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一拍大腿,果断地道:“好,就这样决定,朕简拔不忽木为参知政事,即刻上任。”
元朝的参知政事有很多,重臣在被重用前,基本上都要从参知政事做起,这个官职就像一个门槛,当了参知政事,才算走上了成为高官的康庄大道。程越三言两语,不但让一位早已被冷落的老臣重新得到重用,顺便还将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送上高位,可见程越受到的信重,足以令群臣为之心惊。
忽必烈说干就干,廷议刚结束,诏书已发了出去,顿时引发朝野上下一片轰动。姚枢在家中接到诏书,震惊万分,立即入宫拜见忽必烈当面谢恩。忽必烈对他温言勉励,引得姚枢当朝老泪纵横,让忽必烈唏嘘不已。
姚枢拜别忽必烈回家时,已经冷清多年的家门口挤满了前来贺喜的官员,以至于许衡、窦默那些人来到时险些挤不进去。
众人看到许衡等人时态度明显大不相同,奉承之声不绝于耳,国子监的声势也水涨船高,坚持要拜师的人瞬间暴涨了许多倍。
不止姚枢,不忽木进宫谢恩回来后,清贫的家被道贺的人把门框都挤坏了,门外也人声鼎沸,过年的时候都没这么热闹。
他的母亲金长姬从未见过家中来这么多人,慌了手脚,把家中所有的东西拿出来也不够招待,急得直掉眼泪。
不忽木骤登高位,平静如初,从容地对金长姬道:“母亲不要担心失礼,家中已倾尽所有,不会有人怪罪母亲。”
金长姬抹着眼泪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左丞大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你两次提拔?等家中的人散去后,快快去驸马府拜谢,再不去我就要生气了!”
不忽木摇头道:“母亲恕罪,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左丞大人再三施恩于儿,用意不明,儿观左丞大人有大志,恐不利于大汗,故不去拜谢。”
金长姬愤怒地拍着地面道:“国子监几百学生靠左丞大人养活,你们可以到中书省做官,靠的还是左丞大人,这次左丞大人又在大汗面前进言,替你谋得高位,并且不求回报。此恩天高地厚,你竟然连谢都不谢么?与禽兽何异?!”
不忽木见金长姬动气,急忙拜伏于地,依然倔强地道:“左丞大人说得很清楚,他是为国举荐,儿如去拜谢的话反而会落入下乘,为左丞大人着想,不去为佳。”
金长姬无奈地看着儿子,长叹一声,挥手道:“你出去会客吧,你不能去,那就我去。”
不忽木一怔,刚要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高呼:“中书左丞程大人礼到!”
不忽木与金长姬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反要左丞大人送礼来?
不忽木奔出门外。肖震带人抬了许多招待用的茶点器具站在那里,见不忽木现身,躬身为礼,道:“恭喜不忽木大人高升。左丞大人担心来道贺的人太多,大人家的茶点等未必够用,所以派末将送些驸马府多余的器物来,请大人笑纳。”
不忽木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程越送来的东西。道贺的众人满脸羡慕地在一旁议论纷纷。
肖震又道:“左丞大人有言,不忽木大人能升居高位,皆出于大汗恩典,与左丞大人无关。这些东西,只不过是驸马府剩下来的,大人也勿需领情。再不然,可以作价,待大人有钱时随时偿付即可。”
不忽木从开始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越想越惭愧,施礼道:“有劳大人送达,多谢左丞大人惠赐,下官感激不尽。”
肖震再一礼,也不多话,闪身而退。
程越扭转了姚枢的命运,又将不忽木提前送入元朝中枢,全不当一回事。围观众人个个竖起大拇指,人生能得到这样一位贵人提携,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吧。
不忽木请了几个人帮忙,将东西抬进家中,直接就用来招待宾客。随即对金长姬请罪道:“母亲,儿错了,请母亲与儿一起去驸马府拜谢。”
傍晚,程越用完晚饭不久,罗夫人来报,姚枢、许衡、窦默求见。
丁香柳眉微蹙,对程越道:“姚枢还是担心被归为官人**,竟然拉着许衡和窦默一起来,羞也不羞?”
