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槿并没有听到任何大人的声音,“你是?”
“娘亲,我是曦儿,爹说,娘亲一定会回来的,娘亲果真回来了,娘亲,以后我们都不分开好吗?”彦曦紧紧拉着她的手说着。
夏川槿有些懵了,“你就一个人吗?你家人呢?”
他安静了下来,缓缓开口道,“爹在月前去世了,现在,只有曦儿一个人,不过,娘亲回来了,曦儿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夏川槿刚醒,又眼疾发作,如今就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这突然一个小孩拉着自己喊自己娘,她努力撑起身子,摸索着他。
彦曦乖巧的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脸上,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娘亲看不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透着一丝心疼,看着她,小小的身子突然坚定的下着决心,“娘亲,以后曦儿就是娘亲的眼睛……”
夏川槿手一顿,心中竟意外的感到温暖,将他揽在怀里,“曦儿乖……可我不是曦儿的娘亲。”
他小手一把抱住她,“不,娘亲就是曦儿的娘亲,爹说了,娘亲是这个世上最最漂亮的,娘亲就是曦儿的娘亲……”
她无声浅笑,“你都一个人住吗?”
“嗯,爹去世后,我就一个人。”小脸露出落寞之色,显然一个人没少吃苦。
“你几岁了?”她抚着他的头。
“曦儿五岁。”扑在她怀里,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有娘亲是这般感觉,让他一刻都不想离开。
夏川槿一愣,五岁,一个五岁的孩童竟一个人生活。
在交谈中,夏川槿才想起,自己拖着重伤的身子一路从太子府离开,之后盲目的走着,直到来到一处较偏僻的郊区昏倒在了一处屋前,原来竟是他救了自己。
彦曦很懂事,小小年纪便会帮她端水洗脸,笨拙的小手拿着大大的面巾帮她拧干水。
“娘亲,这是隔壁婶婶拿给我的……”迈着两条小短腿,手中捧着一个大番薯跑向她。
扑到她的怀里,夏川槿接住他,“慢些走,万一摔倒怎么办。”
“嘻嘻,娘亲,番薯……”放到她手里。
夏川槿浅笑着摸摸他的头,掰开,“曦儿也吃。”
她一躺便在这里躺了快一个月,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能下床了,也知道曦儿本名彦曦,只与他爹一道生活,自从他爹去世后便是邻里照顾的。
小家伙爬上床,坐在她身边啃着番薯。
“曦儿,你说你爹以前喜爱弹琴,家里可有琴?”她询问着。
彦曦放下手中的番薯,“有啊,娘亲想要弹琴吗?”
她笑着点点头,“我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总不能天天让曦儿吃着番薯吧?这样会长不高哦。”
彦曦看向她,“曦儿带娘亲去……”
“好。”
两人大手牵小手,彦曦很小心的牵着她,避开阻碍,来到旁边一间书房,他拉着她,将她的手放在琴上,夏川槿手指抚在琴身上,指尖触动琴弦,微微吃惊,这琴音竟如此空灵,想必这是面不可多得的好琴。
“曦儿,这附近有什么茶馆吗?”问着。
小脑袋歪着想着,“有,外面街市上便有一间茶馆,只是路有点儿远,娘亲要去茶馆?”
她点点头,心中一个决定已下,一来,是可以弹琴赚些银两,二来,出入茶馆的多半是一些文人政客,这样也多些机会探听太子府和昕王府的事。
翌日,她便背琴,牵着彦曦往茶馆去。
“掌柜,请问,你们这儿需要琴师吗?”夏川槿来到屋里,彦曦带她到柜前。
掌柜抬眼看去,眯眼打量着她,见她双目空洞毫无焦点,却也到底是文雅之地的掌柜,并没那么市井,“我们这儿倒是缺一个琴师,只是姑娘这双目……”
夏川槿露出浅笑,“掌柜,我这眼不碍我的琴艺,您可以先听听再做决定。”
“好吧。”
夏川槿来到茶馆中央的一处帘幕中央,放下琴,轻抚,彦曦站在她身侧。
她指尖拨动琴音,一曲雅致的音调从指尖溢出,堂前饮茶的宾客竟不自觉的簇耳倾听。
一曲落下,掌声四溢,夏川槿起身微倾身子。
“这位夫人以后便来我这里抚琴吧。”掌柜的说着,刚才还以为她是一个姑娘家,才发现她身边的这个孩童竟是唤她娘亲。
“谢谢掌柜。”找到谋生之策,夏川槿摸摸彦曦的头,“娘亲找到养活你的活了……”
彦曦笑的灿烂,在她身边咯咯笑着。
太子府揽月轩
她没有回宫,也没有去顾城希那里,她在京城并没有认识的人,拖着受伤的身子她到底能去哪里?颜梓琼烦躁的放下练字的狼毫。
“玄,去查查夏川槿的下落,还有,派人沿着去边境的路上找找。”颜梓琼说着。
玄领命,“是,主子。”
玄退出书房,颜梓琼负手度步在屋子里,她当日那么决绝,而自己竟如此放不下她,夏川槿,招惹了他,休想如此简单的就离开。
“太子殿下,属下有事禀报。”门外是侍卫的声音。
“进来。”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长命百岁醒了。”侍卫说着。
颜梓琼剑眉轻挑,提步就往外走去。
太子府大牢内。
颜梓琼眯眼看着躺在榻上的长命百岁,“说,怎么回事。”
长命百岁艰难的起身,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哼,本宫还以为在你们眼中只有夏川槿这个大小姐呢。”冷冷的话中透着讽刺。
长命知道此刻他们还能活着,就表示,太子殿下对小姐并不绝情,“太子殿下,咳……小姐是有苦衷的……”
颜梓琼负在身后的手握紧,眉眼间透着深思,听完长命百岁的话他的眉心越锁越紧,离开大牢,回到揽月轩,虽然心中早就察觉不对劲,只是没想到竟是因为兰姨被劫走。
指尖轻捏那支被金箔镶好的木槿花簪,他幽幽开口,“夏川槿,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雅馆内
她指尖抚琴,一缕缕曼妙灵动的琴音从她指尖流出,每每她出现抚琴的时辰不觉的饮茶之人竟比平日多了几倍。
一曲落下,她微颔首准备离去,掌柜的上前,盈着笑,“彦夫人,今日可否再加一曲?”
