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范心中一动,但依然道:“乃颜汗未免多虑了,王爷说过,天下之大,穷一生之力也无法全部到达。蒙古几次西征,哪一次不是历经艰辛中途而止?几十年来未竟全功。想来即使以王爷的雄才大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吧?等到西征功成之日,世事尚未可知。”
乃颜哈哈一笑,道:“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算了,这些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张弘范微笑拱手道:“是,多谢乃颜汗关心。王爷要末将告诉乃颜汗,王爷正在为乃颜汗准备盛宴,请乃颜汗拭目以待,到时王爷会派来过来请乃颜汗赴宴,末将告辞。”
乃颜面色微变,颌首道:“是么?你们王爷还真是守信得很。”
张弘范笑道:“王爷言出必行是出了名的,乃颜汗有口福了。”
乃颜一笑,命金家奴送走张弘范。
张弘范送来的是十足的十万担粮食,只多不少,已经点查过两遍。但乃颜经过一天一夜的清点后,就偏偏点出“少”了两万担!
于是乎,负责清点粮草的将领“怒气冲冲”地边唾骂程越边向乃颜的汗帐跑去,人越多的地方骂得越是激烈。
消息迅速传遍东道诸王各军,激起一阵不满。不过好在这是程越送给乃颜的,才没有引发军心哗然。
乃颜闻讯后“大怒”,立即下令金家奴带一万精骑前去讨粮,不讨回粮草,不得回来!
金家奴得令,很快点齐人马,奔出营外,杀气腾腾地向程越的大营冲去。不料也是凑巧,他们沿途遇到了很多放浪形骸的日本男女,看得这些蒙古和女真人的骑兵眼珠差点掉到地上,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真恨不得把这些女人立即抢走!
金家奴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抢人的欲望来到程越的中军大营,下马就要求见程越,请守营的军官通报。
守营的军官似乎并不意外,笑嘻嘻地道:“王爷说了,金家奴再来,马上带进去就是,不必通禀,请金将军跟我来。”说完就带金家奴来到程越的王帐前。
军官并未停步,带金家奴直接走进帐中,敬礼道:“王爷,金家奴带到。”
王帐里人很少,只有程越和几个护军将领。程越不知在写什么,闻言搁笔抬头,微微一笑,道:“金家奴,你果然来了。”
金家奴不由一阵惶恐——难道程越已经知道他来的用意?然而羞刀难入鞘,金家奴还是硬起头皮,怒道:“程越!亏得乃颜汗对你盛情款待,镇南王为何却非要克扣掉两万担粮草,是觉得乃颜汗招待不周么?最多乃颜汗再多请你赴一次宴,你赶紧将两万担粮草给我们补足!”
程越面不改色,颇为玩味地看着金家奴道:“哦?两万担啊,不错,我还以为要乃颜想要的更多呢。”
金家奴登时一愣,心中大叫——大事不妙!程越竟然看穿了他们的计谋么?
程越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身体向椅子一靠,笑道:“乃颜故意说我短了他的粮草,再派你来质问我,还敢放肆地直呼我的名字,为的就是要激怒我。我一发火,必定会再像上次一样把你打一顿。如此一来,你受了伤回去,乃颜手下的愤怒就会被激发,我再解释什么也都没用了。这就是你们商议了三个月定下的计策,我说的对不对?”
金家奴愕然张大了嘴巴,身体如坠冰窟——程越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今天就是来求打的!乃颜的命令很简单,只要他活着回去就行!
程越怜悯地看着金家奴,道:“金家奴,你的主子这样对你,你受得了么?如果换成是我手下的将领,我决不会让他处于危险之中!你也不想想,一旦我发怒把你杀了呢?我正愁找不到理由与乃颜开战,你不就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好借口么?到时候我只说乃颜贪得无厌,非得再跟我讨要二十万担粮食和金银珠宝,我把你杀了立威,你觉得有人会替你惋惜么?你被人摆布到了这种程度,很有趣么?”
金家奴的脸上、身上不禁冷汗狂流!
程越,你究竟是什么神仙投胎转世,为何总能料事如神?!
程越懒洋洋地道:“乃颜把你送来给我打,就算他得逞了又如何?我真的会败么?再退一步,我败了,你又有什么好处?我真大发雷霆的话,会打你多少棍?五棍下去,说不定你几个月都站不起来。十棍呢?二十棍呢?你不死也要终身残废!乃颜败了,身死族灭。乃颜胜了,依然只能是个区区的东道诸王。以他的那点兵力和本事,能争夺天下么?可你呢?得一辈子趴在床上,屎尿失禁,人人嫌弃,妻妾偷别的汉子,儿子被别人欺负,你图什么?你是猪么?”
金家奴被程越说得几乎快哭出来!
是啊,他能有什么好处?好处全是乃颜的!还不一定能成!
想想上次当阵被张荣实所擒,如今又被程越识破计谋,乃颜真的能胜么?
程越面带讥笑地道:“你如果就是想豁出去为乃颜卖命,我也由着你,但乃颜的恶当我可不上。我这军中粮食还有不少,你自己去拿个两万担走,嫌少的话三万担也行。不过我向你保证,这些粮食最后还是我的,你信不信?”
金家奴两腿不由得打起摆来,程越爽快地认了两万担粮食,他心中却生起无尽的恐惧!
程越看出金家奴真的在害怕,接着道:“不仅这些粮食,你们项上的人头,你们的妻妾、儿女、财富全都会变成我的。你以为乃颜很厉害么?还是势都儿、胜纳哈尔、哈丹那几个人能威胁到我?黄海和塔不台各带走了三万人,你们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二十四、五万人马只剩下十八、九万人。坦白说,战胜你们,我仅凭大宋的军队和日本、高丽的军队就够了,蒙古骑兵只是锦上添花。我的这些话,你大概以为是在吹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