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忽木和孙胜夫兼程赶到大都,风尘仆仆。孙胜夫进城后找地方暂且歇息下来,不忽木却没有停留,直奔大明殿而去,因为他知道,当天正好是忽必烈上朝的日子,群臣毕集,正是宣扬程越功绩的最好时机。
忽必烈和察必上朝后,处理了三十几道奏章,感觉十分头疼。这些奏折大部分都与程越有关,很多事情他们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比如说南宋的金龙钱在市面上越来越加速地流通,百姓间的交易显然更欢迎金龙钱,只有在向官府交纳时才用宝钞或铜钱,以至于官府手中的宝钞和铜钱堆积如山却花不出去,已有不少地方官上书,请求通行金龙钱,否则官府的运作就会陷入困境。
忽必烈和群臣商讨了半天,真金等人纷纷出面支持金龙钱。因为金龙钱的便利和信用他们都是亲眼所见,手里也有许多金龙钱在使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大元用的铜钱里面也有大量的前金国和北宋、南宋的铜钱,为什么金龙钱就不能用?
阿合马则有些为难。当初是他对忽必烈主张,只要官府不使用金龙钱就无所谓,现在金龙钱势大,他究竟该不该退让?
大臣们同意和反对的几乎刚好是一半对一半,但阿合马、伯颜、阿术、安童等重臣都不表态,倒不是他们怕得罪程越,因为此事跟程越好像也没多大关系,只是他们都拿不准。对他们而言,货币学实在是一门谁也弄不明白的学问,当然不能随便开口,以免以后被牵连。
朝中的争论虽然激烈,但并没有失控,因为反对的人若是起劲地攻击金龙钱,很可能会因为影射到程越而引起程越的不满。程越权势日重,圣眷日隆,委实没有人愿意得罪这位愈发炙手可热的镇南王。反对的人不敢掀起骂战,支持的人也不方便表现得很强烈,所以这种不温不火的争论就格外让人头疼。
忽必烈听得疲惫,道:“众卿说得各有道理,然而似乎又各有不足之处,朕也听糊涂了,有没有人可以清楚地告诉朕,究竟此事该如何解决?再不定下来,各行省、各道恐怕会生出乱子。”说着眼神就往伯颜等重臣身上飘。
几位重臣见状,大感棘手,正在想该怎么说才好,安童竟第一个发了言。
安童轻咳一声,上前道:“大汗,此事牵涉极广,复杂异常,列位臣工只能窥豹一斑,难以总揽全局,臣等才能有限,一时也想不透彻,不如暂且搁置,等……镇南王回来再说。”
“什么?等程越回来再说?你是想让朕被程越嘲笑么?”忽必烈大为不满,关系到大元大计的问题,岂能交给程越决定?更何况还与他的金龙钱有关?
安童耐心地道:“大汗,臣不是要等镇南王决断,而是臣想听一听镇南王对此事的见解,说不定大元想用金龙钱,镇南王却并不情愿,反而不美。”
忽必烈和群臣闻得此言,都不由一怔。对呀,听说南宋有些地方因为汰换旧钱还未完成,新的金龙钱根本不够用,程越未必愿意再让大元在此时使用他的金龙钱,朝中的大臣争执了半天,却没人考虑过这一点。
忽必烈苦笑道:“安童,这几句话你为何不早说?害我们费了半天的时间。”
安童苦笑道:“大汗,臣也是刚刚想到。”
忽必烈摆了摆手,道:“好了,此事且等一等。急需金龙钱的官府不妨暂时换一点用,等待朝廷的命令再说。”
“是!”阿合马这才开了口。
忽必烈道:“还有本奏么?”
话音刚落,只听殿外传来通传内侍兴奋的欢呼声:“报!大汗,辽东捷报——!”
群臣精神大振——终于等到了!
内侍跑进殿中,跪地拜道:“大汗,镇南王特遣不忽木大人回朝送捷报,马上就要上殿。”
忽必烈大笑道:“好!我就知道程越一定能赢!哈哈……”
伯颜问内侍道:“不忽木还说了什么?”
内侍道:“不忽木大人只让奴才通传,说是捷报,其它的没讲。”
伯颜笑了笑,道:“不忽木还是这么稳重啊,你下去吧。”
内侍领命道:“是。”
忽必烈笑道:“快传不忽木,朕等着呢。”
察必也露出笑容。
内侍领命,行礼而退。
忽必烈和群臣望眼欲穿地看着远处的宫门,很快,不忽木快步走了进来,直向大明殿而来。
在忽必烈和群臣的注视下,不忽木依然沉稳,脚步虽快,但决不轻浮,每一步都十分扎实,纹丝不乱,令忽必烈和群臣心中暗自赞叹——镇南王的识人之明,名不虚传!
不忽木进到殿中,刚要见礼,抬头看到忽必烈明显地比他们走之前胖了一圈,不禁有些吃惊,但又不方便查问,于是从容下拜道:“臣不忽木,奉镇南王之命,从咸平带来镇南王殿下谨奉大汗的捷报,请大汗过目。”说完,右手掏出怀里的战报,双手呈上。
忽必烈从内侍手中接过来,却没有马上看,赞赏道:“不忽木,朕几个月不见你,你可又成长了许多。”
不忽木道:“臣跟随王爷经历了两场大战,又去到两个国家,长了不少见识。”
忽必烈点头笑道:“好,既然回来了,就回中书省继续做官,这些天多出许多事情来,中书省忙得很。”
不忽木却摇头道:“大汗,臣想再返回咸平,过段时间跟随王爷一起回来。”
忽必烈一怔,道:“这是为何?”
不忽木道:“臣在追随镇南王殿下的这几个月里,学到了很多之前从未听说过的治国之术和用兵之道,令臣时时大开眼界。臣如今方知,与王爷相比,臣不过是坐井观天的井蛙罢了。臣已下定决心,尽可能地跟在王爷身边学习,求取治国的大道和方策。王爷正在咸平重建辽东行省,正是臣学习的最好机会,臣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