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易叹气道:“据说当时小皇子突发疾病,元昭帝不顾西烈王反对,下令抄近路去附近城邑就医,队伍行至一处名为黑雾岭的峡谷,飓风骑刚过半数,就遇巨石坠下,将来去道路拦腰斩断,元昭帝的车马被困于其中,火箭毒水飞蝗而至,等前来救援的飓风骑劈开巨石,石阵中的人马或成焦炭,或为腐尸,不可辨认。后来飓风骑在石阵里发现了已经驾崩的皇帝,以及重伤的西烈王,至于小皇子,所乘马车被压在巨石下,车中人等无一幸免。”
“那小皇子的母亲……西烈皇后呢?她当时也一道遇难了?”
“西烈皇后因故未能随行,留守皇庭,后来闻听噩耗,得了失心疯,神志不清,长年居于深宫内苑,再不露面。”
“真惨。”秦惊羽听得不胜唏嘘,沉默一会,趁着声乐高奏,又好奇低问,“对了老师,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西烈王不肯登基称帝?”
韩易低声道:“惨剧发生之后,西烈王对自己未能及时劝阻皇帝,以致亲身涉险遇害而歉疚万分,于元昭帝葬礼之日,昭告天下,为兄长戴孝二十年,服丧期间,不坐龙椅,不予即位。”
怪不得,身为一国之主,却未见他王冠在顶,冕服加身,仅是一条绑发的银白丝带,秦惊羽哼道:“就算不当皇帝,这西烈国还不是他说了算,一个称号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韩易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此举当年在西烈上下反响强烈,为百姓所称道赞颂,称之为忠义孝王,许多过去不服他的臣子迫于情势,只得奉其为主,不过兰萨当政治国这二十年来,虽不及元昭帝雄才伟略,宽容仁厚,却也兢兢业业,并无大错。”掐指一算,又道,“今年就是最后一年了,称帝之日已不远矣。”
今年?二十年?
如此说来,那西烈皇子如若生还,长到现在,应当是二十二岁……
秦惊羽心头一动,低问:“老师,你可见过那元昭帝,以及……小皇子?”
韩易点头道:“当年应邀在西烈都城格鲁讲学,地点就设在皇庭之中,与那元昭帝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正值小皇子满月,按当地习俗须得剃发沐浴,应元昭帝之请,我生平首次给一名小婴儿沐浴,被弄得个衣衫尽湿……”
“沐浴?!”秦惊羽心中狂跳,深吸了口气,“请问老师,那小皇子,长什么样?或者说,身上可有什么印记?”
韩易的目光如电射来:“你问这做什么?”
秦惊羽低头,假装被师长严厉训斥的模样,声音细微而急促:“我有一位朋友,年纪二十上下,长相与西烈王有些相像,而且他的眼眸也是碧绿,色泽还更为纯净,我怀疑……”
不待她说完,韩易已经是低声道出:“小皇子左乳下方,有一道暗红色的月牙形胎记。”
秦惊羽张了张嘴,惊喜交加:“多谢老师。”
韩易微微颔首,忽又瞪她一眼,低声斥道:“你这小子,装疯卖傻,哄骗众人,如今正经说话,我反倒不习惯了。”
呃,他看出来了?
多半是雷牧歌背后说了什么,令他对自己起了疑心吧。
秦惊羽见得他眼底一丝笑意,故作不解道:“老师说什么呢,我没明白……”
“装吧,我看你要装到几时!”韩易哼了一声,忽又低声叮嘱道,“你找到你那朋友,尽快带他来给我见见,时间已经不多了。”
秦惊羽怔了下,忽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兰萨服丧期满,准备登基一事。看来对于那元昭帝之死,老师想必也是觉得颇有疑点,对这位西烈王并不认同。
“是,老师,若是确定,我明日就带他来见你。”
又坐了一会,眼看酒过三巡,各桌客人开始离席敬酒,秦惊羽终于寻了个借口,出了席来,慢慢朝灯光渐弱的湖边走去。
一路月色清明,来往宫人内侍纷纷行礼,背后宴席上喧哗之声传来,却恍有一种隔世繁华的感觉。
走到一处僻静的宫墙背后,在光线幽幽的宫灯下站定,下一瞬,黑影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地。
“茅厕就在淑宁殿背后,你干嘛舍近求远?”
秦惊羽听得好笑:“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那不能叫茅厕,叫做更衣间。跟我四年了,怎么还是个土包子!”朝他勾勾手指,轻唤,“过来,离我近点。”
银翼踏近一步,即是站立不动。
秦惊羽挑了挑眉:“站那么远干嘛,再过来一点!”
银翼又过来两步,与她面对面站立,仅一步之遥。
“把上衣脱了。”
一声过后,即是对上一双逐渐冷漠愤然的碧眸:“我不是燕儿,我不喜欢男人。”
“你个笨狼崽,我只要你脱上衣,又没叫你脱裤子,那么紧张干嘛——”秦惊羽轻笑一声,伸手去拉他的胸襟,边扯边睁大眼睛往里瞧,假公济私,趁机揩油。
银翼脸上微热,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墙边:“喂,你做什么?放手,快放手……”其实稍一用劲就可以甩开,可是想到这位主子身体柔弱,不堪一击,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秦惊羽步步紧逼:“别动,不许挡,我是办正事!”
“什么正事?”
“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银翼面色一怔,停止挣扎:“身世?我是个孤儿,能有什么身世……”
“你不是孤儿,你还有母亲,还有家人,乖,让我看看,看看就明白了——”秦惊羽趁他不备,双手抓住他的胸襟,朝两边猛然一拉!