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放下茶盏,靠在椅背上,交叠双腿,眯眼打量着她。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喝着茶别开脸。
他却只擎笑凝视,忽而淡淡开口,“川槿,今日,我便留宿东苑如何?”
“噗……”夏川槿一口茶水毫无形象的喷出,铜铃大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向他。似是早已知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般,他轻轻笑着,“我先回去了。”说完起身,抽出她袖间的绢帕为她擦拭嘴边的茶水。
夏川槿愣愣的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拿过他手中的绢帕,“我……自己来……”
一双鹰眼中没有孤寂凛冽,也没有为君者的防备与精明,只泛着淡淡的柔意。若是抛开她是万香川的女儿,那她是真的很得他的心。
看着离开的背影,夏川槿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东苑。
“小姐,为何不留太子殿下?”兰姨从内堂出来,说道。
夏川槿脸微微泛红,目光中,灯火闪烁着,“我曾说过,若是能相敬如宾,那便绝不盼枕边细语,我的想法从未改变过。”他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男人,是一个以天下为重的男人,将来,他会有无数个沈容颜,无数个阮佳人,自然也会有无数个夏川槿,而她,明白自己内心起的变化,那个唯一,他给不了。
兰姨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她看的出来,这段时日,小姐是动了情了。
翌日午后。
夏川槿从宫里回来。
走在府里,家丁丫鬟经过时纷纷向她站立俯身行礼。
一处回东苑的必经之路。
假山后,两个丫鬟似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你听说了吗?漪涟院的阮主子怀上了……”
“真的啊?这沈侧妃进府都五年了,肚子也不见起色,这阮主子才刚来一年多……”
“是啊,太子可宠着呢,一月有好些日子都是在漪涟院留宿的……”
夏川槿听着那并不响却听的清楚的谈话,不自觉的一愣,心跳似乎慢了半拍般难受。
兰姨走在她身边,看向她,“小姐……”
她看向她,露出笑容,仿佛刚才什么都不曾听到一般。
兰姨蹙眉,这自古大户人家的妻妾怀孕都是宣告着地位的翻转,更何况是这堂堂太子府,若是这阮佳人生下男娃,那便是能与沈容颜平起平坐。
即便小姐是太子嫡妃,但这有子嗣和无子嗣还是会有些影响的,可小姐这心又死心眼,决定了的事没那么轻易能改变。
一路回到东苑,她都有些心绪不宁,翻动着药材的手总是楞在半空中,她竟在等他。
西苑
沈容颜听完丫鬟的禀报,小莲拿出两袋银两,“这是沈侧妃赏你们的,今后,可别出现在府里了。”
“谢谢沈侧妃。”
“谢谢沈侧妃。”
两个丫鬟领了银子便出了西苑,这些银两足够她们过好几年了,还能准备些嫁妆。
“主子,你说东苑那位会有什么反应?”小莲轻声询问着。
沈容颜手中拿着书册,温婉的脸上微露笑容,“她不会有什么反应,至少,不会有动作。”
“那……”那这出戏唱着是给谁看的?她不明白。
“你别着急,这出戏自然会接着唱下去,阮佳人想生下孩子……”挑眉冷笑着。
这边揽星轩里颜梓琼蹙眉,俊颜中透着高深莫测。
“两月有余……”淡淡的一句话让站在他面前的紫凝扑通跪下。
“殿下,紫凝该死,请殿下赐罪。”紫凝一身府里丫鬟的装扮,却透着与丫鬟不同的冷然气质。他指关节绷紧,书房内一片死寂,悠然而冷漠的声音从他口中溢出,“孩子,不能留……”
他颜梓琼的孩子不会让九皇叔利用,更不可能由九皇叔的人生出来。
站在一旁的玄面色依旧不为所动,紫凝也是早已料到,只是没想到阮佳人那日竟是没有喝下自己准备的那碗汤药,她竟在赌,赌太子殿下会对她心软,可惜,她没有想到的是,太子殿下心中并无她一丁点的地位。
“是,主子。”紫凝接令。
“你先退下吧。”
紫凝起身离开书房。
他坐在檀木椅上,拿起桌上那枚足以撼动揽月国半壁江山的军令,“知道盗取军令不可能,竟然想用本宫的孩子来威胁本宫。”
玄站在一侧,一身青衣的他跟随主子多年,自然是知晓一切威胁对主子来说都是徒然。
“主子,紫凝会办好的。”玄说着。
颜梓琼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坐在椅子上的他,手中拿着军令,眉心微蹙,不知怎么的,脑中突然浮现她的身影,不知她是否知晓这件事,又有什么反应。
起身,“玄,继续跟进九皇叔的事,有什么异动都来向我汇报。”
“是,主子。”
颜梓琼离开书房,径直往东苑走去,路上。
“妾身见过殿下。”沈容颜带着小莲端着汤水正准备去揽星轩。
颜梓琼只微微点头,便从她身边掠过。
沈容颜转身愣愣的看着他,他竟就这般无视了自己,他匆匆的往东苑的方向去,难道是去找夏川槿。
她精心绾发,费心着衣,为的只是想让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可是他竟被夏川槿迷了眼。
“主子……”小莲担忧的开口。
“倒了。”说完拂袖转身离去。
东苑,她心事重重的拨弄着药材,今日,她不曾一次的告诉自己,这并没什么。
颜梓琼来到她身边,见她失神,轻敲她的脑门,“做什么这般出神?”