程越淡然道:“意料之中,他来已经不容易了,我出去应付几句。”起身到书房去见他们三人。
姚枢一看到程越,快步上前深施一礼,道:“多谢左丞大人荐举之恩,老朽无以为报,惭愧无地。”算是为自己拉着别人一起来致歉。
程越与他们三人见礼落座,笑道:“姚大人不必谢我,大汗之所以用姚大人任事,全是因为姚大人的才干,与我有什么关系?”
三人见程越不居功,连声赞叹。
程越与他们寒暄片刻,又道:“我与大汗有言在先,政事随姚大人与阿合马平章一起处理,由不忽木辅之。唯有一点,不能碰科举和办学的事,姚大人能答应我么?”
姚枢苦笑一声,道:“左丞大人的意思,老朽早已明白,请左丞大人放心。”
程越安慰他道:“姚大人想再有作为的话,就先把眼下的事办好,大汗远征期间,不要让朝政出什么乱子,这样等大汗回来,方可再谋其它,不可急于一时。”
姚枢连声称是。
许衡道:“左丞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请左丞大人指教。不忽木是下官的学生,的确出类拔萃,但他从未显露出多少政绩,大人为何一再提拔他?”
程越道:“不忽木人品高洁,见识卓越,我注意他很久了。既然他是人才,就要把他放到最适合的位置上,不管他年纪有多大,许大人觉得他可不可以胜任参知政事呢?”
许衡慨然道:“当然可以,下官敢以官位担保!”
程越笑道:“许大人言重了。大汗正是用人之际,一定要让不忽木这样的人才尽早脱颖而出,才对得起许大人对他多年的栽培。不忽木授官,国子监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也算是我为许大人分忧。”
窦默感慨地道:“左丞大人到大都区区几日,便搅乱了大都的一池春水,但愿左丞大人待得越久越好,让我等可以早晚聆听教诲。”
程越急忙起身施礼道:“窦大人此言我如何当得?不过一时侥幸得到大汗垂青,再待得久些就要使人生厌了,呵呵。”
三儒哑然失笑。程越说得没错,像他这样强势的人,如果久在朝中,要么权倾朝野,要么黯然下台,做不得太平官。
姚枢没带贵重的礼物,只捡了几副自己最得意的墨宝送给程越。
姚枢取出来时还在忐忑不安,不料程越大喜,连连称谢。奇珍异宝他那儿不缺,这种墨宝才最对他的胃口。
三儒大起知遇之感,在书房即兴挥毫,每人都为程越又写了几幅字,姚枢还画了一丛墨竹,盖上自己的私印。程越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三儒与程越谈得投机,又聊了好一会儿才告辞而去。
三儒刚走,罗夫人又来报,不忽木与母亲金长姬求见,已等待多时。
程越再请,过了一会儿,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跟着一位****走进书房。
两人一进书房,便一前一后向程越行礼。
金长姬今年三十六岁,成熟而妩媚,与旁边的宋罗两位夫人相比毫不逊色。此时跪在程越面前,美好的身段显露无遗,让程越一阵口干舌燥。
程越故作镇定地道:“金夫人、不忽木大人,快快请起,这里是我的内宅,何须多礼。”
金长姬恭敬地又行一礼才与不忽木起身侧坐。
不忽木面带愧色地请罪道:“左丞大人,下官拜谢来迟,祈望大人海涵。”
程越笑道:“我不是说了么,你不必谢我。以你的才能,迟早会得到大汗的重用,我推不推荐没什么区别。”
不忽木苦笑道:“左丞大人这样讲,下官更加惭愧。”
程越摆摆手道:“不必如此。大汗远征在即,你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对大汗最大的报答。”
不忽木听他言必称大汗,更加心安,道:“大汗此次出征,左丞大人掌右军,定能助大汗旗开得胜,安定西北。”
程越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打胜容易,安定就难了。三大汗国路途遥远,打败了就远遁,除非发动西征,彻底征服欧亚大陆。”
不忽木来了精神,道:“左丞大人在书中说的欧洲诸国很难征服么?”
程越道:“难,也不难。”
不忽木道:“请教。”
程越道:“现在不能细说,以后你就会知道。”
不忽木一怔,失声惊呼道:“莫非左丞大人有西征的打算?”
程越道:“那要先问过大汗才行,我自己想是没用的。”
不忽木沉吟半晌,道:“此事大可商议,未必不能成功。”
程越笑道:“不急,还早得很,先战胜三大汗国再说。”
不忽木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