夏川槿伸手探向身边,彦曦会意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娘亲。”
她抚着他的头,“曦儿可否再等我一会儿?”
“好啊,曦儿听娘的。”他乖巧的应着,却看着外边有些阴沉的天,这天应该是会下雨,娘亲晨起洗的衣裳还晾在外面呢,一张小脸有些纠结。
她会意的一笑,掌柜离去,她指尖再次抚在琴上。
“娘,我先回家把衣服收一收,一会儿来接你,可好?”
夏川槿一愣,“要下雨了吗?”
“嗯,我看这天或许会下雨,娘早上洗的衣裳还在外面晾着,会淋湿。”他奶声奶气的话却意外的成熟。
“湿了便湿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要不,我不弹了,一起走吧。”她说着。
彦曦却调皮的摸摸她的脸颊,“不用,这条路我常走,娘不用担心。”
她只得无奈的笑笑,“那好,只是,一会儿我自己回来吧,路我也认得了,你就别出来了。”
“嗯。”他虽应着却哪会让夏川槿一个人。
雅馆中央,夏川槿双手抚琴,依旧是流水般的曲子,让一些常客不禁啧啧称赞,“彦夫人的琴艺果然了得。”
夏川槿只简单的颔首便从幔帐内出来,她不放心曦儿一个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雅馆一角,一双凝重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从幔帐内出来的人儿,看着她擎着笑面对那些雅客,心中烦躁的紧。
夏川槿拿起掌柜递上的路杖接过今日的银两,颔首轻笑,“多谢掌柜。”
掌柜笑着,“彦夫人客气了,你这琴艺在小店怕委屈了。”
她轻摇头,探着路杖走着。
那双凝重的眸子瞳孔微颤,指尖紧握,心中似是被狠狠的砸了一下,她的伤竟重的让她眼疾复发,月白色的身影从一旁站起,看着她毫无焦点的双眸,那一掌,竟是伤的她这般重。
夏川槿眉心微蹙,总觉得有一个目光似是一直盯着自己,不似那些雅客的感觉,竟有些心悸,她侧首看向投来目光的地方,一愣,苦笑着,又看不到,再次提起步子朝外面走去。
颜梓琼却愣愣的站在那里,她眼中看不到他竟是这种感觉。
她小心的走在街市上,他紧跟在她身后,眼中满是复杂,不知是心疼还是怪她对自己的不信任。
她按照往常的记忆,探索着路杖缓步前行,天空中却传来阵阵闷雷。
脚步不禁稍稍加快了些,只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伴随着秋日里少有的雷声,莎莎落下。
街上的行人顿时提步跑了起来,她走在中央,来往的人群碰撞着她的身子,她恐惧的紧紧拽着路杖,呼吸有些急促。
一个小贩推着小摊子从她身边经过,快速的步伐冲撞到她的身子。
“啊……”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片刻便积了水的路上,夏川槿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一双纤细的手摸索着离开掌心的路杖与荷包。
一旁的颜梓琼惊愕的愣在原地,看着眼前如此狼狈的她,只想狠狠的将她拥入怀里,手紧紧握起发出咯咯的声响,迈开步子,捡起一旁的路杖和银两,递到她手中,看着她的眸子是满满的心疼,夏川槿,你为何不回宫,即使你犯了天大的错,父皇永远都是护着你的,为何要一个人如此狼狈的生活,为何要让我如此心疼。
夏川槿触碰到路杖和荷包,连忙拿起,颜梓琼小心的扶起她,却没有开口。
“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她颔首道谢。
颜梓琼心中空落落的,刚想开口。
“娘……娘……”彦曦小胳膊紧紧的抱着油纸伞,一双小短腿奋力疾驰的奔向夏川槿。
她抬头,看向面前,即使看不到,脸上依旧露出安心的笑容,颜梓琼看着她的笑,看向那个扑到她腿上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