夏川槿回神见到他,今日她等了他一天,如今见到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明明说好不爱的,明明说好要控制自己的心的,可是为何心脏跳动的旋律会为了他而剧烈?
“没什么,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有些无神的看向他。
“我想你了。”说着将她拥入怀里,呼吸着只属于她的淡淡药草香。
她愣愣的任他拥在怀里,双手缓缓抬起,扣住他的腰身。
颜梓琼眼中闪烁着惊喜,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拥住自己,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是如此的欣喜。
傍晚的夕阳泛着金灿灿的光芒,颜梓琼帮着她搬着晒几,“你每天都要这么搬进搬出吗?”
“嗯,太阳未下山之前都得搬到屋里。”拿着一个簸箕说着,往药房走去。
“一会儿我再给你安排些丫鬟。”这些粗重活竟然要她一个堂堂太子妃亲自做,他这太子府还要不要名声了。
“不用,有兰姨帮我,而且这里的丫鬟已经够了,不用派了。”她不习惯跟前总是有陌生人走动,而且,自己并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虽说这些日子常来东苑,但是药房他还真是第一次进来,看着里面几个架子上整齐排列的晒几,还有两边高起的药柜,中间一张红木桌上放满了各种工具和书籍,他蹙眉,“夏川槿,你都能在府里开医馆了。”
她闻言轻笑,“呵呵,是啊,索性要不要我帮你的佳人保胎啊……”话一出口,屋子里寂静无声。颜梓琼定定的看着她,“你知道了?”
她移开视线,收拾着桌上的工具,淡淡应道,“嗯。”
屋子里静悄悄的,突然,院子里传来丫鬟和兰姨的声音。
夏川槿来到门前,朝着外面院子看去,“兰姨,什么事?”
丫鬟跑到夏川槿跟前,“奴婢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娘娘,我家阮主子说是身体有些不适,让奴婢来……来请太子殿下……”
夏川槿一顿,看向颜梓琼,颜梓琼蹙眉,低声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太子殿下。”
夏川槿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无关痛痒,“我同你一起去吧。”
他看着她许久,才点头道。“嗯。”
两人走出东苑。
回廊内
“你不在意?”他终是问出了口。
她一愣,“太子殿下的年岁也该有子嗣了……”
他负手,俊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影,虽说她有这般的胸襟自己该是欣慰的,但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竟如此随意,就连别的女人有了他的孩子都无动于衷。
夏川槿袖间的手紧紧的握着,真的是这样吗?
来到漪涟院
“太子殿下……”阮佳人在床上软软的喊着。
颜梓琼坐在床沿,“身体怎么样?喊了大夫没有?”
“下人已经去请了……”娇弱的嗓音蚀骨柔情。
阮佳人瞥眼看到一旁的夏川槿一愣,随即心中划出一个皎洁的笑。
“妾身见过太子妃。”想要直起身行礼。
夏川槿连忙阻止她,“你身子不适,不必多礼了。”
“谢太子妃。”阮佳人依偎在颜梓琼怀里。
看着她就这般自然的依偎在他怀里,她眸光闪烁,或许,她不该跟来的,不该给自己找烦恼,胸口沉闷的就如死寂一般,自己竟这般在意他。
“妾身听闻太子妃医术了得,不知太子妃能否为妾身诊治?”阮佳人小心翼翼的说着。
“呵呵……妾身也是随口说说,太子妃别介意,妾身不过一介侍妾,竟冒然对太子妃提如此要求……”阮佳人似是伤神。
夏川槿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没关系,那我便先帮你诊诊脉吧……”
颜梓琼眼中泛着复杂的情绪,他想看懂夏川槿,她竟真的不在意?
颜梓琼离开床沿,夏川槿坐下,为她诊着脉,那滑动的脉搏是一条小生命,是他的孩子,两月有余,是他们离开前有的。
笑容有些僵硬,“没什么大碍,有些动了胎气,只要注意休息,别累着了,喝几副安胎药便可。”
“谢谢太子妃。”阮佳人一脸幸福的笑着。
看向一旁的颜梓琼,“太子,可否让太子妃娘娘为妾身处药方?”再看向一旁的夏川槿。
夏川槿看向颜梓琼,对上他的目光,见他蹙眉,以为他是为难不好开口,便露出笑容,“可以啊,以后每日你让丫鬟来我这里拿药好了。”寝室内气氛异常,阮佳人靠在他的怀里,说着孩子不知是男是女,该起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