红的伤口,疼得相奕开始冒冷汗,而乔言却没有觉察到自己带给相奕的伤害。
老张和张嫂看到两人这样也不是办法,力气大的老张一把拉住乔言的手,张嫂赶忙找来药为相奕涂抹伤口。
乔言的手腕被老张死死的握着,不久便红了一大片,疼的乔言开始用嘴咬老张的手,尖锐的牙齿刺入着粗糙的皮肤,乔言感觉一股咸咸的液体流入口中,老张实在是无法忍受,快速抽开了手臂,血液顺着牙印缓缓向外流出。
乔言趁着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慌忙的向外跑去,相奕刚想起身去追,便听到一声凄惨的声音传进来。相奕听到声音心中很是不安,慌忙的推开门便发现乔言静静地躺在雪中,快速跑去抱起她往房间走去。
张嫂看到乔言昏迷,用了一个干净地手帕包住了老张的手,命令他快去请大夫来。
老张很不情愿的捂着手慌忙离去,这黑灯瞎火的他根本不知道到哪里找大夫,就这样好几个时辰便过去了。他还算比较幸运,在不远处的村庄中打听到一个大夫的住处,在百般的请求下,大夫不情愿的跟随他来到了老张家。
大夫为乔言把了把脉,皱眉道:“没什么事,就是动了胎气,她一会就会醒来。”说完愤怒的就向外走去,心中不停地咒骂,白白让他来这一趟。相奕把钱递给老张,示意他多给一点。老张看到大夫这副嘴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钱扔给他,那大夫看到他如此的粗鲁,便在他背后喋喋不休的辱骂起来,过了许久见老张一家不理会他,只好转身离去。
张嫂看到老张的手帕早已被血液浸湿,赶忙拉住他为他敷药包扎。老张心中怒火不住地燃烧,自己好端端的事外人居然被这个女人咬成了这个样子,被人知道还不得笑掉大牙,越想心中越觉得不是滋味,愤怒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张嫂看到他为这点小事如此的斤斤计较,心里也是极其厌恶,示意相奕好好照顾乔言后,跟随着老张返回到了房中,不久,便传来了两人的争吵声。
相奕知道此事因自己所起,因此也不敢跑去劝架,生怕自己此时再去插一脚反而适得其反,只好紧紧扣上门静静坐在乔言身边。
看到乔言如此娇弱,心中很是自责,早知她会受伤刚刚还不如放她回家,自己真是太自私了,想到这里便不停地用双手拍打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